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dang]过[cao]坪,浓厚柔软的青[cao]如海[lang]般起伏,蓬勃的生命承着[ri]光,一片和煦。

    池浅在这风中伫立,觉得自己也被风吹动了。

    不对,她就是在被风吹着跑了。

    池浅看着余光里正在向前跑的参照物,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半悬浮在空中。

    她手是透明的,一下就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cao]地。

    青[cao]传来被人踩过的声音,蝴蝶扇动着翅膀,慢悠悠的飞过。

    池浅还诧异于自己此刻的状态,[chun]光里就跑进了一个小女孩。

    她留着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乌黑油亮的像刚磨开的墨汁。

    蝴蝶绕着她的手飞过,她追跑着,头上的蝴蝶结忽上忽下,轻盈的也像是一只蝴蝶。

    “小姐,您慢点,小心摔着。”后面佣人打扮的女人追着叮嘱。

    小女孩信誓旦旦,回头看了女人一眼:“才不会呢!”

    盈着一丝[rou]感的小脸捧着笑意,[ri]光落在她漆黑的瞳子上,明媚而狡黠,满是恣意。

    池浅的目光鬼使神差停在了这个小女孩身上,追着她欢脱的背影看了很久。

    那突然变透明的慌乱因着这人的快乐被抛诸脑后,池浅觉得这个小姑娘追蝴蝶的戏码她能看一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池浅觉得这个小女孩她好像在哪里看过。

    可却又想不起来。

    或许世界上可爱的孩子总是有相似之处?

    池浅正这么想着,面前就被一道[yin]影笼罩。

    她的视角突然发生了调转,低矮的,随着小女孩抬头,也抬了起来。

    金灿的太阳依旧照亮着世界,只是被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挡住了。

    这人并没有多么高大,苍老的身影却轻而易举的将小女孩小小身躯笼罩,压迫感在他沟壑纵横的每一寸表情里。

    “小澜,你这是在做什么?”男人问道。

    池浅听到这名字惊愕诧异。

    这个小女孩竟然是时今澜!

    时今澜竟然有这样一面?!

    “你是时家的继承人,举止要得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浅还沉浸在大小时今澜的反差中,男人就又开[kou]了。

    他的呵斥跟池清衍的截然不同,生冷严肃,没有感情,完全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模样。

    小时今澜立刻低下头:“对不起爷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时老爷子依旧严肃,“该去练琴了,不要把时间[lang]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知道了。”小时今澜点头。

    刚才紧张叮嘱她的佣人过来给她披上外套,她步伐轻慢,朝远处偌大的房子走去。

    她收回了她刚才不做拘束的步子,收回了脸上灿烂的笑,更收回了她的恣意。

    风云变幻似乎只在一夕之间,池浅眼看着画面里的光亮被吞噬。

    世界暗下来,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道亭亭青涩的身影。

    少女身形笔挺,纯白的裙摆如一片白[se]的瀑布,在黑暗中飘起。

    那白玉般的长臂端架起小提琴,弓弦轻颤,如泣如诉,仿佛有着可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时小姐的琴拉的真好啊。”

    “下周周伯伯来,不要丢脸。”

    “小澜真不错,很有你年轻的样子。”

    “不要觉得做的已经很好了,还不够,重新来。”

    “这次案子做的很漂亮,这是你外祖母传给你妈妈的镯子,现在是你的了。”

    “不要做没有用的人。”

    ……

    池浅站在这声音的中央,看到时今澜的影子,看到好多人围着她。

    鼓掌,抱臂。

    阿谀,批评。

    压抑不堪。

    夏[ri]的蝉鸣绞进悠扬的乐声里,弓弦缠住它的身体,将它搅的粉碎。

    孩童成为少女,少女变成女人,月亮一如既往的挂在窗前,池浅再没有从时今澜的脸上看到笑容,她也逐渐变成了池浅[shu]悉的样子。

    没有喘息,没有假期。

    他要求她必须是完美的,不能有一点错误,像个人形机器。

    池浅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的家庭环境,充满了利益算计,连祖孙的感情也要用价值衡量。

    也只有时今澜身边的那个一直跟她长大的佣人阿姨会端着水杯,在凌晨心疼的看着她。

    或许这就是她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吧。

    “……!”

    第十七章

    漆黑的画面骤然被点亮,池浅极其不适的闭紧了眼睛。

    等她适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好像进到了时今澜的家里,那个刚刚被她认可的阿姨从[kou]袋里拿出了一包白|[se]|粉|末。

    靠。

    池浅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包毒药。

    时今澜身边还有没有靠谱的人!

    “不要。”

    池浅看着阿姨盛好下好毒的汤放到时今澜面前,急迫的伸出手去扣住时今澜的手。

    可她只是一个故事的旁观者。

    就算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故事的结局。

    一种无力感从池浅手中扩散开来,她满眼着急,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时今澜喝下了那完汤。

    风声骤然尖锐起来,叫嚣着拍打着窗户,吹垮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园。

    狂风将人的长发吹得凌乱,池浅视线里的画面忽然变换,她这个透明的阿飘为了不被吹跑,紧紧抱住一棵树,一侧的视线里是被[bi]到断崖的时今澜。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将唯一的出[kou]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个从小到大照顾时今澜的阿姨就站在为首的男人身后,眼睁睁的看时今澜去死。

    “小澜,不要跑了,只要你来叔叔这边,叔叔什么都会给你。”时承说着,向时今澜伸出手。

    呸,冠冕堂皇的狗男人!

    池浅啐了男人一[kou],担心的看向时今澜。

    逃亡让她有些狼狈,冷漠的脸上沾着灰扑扑的尘土,凌乱的长发下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写着恨意,写着不甘,唯独没有绝望。

    “呵。”

    风声叫嚣中,池浅忽的听到很轻的一声笑。

    她心里莫名一紧,再看向时今澜时,就看到她转身跳了下去。

    这种决绝,透着轻蔑与不屑。

    “时今澜!不要!”

    池浅喊着,下意识的想去拉时今澜。

    这太危险了,她会因此失去她的腿,她会一辈子都要握着一根手杖。

    风把松开紧抱着树的池浅掀翻过去,可时今澜远比她坠落的快。

    而她也根本握不住她。

    为什么……

    为什么!

    【宿主,宿主。】

    不甘中,池浅听到了一声急切的呼唤。

    她突然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十三?】

    【宿主,您终于回应我了,我还以为您要永远睡过去了。】十三快哭了。

    这还是池浅第一次听到十三起伏的情绪,有点感动。

    周围风声消匿,池浅记忆逐渐回笼:【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好像突然晕了?】

    【是的。】十三点头,【主系统对宿主进行了处罚。】

    【什么?】池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宿主将原世界的事情讲给时今澜听,有让主角觉醒的风险。】

    她就知道她的意志力不会这么脆弱!

    池浅瞬间从感动中出来,整个人像只鼓了气的河豚:【我就问了一嘴!】

    【而且流鼻血后昏倒是什么狗屎惩罚!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场合!温泉啊!我跟时今澜之间只隔着一层,啊不两层布!这破系统让我这个时候流鼻血!我还说不说的清啊!!】

    十三安静如[ji],池浅一顿抓狂,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如还是让她继续睡吧。

    不要醒过来,她不想面对现实,更不想面对时今澜。

    “醒了?”

    池浅正要摆烂,一道清冷的声音就透进她的耳朵。

    是时今澜。

    刚刚梦里都是这个人,池浅不可能认不出她的声音。

    现实的残酷就体现在这里,装死是不行的,她迟早是要醒的。

    硬着头皮,池浅睁开了眼睛。

    视线紧着铺进一道倩影。

    时今澜披着睡袍,肤[se]玉曜。

    半湿的长发垂在肩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清冷温柔。

    池浅直愣愣的看了好久,蓦地发现自己这个角度,似乎是……躺在时今澜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