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边拍过了一个大[lang],翻白的[lang]花撞在礁石上四处飞溅。

    池浅战战兢兢的看着时今澜看向自己的眼神,话音落下,时今澜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脸上都是水花,苍白的唇[se]被冷水激出了一层红晕。

    它轻轻抿在一起,妖冶而危险。

    自己刚刚说要给她擦擦,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什么意思啊?

    难道说她跟他们世界那些领导一样,秉承着不否认就是同意的原则?

    池浅心中腹诽,朝时今澜看了两眼,见她还是一言不发,便大着胆子从[kou]袋里掏出手帕,主动给时今澜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时今澜就这样看着面前这道身影,满身的平静无[bo],[yin]郁的气压顺着她身上的火焰烧得很旺。

    池浅的手刚落在她沾湿的额上,冷飕飕的火焰就缠满了她的手腕,刺得人太阳[xue]一跳一跳的。

    顿顿的,池浅低头朝时今澜看去。

    她的偷偷直接被时今澜抬起的瞳子撞破,黑漆漆的含着团冷气,不悦的心情跃然纸上。

    这一秒,池浅突然有点觉得自己琢磨错了。

    时今澜不是在默许她的提议,而应该就是纯粹的在生气。

    还是气的不想理人那种。

    想想也是,一个过去叱咤风云的集团老大,一个未来神挡杀神的大反派,如今一只海鸥淋了一身水,谁能不生气呢?

    虎落平阳被犬欺。

    池浅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手里握着的手帕兀的紧了一下。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停下等时今澜生完气,还是继续硬着头皮给时今澜擦水,反正心里已经开始喊十三给自己挑选墓地了。

    她比较喜欢环境好一点的,[chun]天能开很多花的那种。

    太阳正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上,[ri]光明显,影子也明显。

    时今澜就这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池浅,漆黑的瞳子在[yin]影下显得格外冰冷。

    她的身边曾经围绕过很多人,形形[se][se],男男女女,都是些会察言观[se]的人[jing]。

    而池浅不是。

    准确地来说,池浅的确也有在对自己察言观[se],却总是判断错误。

    明明语气神[se]里透着种害怕畏惧自己的感觉,却又总是上赶着来。

    当池浅的手帕落在她的额头,时今澜有一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罕见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气的怒火溢于言表。

    可这个人好像看不见一样,竟然靠了过来。

    时今澜放在膝上的手兀的收紧,紧接着就被一抹柔软拂过了脸颊。

    梳棉手帕的触感实在不好,这份柔软来自池浅的手掌。

    尽管池浅小心翼翼,却还是没有避免手掌蹭过时今澜的肌肤。

    时今澜做事向来利落,对手下的人也是这样要求,她想她应该对池浅这个不小心感到厌恶。

    事实上,在察觉到池浅这个动作的第一秒,时今澜也皱起了眉头。

    可接着就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时今澜的发丝忽而飘动,海风里飘[dang]着干净的味道。

    她抬头看去,就是池浅认真盯着自己脸的眼睛,无数明媚的[ri]光都从这人的瞳子里折[she]过来,金光灿烂,贴在脸上的掌温像是落进湖水里的花瓣,沿着水纹一点点[dang]开。

    世界在这一瞬骤然平静。

    其实时今澜心里明白,她的这份气不是冲着池浅的。

    时今澜气的是她这双不能动的腿。

    她明明预见了危险,却无法逃避,只能等着水飞溅过来,接受时承给她的屈辱。

    时承……

    时今澜像是只被顺好毛的猫,端坐在轮椅上,神[se]里已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甚至心中的那种强烈的愤愤,也随着被擦拭掉的水珠,消解了下去。

    时今澜看不清池浅,却在心里将她划到了安全的区域。

    这是她第一次用非理[xing]的想法判断一个人,这人身上有太多的问号,她应该觉得不安全才对。

    可事实却是相反,这个人几次都让她觉得安全。

    为什么?

    时今澜看着视线上方那人笨拙的模样,默然意识到,她在她那个世界里的那套看人方式,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个世界。

    更不适用于这个人。

    “好了。”提心吊胆的,池浅给时今澜擦完了脸上最后一滴水。

    “湿了。”时今澜却道。

    池浅愣了一下,接着就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看向时今澜被打湿的衣服。

    她刚才的确有想过要不要一块儿也给时今澜把裙子擦一擦,可她瞧着那薄透的面料,时今澜粉白的肌肤在下面若隐若现。

    这样不好吧……

    太阳升到天空的最上方,将一切都照的无处遁逃。

    池浅眼神游走的明显,时今澜看了看这人的眼神,接着抬手指了一下池浅自己:“你。”

    “啊?”池浅顺着时今澜的手指低头看了眼自己。

    水滴顺着裤腿滴在沙滩上,湿漉漉的沙子格外明显。

    第十章

    刚刚去捞海鸥的时候也没注意,身上的衣服比时今澜湿的还早。

    池浅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晒晒就好了。”

    她的注意力还落在时今澜湿掉的裙子上,接着就问道:“咱们现在回家吗?你这样得换身衣服吧。”

    时今澜却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对池浅表示:“晒晒就好了。”

    这人的声音平淡又随意,恍神间就少了许多刚才的戾气,连身上的火焰也燃烧的安稳。

    她就这样搭膝坐在轮椅上,身体也笔直也松弛,[ri]光温和的洒落在她身上,那股天然矜贵的距离感莫名少了很多。

    池浅有点意外,但也接着随意的坐在了时今澜身边。

    既然她想要在这里晒太阳,那她就陪她好了。

    海鸥虽然是昏睡了过去,可翅膀上的伤[kou]还没有处理好。

    池浅将它也一并拖了过来,晒着太阳,给这只万恶之源包扎伤[kou]。

    只是包扎着,池浅就又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时今澜。

    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平静的望着远处的海,湛蓝的颜[se]占据了她全部眼瞳,不染纤尘。

    是在看宁城吗?

    池浅想事情发生两天了,时今澜应该也想知道点时家的事情吧,便佯作随意的掏出了手机,递给时今澜:“给你。”

    时今澜不明所以。

    池浅道:“等着晒干还得有一会,我手机里游戏可多了,可以打发点时间。”

    时今澜对游戏不感兴趣,但手机被发明的意义也不是为了打游戏:“谢谢。”

    “不客气。”

    多给我在心里加点分就好啦。

    池浅偷偷在心里想。

    蒸腾的水汽悄然消失在[ri]光下,海鸥的伤[kou]处理的差不多了。

    池浅抬头看了眼太阳,直觉得[ri]头真好,一层薄薄的云过滤着刺眼的光亮,晒在人身上正适合,叫人径直往后躺了下去。

    而时今澜也没有辜负池浅的好心,径直点开了搜索引擎。

    这几天关于时家的新闻层出不穷,而她失踪死亡的消息更是传得满天都是,各种揣测充满了恶意。

    时承狼子野心,在她被[bi]跳崖后的凌晨他美其名曰临危受命,接手了时年集团,更是亲自宣布了她失踪的消息,暗示大家她已经死掉了。

    权利被这人玩弄在手里,一上任就进行了大幅的职位调动。

    时今澜派的人被他冷藏,而那些藏在黑暗里背叛她的人纷纷登上高位。

    时今澜看着这些消息,冷笑着眯了眯眼。

    时承这样的做法明显是不打算给那些人退路,哪怕是有朝一[ri]她回去了,这些被迫暴露在她视线里的人也没得选,只能效忠他时承。

    “看看吧,这样的手段你做的到吗?”

    “时家不需要你这样的继承人,时年集团也不需要!”

    “废物!不中用,不中用啊!”

    爷爷呵斥的声音在时今澜耳边响起,苍老的愤怒像是只无力的狮子。

    他说她是没有价值的人。

    他说她是一枚失败的棋子。

    时今澜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海面一望无际。

    粼粼白光铺满了她的视线,一眼看不到宁城。

    海边的云比陆地的云要轻盈,风轻轻一吹就在空中移动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太阳完全露了,时今澜紧闭了下眼睛,周身的火焰静默燃烧着,浓郁而庞大,比往[ri]更加惊心。

    时今澜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准备把它还给池浅。

    转头却发现,池浅睡着了。

    海边阳光灿烂,不断冲刷上岸的海[lang]是最好的白噪音。

    池浅就这样躺在沙滩上睡着,刚刚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十三盘在了她身边,一人一猫相互依偎着,安静中散发着自由味道。

    这个人睡得真是一点戒备感都没有,就这样大咧咧的躺着,惹得时今澜眉头蹙起。

    不过这种蹙起似乎并不是厌恶。

    时今澜时刻都处于戒备状态。

    她不是一个需要安全感的人,她前半生的生活都是在高度紧张下度过的。

    所以时今澜不理解池浅怎么能做到这样。

    风[dang]悠悠的从背后的灌木[cao]地吹拂而过,初[chun]的海[lang]夹着些太阳晒不透的凉意。

    时今澜盯着池浅睡着的样子看了好一阵,看着云的影子从她的额头移动到脸颊,下巴,最后盖在她的身上。和煦刺眼的[ri]光洒满了她睡[shu]的侧脸,浓密的眼睫像把柔软的刷子,随风拂过时今澜的视线。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时今澜才明白,这是她最想要的生活。是她无论如何都抓不着,握不住,只有靠在那开满鲜花的冰凉石碑上才能感受得到几个片段的安宁。

    所以,现在的时今澜自己也没注意到她的目光随着移动到这人身上,变得柔和了下来。

    这样睡也不怕感冒。

    真是个笨蛋。

    此处的海边似是偏僻,罕有人至的世界里四下都是安静。

    时今澜查看着资讯,忽而垂在肩上的长发飘动起来,茂密的灌木丛合着海[lang]拍击上岸的声音簌簌响起。

    起风了。

    时今澜神[se]未变,只是滑动屏幕的手顿了一下。

    轮子碾过砂砾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道影子挡住了斜落在池浅脸上的太阳,还有吹来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