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战争时期还有什么比粮食更珍贵的话, 那一定是消息。
    可惜汉水上的对战,刘备此刻并不知晓。
    不过,刘备也没有全把希望寄托在关羽身上。
    他和诸葛亮一起, 将浦川河流宽度流水现状等全给刘琰讲了个遍,以至于她还没见过这河,都感觉它比数学书还熟。
    就是被大量地形知识入侵大脑的刘琰精神极为萎靡。
    她蔫蔫的问道:
    “我加班有假期补偿吗?”
    “有。”
    诸葛亮无奈的摇了摇头:“至江陵后休息五日,再启蒙识字, 如何?”
    刘琰算了算时间, 发现这次调休多了两天假期!
    “好哎!”
    她瞬间满血复活,将记了好几页的笔记、画的地图收好,认真保证道:
    “我这两天一定用心查的!”
    这和孩子似的好满足,也跟三岁孩子似的……单纯。
    未免破坏了刘琰的好心情, 诸葛亮没说他和主公虽然不负责启蒙, 但必然会检查作业,省得她会不断拖延下去。
    也是奇了,教水术时明明一点就透,怎么就这么厌学呢?
    是夫子太过严苛的缘故, 还是曾经身体有恙,心力不足, 以至厌学厌世?
    诸葛亮有些难以分辨,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启蒙老师不仅人品要值得信赖,讲课也得生动有趣才行!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 他准备再挑一挑人。
    “这两天就辛苦曦玉了。”
    刘备送刘琰回去休息, 边走边道:
    “等到江陵安顿下来,就能轻便不少,也有时间建你想建造的学校和……电竞房了。”
    虽然这只是之前谈话的时候提了一嘴, 也不知道这房间到底是什么,但刘备还是放在了心上。
    话很鼓舞人心,只是吧,刘琰也不是真的只有三岁。
    赤壁之战还没打完呢,她这个关键外挂怎么可能清闲!
    “皇叔。”
    刘琰幽幽的开口:“听你说完,我都不用吃晚饭了。”
    光画的饼就够把我喂饱了呢。
    身为古人,刘备显然难以立刻Get到这是何意,他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曦玉你啊,可真是——”
    还未说完,两人便听到一阵吵嚷的声音。
    “一群庸丑!临阵脱逃还敢跑回来!”
    “都别拦我,必须得打他们一百军棍长长记性!”
    “下次再敢跑,都卖给刘使君做民夫去!”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徐远和田丰?
    刘琰微微皱眉,正迟疑着呢,她忽然看到远处有三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望。
    他们身上还穿着甲,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逃兵,动作也小心翼翼的,试图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
    那后面三四十个绑了手的人与几十匹马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给乃公停下!”
    不等刘琰询问,徐远就已经大声呵斥着跑了过去,刘琰有些好奇,也招呼着刘备走了过去。
    临近了,刘琰才看到这些被绑了的人是前两天夜袭的曹军骑兵。
    这些人头发散乱,衣衫满是泥泞和破损,看着极为狼狈,可脾气却大的很,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要吃人。
    再看看鹌鹑似的挤在一旁,站在徐远面前,抖抖索索等着挨训的三个逃兵,刘琰忍不住有些沉默。
    不是,这态度应该反过来吧?
    这三个逃兵怎么看都不像能抓住这么多骑兵的人啊!
    而徐远则更懵了。
    他瞪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扫过骑兵,又看向这几个逃兵,大声喝问:
    “说!你们前天见骑兵就跑,怎么能他们抓回来的?”
    “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
    这声喝问吓得三个逃兵差点哭出来,左挤挤又撞撞,总算推出来一个人小声解释:
    “我们怕啊!可回不来可就没饭吃,是要被饿死的!我们想活命,又看到他们,就,就上去抓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抓住的啊!”
    “你们三个人连四十个曹军骑兵能抓住,那昨天跑什么?”
    “我们害怕啊!”
    “怕你们能抓住四十个曹兵?!”
    “那,那也是害怕啊!”
    “都怕成这样了,那你们怎么能抓到这么多曹兵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抓住了啊!”
    很好,她带来的这些人,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
    就离谱。
    怕成这样的,到底怎么抓住这近四十个曹军骑兵,又走了两天一夜,安稳带过来的!
    多年征战的刘备似乎也未见到过这等场面,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这三个兵卒……当真是奇人。”
    “呵呵。”
    刘琰什么话都不想说。
    只不过她不说,徐远却逃不掉。
    满打满算,刘备此刻手下的兵也就一万出头,到了江陵安顿下来,也基本上全都得调去前线,徐远和田丰手头这五千新兵再废,终究是吃了饱饭,有过些许训练,还上过一次战场的,打仗指望不上,守城却还是可以努力下的。
    鉴于这点,徐远和田丰这两个指挥能力不足人的被张飞,夏侯兰等人轮流抓去补(鞭)课(策),每天过的极为充实。
    就是教导的张飞偶尔忍不住念叨。
    “一个是不想打仗的兵油子,另一个想打仗却没胆气,真就烂泥…哎,守城挺好的,可千万别派去战场!”
    *
    又走了一日。
    自收到调令后,关平便立刻率领四千精兵出发,此刻总算是追了上来。
    一到营地,他便迅速过来复令。
    时间有些巧,刘备不在主营,只有军师在处理公务,关平便向诸葛亮抱拳行礼,递上军令:
    “父亲接主公急令,立即命我率四千精兵赶来,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已至,兵力无缺,特向主公、军师复命。”
    自见到关平,诸葛亮面上就多了不少喜色,现听他说人员来齐,更是高兴不已:
    “义之来得及时,当真是解了现今一大忧!”
    “军师过誉了。”
    关平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也就是比诸葛亮小个四岁,但两人能力使得职位硬生生拉出两辈人的感觉。
    天资平庸,面对诸葛亮这样的人难免有些自惭形秽,关平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询问:
    “军师,之前军中就已经粮草不足,所以才将这些兵卒派去江上,如今再返,也未曾携带多少粮草,这如何处置?”
    这是明问粮草,暗问天师。
    诸葛亮轻摇手中羽扇,并未直答。
    “此事坦之不必忧虑,现正备饭食,你等酉时便知。”
    军师不愿多说,关平也不太好追问,只能克制住心中疑虑,返回营外的驻军处等待。
    酉时,夕阳染红了小半边天,略有些转暗的东处,一排民夫挑着担子过来送吃的。
    那是与过往完全不同的香气,浓郁的麦香混合着说不出的甜香,勾的人馋虫都出来了。
    营外原地休息的精兵抽着鼻子,目光全都汇集到了民夫们挑过来的担子上。
    担子里还冒着热气,为首的民夫站住,热心的对关平说道:
    “将军,这是刚蒸好的面饼,还有鱼酱和烤鱼,您快趁热吃吧!”
    关平有些惊讶的接过来面饼。
    它和过往不太一样,不是扁圆的,而是像半个球,圆润饱满,颜色洁白,摸上去极为柔软细腻,一掰开,里面也升腾出热气,麦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咬一口,柔软的面饼对牙齿友好到了极致,咀嚼几下,还能品尝出甜味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磨面对人力的消耗比臼米还要大些,如今还没有水力磨坊,靠人或者牲畜转磨磨麦极慢,大多处情况下,人们都只是磨烂外面的麸皮,就可以拿来吃了。
    从口感说,这样的麦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正因为此,关平才更加惊愕,因为这次的面饼简直细到了极致!
    面饼不仅见不到一顶点麸皮,甚至还白的过分,关平根本想不到,这得得过多少遍筛才能做到!
    而如此多的精细面粉供他们食用——
    恐怕就是那位天师的威能了。
    震撼如同海啸一般铺面而来,关平的疑问不仅没有随着这顿晚饭消失,反而变得更多起来,不过士兵们想的就没有那么多了,一个个的上前领起来面饼往嘴里塞。
    “这饼可真软和,一点儿都不废牙!”
    “面饼好甜!”
    “怎么我吃了一两口就没了?这不管饱啊!”
    “就是,像水一样从嘴里化了!”
    “快快快,再给乃公来两个!”
    “你们吃慢点尝尝鱼酱,此物配面饼当真是绝了!”
    士兵们吃的香甜,关平也差不多。
    这是武将的基本技能之一,别管多愁多惊多惧,身处什么环境,该干饭的时候必须哐哐吃,毕竟,谁知道下一顿饭和打仗什么时候来,到时候饿着肚子和对方打,保不齐死的就是自己了。
    鱼酱风味独特,酸咸开胃,烤鱼焦脆,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比之前在水上吃的好了无数倍,面饼更是松软可口,好久没吃这么好的关平正大快朵颐呢,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形牵着马往他这儿走了过来。
    此人牵马的手上满是灰泥,头发蓬乱到了极致,发丝因汗水聚成一缕一缕的,贴额头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周围兵卒见他没拿武器,也就没有管,继续埋头干饭,而此人径直走到关平面前,幽幽的开口道:
    “哥,你这生活不错啊,有鱼有饼的。”
    熟悉的声音让关平抬头。
    “关兴你怎么来……还是这个样子?”
    看清弟弟的模样,关平顿时大惊失色:“出什么大事了?!”
    关兴直接从大哥手中抢过面饼,边咬边恶狠狠的吼:“知道出事还不赶紧带我去见主公!”
    就差半天出发,大哥一路轻松的过来,不用担心追兵,能埋锅造饭,夜里有人值岗,能安心休息,此刻甚至还在这里悠闲吃饼吃鱼,他呢?路上连个火都不敢开,只能嚼干麦充饥不说,还得小心曹军的斥候,提心吊胆了一路!
    看弟弟暴怒,关平不敢言语,唯唯诺诺的赶紧把人往主公营帐中带,临走前还给他多拿了两个饼。
    看把孩子饿的,都开始抢他吃过的饼了!
    得亏关兴不知道关平想什么,不然,必须得上去踹他两脚。
    天色有些昏暗,连带着人,围营的栅栏,战鼓,营旗乃至休息的帐也开始便的模糊不清,就像是被人擦过的沙画,开始逐渐糊在一起。
    对一些缺乏夜视能力的百姓来说,这种时候已经很难视物了,他们必须赶紧返回自己的住所,防止摸黑走路出现意外受伤,又或者彻底找不到回去的路,闯入不该进去的地方等等。
    好在,关家两兄弟的视力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军营布置自有章法,关平本就极为熟稔,走过一次后更是轻车熟路,此刻也只是略微放慢了些脚步,极为顺利的就找到主营,验明身份走了进去。
    只是进入之后,在前帐转了个弯,正准备往刘备主帐走的两兄弟看着大帐,瞬间懵了。
    白日里平平无奇的营帐,此刻被十几个散发着亮光的‘灯’包裹。
    那灯亮的好像小太阳,将整个主帐照的犹如白昼。
    “我的天!”
    “这,这是什么灯?!”
    周围一切在主帐照耀下,显得更加昏暗,让人感觉好像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关平更是被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灯也太亮、太不可思议了!
    古代,照明是件极为奢侈的事情,能开得起夜宴的,普遍是一方豪强或者军阀,而这已经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耗费,至于夜宴达到‘亮如白昼’的记载,往往是顶尖权贵才能做到,至少关平还未见到过这样的光亮,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灯’居然直接悬挂在帐梁上!
    黑夜的照明手段主要就烧柴、油灯、蜡烛三种,而这些光亮都需要火,都需要燃烧,不畏火烧了帐布,要么是火被什么紧紧锢住,要么是这点的压根不是火!
    而这两个猜想,一个比一个可怕!
    还未等关平继续多想,周遭一瞬间忽然全都亮了起来!
    他猛的抬头,见营边原本不知用处的木高塔上多了个更亮的星辰,正发着刺眼的白光,肉眼看过去的刹那,感觉好像在直视太阳,刺的人眼睛发疼,本能回避起来。
    关兴更是心跳如擂鼓,看着这灯呆滞的说不出话来,连军情都忘记了,好一会儿,才连声询问起来兄长:
    “怎么有这么亮的东西,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关平,关兴?”
    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欲去灯下看书的诸葛亮停了下来,他一眼便认出对方身边的人,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可是水上出了事情?”
    “军师?!”
    关兴勉强找回些理智,他强忍住晕眩,说道:
    “父亲与荆州水兵交战,虽烧毁了对方四条楼船,但我方也损失严重,船只已不足百艘,难以按时到达渡口,我这日赶来,路上还遇到过斥候,恐怕荆州兵最多一天就能追上来了!”
    遇上荆州水军,还交了手?!
    这情况着实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虽说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并做好了应对的打算,但此刻真出现在面前,诸葛亮心情还是有些糟糕,他拧紧眉,直接道:
    “你们随我去见主公!”
    三人一同踏入帐中。
    有那些和太阳差不多的暖灯在,帐中甚至比白日还亮了几分,不过陈设与过往并无太大不同,只是此刻多了个女娘,正皱着眉头,拿着奇怪的笔在雪白的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兄弟虽有些不解,但见主公军师都不说,也就都忍着,努力忽视她的存在。
    将父亲写的信递给刘备,关兴又之前给军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闻言,刘备面色凝重起来,他来不及拆信,颇为急切的对着关兴问道:
    “那你父亲如何?安然无恙否?其下将士呢?”
    “父亲无事,将士损伤也不多。”
    军令失利,主公知道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怒,而是先询问父亲的安危,关兴心中涌出暖流,他眼眶有些泛红,极为惭愧的开口:
    “只是船只受损严重,难以载百姓过浦川,臣未能完成军令,还请主公责罚!”
    “此为天时不助,非关将军与你之错。”
    听闻关羽和水军都无大碍,刘备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将信拆开看了一遍,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依关羽估计,敌方人数大概在六千至九千之间,不满万人,战斗力中等,虽不是精锐之师,但甲胄齐备,武器也都不错,不容小觑。
    其实以刘备目前的兵力来说,这个数量的追兵完全可以打一打。
    但如今的军队作战,只能做到击溃敌人,一般情况下,杀掉对方将领、或者冲开敌方军队的第一排盾兵防线,击杀极少部分的士兵,敌方军队就会迎来不可控制的溃散。
    也就是说,就算是刘备打赢,还是会有至少五千溃兵四散逃窜。
    那可是五千溃兵,比五千头猪难抓多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有甲,有兵器,手头还没粮食……天知道这些人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能不打还是不打,或者在保证百姓安稳下再打更好些。
    这么想着,刘备对一直低头的刘琰问道:
    “曦玉,你那里可有让十多万百姓渡河的船?”
    关平关兴两人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天师!
    竟有这么多神物和神异本事,当真是不凡!
    从听关兴开始讲话开始,刘琰便在疯狂的摁计算机。
    船是最先被排除出去的选项,八小时内运完近十五万人需要近两百条船,接近四百万的支出,钱根本不够!
    毕竟刘备又买了甲,还为了解决燃料不足的难题,又批量采购了一次面粉,用一次性蒸熟好携带的馒头减少煮饭次数,增加木柴的利用效率。
    效果很好,大家总算能吃上熟食了,就是这么一来,再加上刘琰的私账,总额度也只有一百四十七万,差了一大半。
    她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满怀期望的刘备说道:
    “载十八人的船要两千一,运这么多人至少需要一百七十五艘,钱不够。”
    什么?!
    刘备呼吸一顿。
    系统低廉到极致粮食甲片武器给了他极大的错觉,好似其它一切都应该是极为低价的,完全没想现代的船价会如此高昂。
    就算是借曦玉的钱,也只够买一小半,得用一天一夜才能将百姓送过对岸,如此,荆州兵必然会追上来,而抵御……
    十多万人实在是太多,无论怎么算,刘备都难以保证百姓不受溃兵侵扰。
    尤其是人太多的情况下,一点小灾都能扩大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正当刘备犯愁的时候,刘琰忽然又补充道:
    “钱不够买船,买条浮桥是够了,六米宽,加两条六百米钢索,总共只需要一百一十三万,人和马过桥,辎重车我用仓库一次全带过去就好了。”
    嗯?这不是完全能过去吗?
    犯愁的刘备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刘琰在皮呢!
    回想起这两天她不知道否定了多少方案,时常念叨着什么,游泳圈保证不了面饼泡水不能用,充气式皮艇太贵还充不了气,泡沫浮筒没足够的木板做平台,水上浮毯贵还摇晃不稳定……烦的天天拿着会发光匣子玩游戏‘杀人’的行径,刘备觉着,皮这一点也算不了什么。
    还是赶紧将百姓送过河重要。
    刘备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安装浮桥上。
    “关平关兴!”
    两兄弟虽不解对话中的意思,但听见主公沉声询问,立刻异口同声应道:
    “臣在!”
    “命你兄弟二人携远射灯、对讲机匠人及一切用具连夜赶往浦川,勘探合适位置,安装桥桩!”
    两兄弟当场就懵了。
    是,浮桥不是随便安装的,要挑水流平缓,距离偏窄,且上下处好走,最好能有点天然桥桩的地方,这没问题,可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见的,怎么在河上勘探地形?
    勘他们怎么掉河里的地形吗?
    旧有常识浮现的太快,快到关平关兴都忘却了帐内明亮的灯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都忘了帐内和帐外的‘小太阳’和‘星辰’了,原来是叫这个名字,有它们在,那自然能夜间勘探地形。
    不过,对讲机又是什么东西?
    关家两兄弟眼中满是不解,他们下意识看向刘琰。
    “此事关乎十多万百姓性命,不可轻忽,我也一同去吧。”
    一直未曾言语的诸葛亮主动道:“毕竟他们二人也不知这些如何使用,有我在更好些。”
    刘备沉吟片刻,同意道:“也可。”
    诸葛亮带着频频回头的关家两兄弟离开,而刘琰则时冷静的拿出手机打开游戏,选中敌方英雄曹操,开始杀人。
    都怪曹操,她又要加班了!!!
    杀气四溢间,刘备开口道:
    “曦玉,这次造桥借你钱补不足,过几日加二成官利还你,如何?”
    公帐买了面粉和甲片后,只剩下四十二万左右,根本不够买浮桥,也就是刘琰虽然算着公私帐,但一到危机时候就直接不当回事,拿着私帐填公帐,想都不想的直接定了浮桥。
    刘琰性善,刘备更不能欺她,刚商议没几天的分账,绝对不能转头喂狗,不然有一就有二,最后又含糊不清,等同白分,让她吃哑巴亏了。
    官利?利息?等等,古代官利居然要20%?这比高利贷还狠啊!
    刘琰放下手机:“本…利息就算了,还是只还本金吧?”
    “就当是第一次借款优惠。”
    看刘备不赞同的神色,刘琰只能又补充了一句,可补完后,他面色还是没有变化。
    好吧,大人的演出她总是要配合一下的。
    刘琰眨了眨眼,同样严肃起来:“不过我是有要求的!”
    刘备满意的颔首,他正了正衣襟,准备听对方正常且合理的要求:
    “你说。”
    “把军师给我安排的课程推迟一个月,再把诗书礼乐全去掉!”
    刘琰义正言辞:
    “我累这么久,还没有好好休息呢,怎么只休息五天假啊!”
    “咳咳……咳咳咳!”
    等了这个结果得刘备颇为无奈:
    “曦玉啊曦玉,你这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如顽童一般!”
    “我就是个孩子啊!我才十七,还是高中生!”
    刘琰努力为自己抗议:“现代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才是成年人,得等到二十三二十四呢!”
    呵呵。
    刘备一点不信这句话。
    或许后世的‘成年’的确很晚,但一个能带着上万人稳稳当当走到他面前的姑娘,其能力和心智怎么也算不上孩子,这般,无外乎太信任自己,又太过疲懒,还在拿此当借口呢!
    只是刘琰能如此儿戏,刘备却不能,他决定还是按照加两成利还,当然,学业也别延后那么久了。
    “休息一旬,可不学乐,诗书礼还是需要学一学,不然如何应付他人?”
    看刘琰听到后瞬间皱起来的脸,刘备笑着用对方的话回怼:
    “你自己都说自己是学生了,学生怎能不上学呢?”
    这下换刘琰心塞了。
    坏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有浮桥令百姓过川,刘备瞬感轻松许多。
    只是过河不用再忧虑,身后的追兵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刘备派出斥候带着对讲机前去打探,又调整了明日的行程,决定弃掉部分营栏,百姓在前,军队在后,全力向浦川进发,最后各营百姓成横一字形靠在河岸边上。
    这是最后一道保险。
    荆州水网发达,百姓多擅泳,他手下的兵力太少,哪怕是一列横队,展开的宽度也不够覆盖,一旦追兵追上,那会泳百姓便可弃粮跳水游往对岸保命,比更容易被追兵追上屠戮的一字纵队好得多。
    临行前,刘备再次命人检查了一遍最关键的调度用具,对讲机。
    为了保证语言清晰,对讲机最好在无噪音的环境下使用,不少人理解成了这是天界仙物,不能沾太多人气,会有影响,得藏起来独用。
    再加上对讲机数量不多,每营只配了一个,为了省电还有规定的使用时间,而使用的人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知到每一个士人,导致不同营、不同人能知道的消息多少都有差别。
    但不管怎么说,有对讲机在,通信调度比过往容易了极多。
    天蒙蒙亮,队伍按照调整好的安排迅速出发了。
    十万多人分了两路走,但前后长度还是达到了四十里,所以最前面离浦川岸边极近,甚至不到十里,没多久就到达了岸边。
    蒋氏是襄阳城内的寒门世族之一。
    不算很有名气,但族中一直有人当的上县令功曹,又绵延了上百年有余,在这个时代,可以谦称自己为‘寒门’。
    有家族助力,蒋由自然混的不错,三十出头就成了户曹吏,未来人生一片坦途,好似一条大路直通罗马。
    很不幸,这是汉末,去不了罗马,而是分分钟成为骡马。
    曹操率军南下,刘表病故,刘琮投降,蒋由过往亲近刘备,此刻脸上就是大写的一个死字,为了活命,他迅速收拾家当,跟着同样南逃的刘备跑了!
    他跑得又快又早,人一直在队伍最前头,极为安全,尤其是刘备自己和妻儿兵在垫后,如此仁义之举,蒋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此刻,看着水面的他有点怀疑人生。
    江岸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水面上除了波涛,什么也没有,岸上更是泥泞的难以落脚,踩进去就抬不起来。
    “此处无船无桥,如何过河?”
    “这分明就是条绝路啊!”
    “刘使君怎么把我们带这儿来了?!”
    同样发出三连问的还有其他士人,大家纷纷围在一起,打探起来消息。
    有消息灵通之人道:“我听说这几日有位天师投了刘使君,那人颇有神异,能从天界取物,说不定有过河妙计?”
    “你说那什么天师大将军?”
    闻言,蒋由嗤之以鼻:
    “其称无才,更违官序,刘使君怎会收拢这种人?愚夫愚妇才信的东西,诸位当真,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前两天,他这话一直有不少赞同者,可此刻说完,周围人却是一片寂静,蒋由有些不解,他还想开口,却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河里。”
    河里?
    河里能有什么?
    蒋由不解的侧了身,转头望向水面。
    只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水上,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红色巨桥!
    桥宽两丈有余,通体鲜红,两边还有简易栅栏与铁锁,就这么突然出现连通两岸,犹如神迹!
    蒋由目瞪口呆。
    原本和蒋由交谈的人顾不得理他,个个提起衣摆,不顾脚下的泥泞,努力向桥出现的地方奔去。
    这样的动静,这样的能力,只会是那‘天师大将军’做出来的,他们得赶紧过去见一见啊!
    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天师大将军很紧张。
    拼接浮桥不是放水里就够了。
    它浮在水面,自然会受水流冲刷的影响,必须固定在两岸,尤其是浮桥中心没有桥基支撑,两边的拉力要更大,用两侧的拉力抵消人在桥面上的重力,防止中间的桥面大幅度塌陷到水里去。
    也正因为此,昨天关家两兄弟才要连夜动身准备。
    此刻固定,刘琰更是不敢走神,毕竟这浮桥又大又沉,还在水里被冲刷着,谁也不确定多少人力能拉住,要是没固定好被冲出去,分分钟就得飘走,她得时刻准备着收回来。
    好在,一切进展的极为顺利。
    “成了,成了!那边也固定好了!”
    看着近千兵卒合力固定好最后一处,关平长舒口气,他裂开嘴角,大声招呼起来:
    “会泳的都快上桥走走,看看这桥能不能过人!”
    刘琰总算松了口气,兵卒们更是兴高采烈往浮桥上走。
    刚才议论的士人们也奔到了桥前,眼神别提多热烈了。
    视线受阻,他们刚才没看见红桥怎么固定,但现在清晰看到了桥上的兵卒,多到数都数不尽哇!
    这桥真能走人!
    不过,浮桥只允许过马,车不准通行,想过去得按营将所有马车绑好,由天师收了车后,他们才能按营通过。
    有消息灵通,高人统筹的营,早早的就准备好,见桥过人的测试通过,迅速赶过来绳子相连的马车,再卸下挽具,将马全牵到一边。
    不知道情况的士人们有些不解,见看见上百位兵卒像拱卫将军般,簇拥着一位少女走了过去。
    那少女衣着简朴,气度却极为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人之气,周围人更是见之则避,有眼尖的士人看着上来迎接的老翁,忍不住发出惊呼:
    “那少女是什么身份?竟让大儒徐老亲自上前迎接!”
    “她就是天师!”
    有人高声回道:“那可是真仙人!红桥是她从天界取出来的神物!”
    众士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气还没抽完,他们就看到天师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一挥。
    那动作轻松随意到了极致,可观看的众人全都陷入惊骇。
    无它,上百辆粮车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有人呼吸紧促,眼睛瞪得好像要突出来,有人心脏狂跳,以至于站立不稳,差点要昏过去,还有人磕起来头。
    刚才还说着不可能的蒋由腿软到极致,差点跪了下去。
    乖乖,居然真有这般本事的仙人!
    岸边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响动。
    “天师威武!”
    “神女!神女佑我!”
    “天佑我汉家子民不绝啊!”
    “多谢天师出手相助!”
    “神迹!这才是真神迹啊!”
    人群陷入极端狂热的氛围中,连过桥这件要事都忘了。
    刘琰不得不打开早夹在领口的麦克风:“所有人禁止喧哗,排好队,有序过桥!”
    早就备好的音响将声音扩大数倍,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这又引来一阵激烈的高呼,狂热的像是在演唱会现场。
    好在,百姓终于开始过桥,而刘琰的耳朵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摧残。
    敬畏刘琰的‘神力’,过桥的百姓极为听从她的吩咐,再加上有乡老兵卒在上面调停,桥上的人走的极为平稳,不争不抢,也没有人摔倒,又或者跌落河里。
    如流水般顺畅的过人,看的刘琰简直要感动哭了。
    她之前带人在陆地上走,还能出现人踩坑摔倒、撞车、崴脚等各种拖慢队伍的事故,如今能的这么顺当,可真是不容易!
    刘琰放心了。
    但刘备开始不放心了。
    派出去的斥候传信,在三十里外见到了荆州兵,他们正往这边急行军!
    这情况刘备不是没有预料,现今出现,他也没有慌乱,而是迅速对诸葛亮问道:
    “军师,现已过多少百姓?”
    “只过了两万有余。”
    诸葛亮算了算时间:“再快些,过完所有人也得用三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够追兵走到河岸,从容摆好阵型杀人了!
    从对讲机中听到的张飞迅速请命:
    “主公!让我率一队骑兵前去,杀了那敌首,追兵也就不足为惧了!”
    刘备思索片刻,果断下了决定:
    “可!我与子龙再带两千兵卒支援接应,以免溃军乱逃伤及无辜。”
    这世上哪有让首领垫后的道理!
    “大哥何必冒险,还是赶快过河吧!”
    张飞连连拒绝:“让子龙率兵随我去就够了!”
    “我意已决,都不必多言。”
    刘备直接否定,他对身边的诸葛亮问道:“军师,可曾见曦玉在何处?”
    “她带着所有辎重车过河……又回来了?”
    刘备心还没放下多久,就又被提了上来,紧接着,他便看到水上显眼的蓝色小船。
    那小船很快就到了近前。
    刘琰轻松的从船上跳下,四下环顾,看到他们后,就迅速走了过来,
    刘备扶头。
    不是已经商量过河后她在对岸等着,怎么又回来了!
    他对着走来的刘琰问道:
    “追兵将至,此处极为不安,曦玉你为何要再回来?”
    “不知道。”
    全频道的对讲机刘琰也有,水上就听到追兵将至的她对刘备和诸葛亮摊了摊手:
    “就是觉着,这么危险的时候,我更应该在这里。”
    “我跟在军师身边也很安全。”
    刘琰认真想着自己的作用:
    “而且,百姓要是知道追兵要来的消息肯定会乱起来,我在这儿能控制住,等人走没了我还可以断后,这桥用的可是钢索,没一个小时解不开,但我半分钟就能收走,这样敌军就不会借桥过河,那时候我也已经上船在河里了,他们也追不上来,根本不会出事啊!”
    诸葛亮眉头微皱。
    他打量着刘琰,发觉对方手有些抖,但她自己却一点儿都没意识到。
    到底是什么环境,才能养出来她这样的人?
    刘备也意识到这点,他深深看了刘琰一眼:
    “罢了,你就留在军师身边吧,切记不可乱走!”
    “皇叔放心。”
    还以为会被强烈要求回去的刘琰猛松了口气:“我肯定不会乱跑!”
    “军师一定要看住她。”
    刘备可不太信刘琰的话,他对着诸葛亮嘱咐道:“早些带她过河,不必等我。”
    闻言,刘琰极为不满的抱肘在胸前。
    真是可恶,都穿越了,为什么不再给她一个走楼梯的神技啊!
    *
    太阳高悬,天色晴朗。
    这应该是个好天气,只是不知是荆州水土与邺城不同,还是因为临近浦川的缘故,曹纯总觉着身上好似附着了一身水气,黏腻不适。
    就好像,有蛇在身上爬。
    这感觉很糟糕。
    摸了摸身上,曹纯又发觉什么都没有。
    久经沙场的武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总会有那么几分预知,他很快意识到,这感觉并非是天气,而是此刻的环境与局势,让他觉着异常危险。
    离浦川那么近,刘备已经无路可退,那,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出击,击敌于行!
    “张将军。”
    意识到这点,曹纯立刻对身边的张允商议道:“此处已逼近刘备,该让将士披甲列阵了。”
    奉丞相令,他这次只带了五百曹军,余下全都是荆州水军。
    而不同军队使用的战鼓号令、军旗指挥方式都不相同,底下兵卒更是只听头领号令。
    也就说,虽然名义上曹纯能号令这些士兵,但他的命令需要通过张允下达。
    这使得曹纯指挥起来极为生涩。
    尤其是此刻,张允不以为然,甚至还出言反驳:
    “曹将军多虑了,刘备此刻犹如丧家之犬,恐怕早就趁着时机过河逃命,哪敢过来偷袭?更何况,已走了二十多里路,要是再披甲走过去,那兵卒哪还有力气作战?”
    “刘备乃英雄也。”
    曹纯深呼吸,努力讲起来道理:
    “此人心性坚韧,决不可轻估,而且,倘若一路无事走到岸边,那就算无力作战也不用担心,毕竟刘备不会再渡河反袭,可若是他们此刻率兵来袭,我等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刘备是真英雄,那乃公是什么?真小人?
    三国乱世,互相投降的人一直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下一位主公奉为上宾,友好相待,并完美融入文臣武将的圈子中。
    张允显然就是融不进去的一员。
    倘若只有他一人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蔡瑁,因为和曹操是故交,所以曹操来了后,对他又是亲访,又是入私室见妻小,抬举的简直要上天!
    这就让人心情很不好了。
    哪怕曹纯只是说了句众人皆知的话,张允也觉着这是在羞辱自己,心中更加不忿。
    可再不忿,对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再加上对方又是上级,张允只能听从。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让士兵停下穿甲。
    人做事上不上心很容易感受出来,张允只吩咐一句,也不继续催促,其余副将就明白他根本不急,动作也慢起来,底下的士兵更是拖拖拉拉。
    已经和亲兵穿好甲的曹纯不免有些头大。
    他刚想开口,忽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雷鸣。
    这是战马齐奔的声音,他的预感是真的,刘备命人来攻了!
    只披了胸甲的张允顿时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