小愚人的生活比俞爱宝精彩得多。
周淮升带着俞爱宝在草原上骑大马的时候,小愚人被带资进组的人给踢出了一个常驻综艺。
视频通话中,小愚人躺在床上,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没打好主意。
尽管都快三十了,周淮升还是不放心这个儿子:“要是被我发现你在干坏事,娱乐圈你也别待了,直接回来当你的包租公去。”
小愚人从小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俞爱宝给小愚人和小鲁班送了一人一套首都的房子,一套在二环,是个大平层,给了小鲁班。
这套大平层距离小鲁班的公司近,骑自行车只要十五分钟就能到。
另一套在三环,是个四合院,给了小愚人,这边距离梁艳艳的工作室比较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但小愚人又不需要天天去工作室报到,尽管给他配了两个助理、一个住家保姆和两个保镖,但对他来说,依旧跟一个人住着没什么区别。
因此在首都的时候,小愚人基本都住在小鲁班的大平层中,正好小鲁班的吃穿都有人照料了。
两叔侄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小鲁班反而是第一个找到女朋友的,他的女友,正是之前和小愚人闹绯闻,来自同城,也算是一起长大,也一起上过几年学的发小兼同学张胜男。
张胜男和小鲁班,也就是周瑞,二人在同一个律所上班,让人意外的是,这位在法庭上和人唇枪舌剑,十分厉害的律师,日常生活中却是个社恐。
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基本上能一句话不说地待上一个下午,不仅不觉得无聊,还有一种发呆放松后的轻松愉悦,十分合拍。
张胜男也是在去周瑞家里,和小愚人周三玉一起离开的时候被人拍到,才传出的绯闻。
和他爹周淮升猜测的一样,小愚人喜欢的是一起长大的干姐姐靳雨晗。
可惜,靳雨晗虽然宠这个弟弟,但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且在去年已经和男友订婚。
感情不顺,大概是出生以来一路顺风顺水的周三玉此生唯一的坎坷。
眼见着靳雨晗马上要结婚了,周瑞也在和张家谈订婚的事宜,周三玉还是一个光棍,而且还是讨人嫌的光棍。
休假期间,还想跑爹妈身边凑热闹,玩上两个月再回去工作,但人刚拿着行李到那边,还没过夜,就被亲爹给连夜轰走了。
小愚人只能摸摸鼻子,看了一圈,继续去骚扰自家大侄子。
俞爱宝探出一个脑袋,笑道:“我们家小愚人能干什么坏事,实在不行,你问问你徐妈妈,让她再给你塞回去。比起能力,你比对方强,但人家耍赖,不比能力,那比资源,咱也不比他差。”
因为有两个干妈,周三玉一般都叫这两个干妈为‘徐妈妈’和‘丁妈妈’。
只有在面对她们其中一个的时候,才叫‘干妈’。
主要是为了区分方便。
徐慧娴作为国内三大花木巨头之一,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日常和她老公也是出去旅旅游,晚上和两个老姐妹一起视频唠嗑。
没事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投资。
由于身边亲近的人中,有好些在娱乐圈混,徐慧娴也看好娱乐圈的发展,投资了好几家娱乐产业。
现在,徐慧娴是其中一家圈内有名的娱乐公司的大股东。
而梁艳艳在圈内人脉极广,工作室发展也好。
一旦这两个人发力,不过就是一个综艺的常驻位置罢了。周三玉要是想,她们还能直接给他量身设计一个大剧本,直接让他当男主。
周三玉翻了个身,一把年纪了,也不妨碍他跟亲妈撒娇:“妈,抢资源有什么意思,我想玩一把大的。”
俞爱宝感兴趣:“你说。”
“大侄子说,这综艺现在租用的海岛城堡,在咱家的名下?”
周淮升拧开保温杯盖,俞爱宝凑过去,含住吸管喝了口热水,扭头和身后的周淮升说了什么。
周淮升有点不大情愿,瞪了儿子一眼,下马,然后伸手,托着俞爱宝下来。
俞爱宝把手机放到眼前,才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情,找你兰姨。”
周三玉一乐,隔空对着视频一个飞吻:“谢谢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
可怜的周三玉,直到现在,对自家到底多有钱,都没有一个概念。
目前他只知道自家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房子,并且山泽城北度假村、清吧和怪兽乐园在他妈名下,山泽最贵的那处公园在他爸名下,其余财产并不清楚,也没想过要探究。
因此,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如果在娱乐圈混不好,就只能回家继承全球各地的房产当他的包租公。
至于度假村那些,一直都是表姐周美美在管,俞爱宝没提,周三玉只当这些以后是要给表姐的。
对此,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平衡的。
反正,他有
这里的股份,不用干活,四处旅游,轻轻松松每年就能等到表姐辛苦挣钱后得来的分红,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周三玉说的那个海岛,并不在国内。
那座海岛的面积并不小,上面有酒店,有餐厅,有电影院,有医院,还有商场等等,是一处旅游度假区。
每年的租金加上一部分营收,再扣除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后,到手的净收入多达五个亿。
这边是一季度收一次,原本这边是线上直接缴款,但周三玉既然想要打着‘视察’的名义收钱装B,正好省了俞爱宝的那点麻烦。
小愚人一屁股坐起来,美滋滋地探头:“大侄子,你这几天有没有约会,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收租?”
小鲁班正好从书房里出来,闻言,知道他的目的,并不大想去。他想了想,说道:“表叔这段时间正好休假,小叔你不如约他一起?”
‘表叔’指的是周小果。
小愚人只是不想一个人,听说表哥回来了,眼睛一亮:“表哥回来了啊,行!”
周小果是个科研专家,能为了一个数据的准确性,沉下心耐着性子钻研数日,等脱离工作的时候,也是个让同事们头疼的人来疯。
按照赵娟的形容,这表兄弟俩就是臭味相投。
俞爱宝和周淮升到了南边海滩时,娱乐媒体上,小愚人已经占了数日的热搜。
看着娱乐新闻上小愚人意气风发的照片,“他们哥俩也不嫌闹腾。”周淮升叹气,“果子也就算了,玩归玩,也有一份正经工作,小愚人这性子到底像了谁,都快三十了,也没个定性。”
不是说当明星不算个工作,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玩票性质,有种随时都能脱离,干什么都行,只要快乐即可的态度。
否则梁艳艳也不会让他的这个综艺这么轻易被人空降抢走。
俞爱宝:“随他们去吧,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
不是每个人都非要做出一个成绩来。
只要不作奸犯科,让小愚人这辈子快乐到老,就当是对她上辈子遗憾的弥补吧。
俞爱宝向来都看得比较开。
她和周淮升的环球旅行,持续了整整十年。
或许是因为退休后,一直都在旅行,身边有周淮升陪伴,又不需要玩心眼,她活着的时间,比系统给的时间要更长,长到她都忘了死亡倒计时,前一刻还在房间里睡懒觉,让周淮升早起锻炼不要带上自己,房门关上,俞爱宝
嘟囔着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俞爱宝嘴角扬起笑意,微颤的睫毛逐渐停止颤动。
周淮升带着热腾腾的早餐回来的时候,俞爱宝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头发半白的男人将早餐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上,蹲下来,轻轻拍拍爱人的肩膀:“妹宝,醒醒,该吃早饭了。”
俞爱宝没有任何动静。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熟悉的面容,许久,他轻轻地躺在了俞爱宝身边,脸埋在她的颈窝中。
泪濡湿了肩膀。
俞爱宝走得很安详。
俞爱宝一直以来都是赵娟的精神支柱,尽管这些年来,她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儿媳妇或许连半年都见不到一次,但只要俞爱宝活着,赵娟就有主心骨。
她活得比很多老姐妹都要长寿,先后送走了好几个老姐妹,虽然难过,但都挺过来了。
直到俞爱宝也走了。
前一天还精神抖擞的老人,短短一天内像是老了十多岁,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气息。
她撑了半个月,这一天,她忽然看着窗外,眼睛不适地眯了眯。
忽然,老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眶湿润了,她伸手,去触摸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存在,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赵娟也死了。
周家不到一个月,送走了两人。
周淮升也像是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
有时候,他躺在躺椅上,安静得就像是不复存在。
周三玉每天守在他身边,时不时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被俞爱宝惯了三十多年的周三玉,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男人眼眶通红,强忍着悲伤,握着父亲的手,轻声道:“爸,我只有你了……”
你别不要我……
他想要挽留住父亲的生命,他再也没有妈妈了,也没有奶奶了,不能再失去父亲。
周淮升摸摸儿子的脑袋,笑道:“你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爸得让她走得安心。”
老人这是在承诺,会在他身边多陪伴他几年的。
周淮升也想多陪伴儿子几年,可是,太难熬了。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见妹宝。
可是醒来,身边没有了妹宝的身影。
就连她衣服上残留下来的味道,都在一天天淡去。
他从没和他的妹宝分开那么久过,久到仿佛已经过
去了好几个世纪。
周淮升真的很想她,世界的变化仿佛再也无法带动他的情绪,身边有那么多人,他却总是说着话说着话,就陷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谁都无法插入其中。
看着这样的父亲,周三玉内心煎熬。
他低头,靠在母亲的黑白遗照上,就像小时候靠在母亲胸口,听着母亲的心跳声般。
以前只觉是寻常,等反应过来,却是再也听不到那让他无比平和的心跳声了。
“妈,我该怎么办……”
他好想妈妈能再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没关系,有她在。
俞爱宝走了,生活似乎还在继续。
但只有身边人知道,这对他们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丁雪遇到有趣的事情,总会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想要和人分享。
只是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那个再也不会耐心听她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话,还能和她思想共振的名字。
她想了想,打给了徐慧娴。
然后,二人对着手机沉默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挂了电话,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缺了一块。
丁雪逐渐变得不爱出门,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她总觉得这人生似乎没什么趣味。
俞爱宝一周年那天,周家大乱。
周淮升忽然不见了。
许久不曾出门的丁雪这才知道,周淮升半年多前就有了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并不严重,只是总容易忘事。
经常会说着话,就开始扭头找人。
他似乎忘了俞爱宝已经走了,把整个家里翻了一遍,找不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着急地给儿子打去电话:“小愚人,你妈呢,她是不是又偷偷跟你奶奶回娘家玩没带我?”
“不行,我得去乡下找她去,不然她又要连夜来警局哄我了。”
老人嘀咕着,电话那边,半晌传来周三玉压抑的哭声。
听到儿子哭了,老人愣了愣,忽然呆立原地。
他喃喃:“瞧我,瞧我这记性,你妈和你奶奶已经走了……”
“她们已经走了……”
“对,走了走了,这次又不带我……”
俞爱宝一周年,一大早起来,周三玉去主卧看父亲,结果主卧房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被叠成了豆腐方块,伸手进去,里面早已没有温度。
丁雪和其他人来的时候,周家已经乱成一团
。
后来还是公墓那边打来的电话。
外面下着大雪,向上而去的台阶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但靳雨晗还是不放心让她上去。
她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了周三玉那孩子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让人心头一沉。
丁雪恍惚了好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才知道,周淮升也走了。
通过监控,可以推算出,周淮升在俞爱宝一周年的这天凌晨,走了三个多小时的路来到公墓,靠坐在俞爱宝的墓碑前。
等公墓负责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堆满了雪,头靠着墓碑,浑身僵硬。
只是神情很安详,靠着俞爱宝的墓碑,就像流浪在外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家。
丁雪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塌的树枝,喃喃:“走了,都走了……
这天夜晚,丁雪忽然发起高烧。
她在病床上躺了几天,直到第三天,她忽然坐起来,走到了窗边。
小老太太高兴地对女儿说道:“小囡囡,你干妈来接我了!
“她最是有本事了,肯定在底下弄了好多好多钱才来接我的。
她嘀咕着,又哒哒哒跑到床上,双手放在腹部,神情乖巧。
“妈……
靳雨晗嘴唇颤抖,眼泪已经决了堤。
小老太太摆手:“嘘,小囡囡,不要哭,你爷奶走了,你舅舅舅妈也走了,你干妈走了,就连那个老恋爱脑也走了。现在,轮也该轮到你妈我了。
大家都走了。
向来爱热闹的丁雪,也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