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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木火吧」

    Q:你在躲崔木火?

    A:没有啊……我只是刚睡醒那阵脸会很肿,而且我刚刚没洗脸(忧心忡忡)

    -

    “你觉得她刚刚洗脸没得?”陈文燃问。

    “你还管这个?”崔栖烬喂食的动作停了半晌。

    “那你觉得漂亮吗?”

    陈文燃表情十分惆怅,隔着玻璃鱼缸望她,这是她们主客空间划分的界限之一。

    崔栖烬看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关心这个,“还可以吧。”

    陈文燃蹦出一句,“简直该死!”

    崔栖烬眼梢跳了跳。

    陈文燃咬牙切齿,

    “她要是没洗脸还让我觉得这么漂亮,那我岂不是输透顶了?”

    崔栖烬面[se]古怪,总算明白陈文燃讲的是冉烟。

    她没有再接话,只半弯着有些酸的腰。

    目光在玻璃鱼缸里的那只在深水里游动的巴西[gui]身上流连。

    突然又想起池不渝——

    命名为“第六次分手复盘”的腾讯会议里,池不渝将自己整张脸埋在卫衣兜帽里,把绳扯紧只留下一张嘴露在外面,闷着脸讲“那这个女鬼,咬得还蛮准的——”。

    就在这句话之后,两台通过无线信号联结的电脑似乎发生某种信号故障,卡顿了相当慷慨的两秒钟。

    于是两台原本不属于她们的电脑,在这十秒钟里完完整整地将她们对接起来。

    两个人,没有一个可以逃得开。

    两秒钟之后。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崔栖烬,她无意间又瞥到屏幕上卡成像素极低的胶片照,并且只留一张嘴巴在外面的池不渝。

    这个会咬人嘴巴的女鬼唇形生得还不错,标准的丘比特弓很饱满,加上气血比较好,平时不涂[kou]红的自然唇[se]就很好看。

    只要随便喝点饮料。

    或者是吃点汁水的水果,就会沾上[ye]体质感的水光,尤其迷离。

    譬如昨天夜里,在喝过那杯爱尔兰之雾之后。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崔栖烬轻抿自己泛着痛意的唇,将手中杂志翻得稀里哗啦响,对突然上涌的记忆感到心烦意乱。大概率可能是因为她的宿醉还没结束,高浓度的酒[jing]还在发挥效用。

    她在今天知道,爱尔兰之雾是一款很烈的[ji]尾酒,喝完之后会让人感觉像踩在雾里,这大概是这杯酒被命名的由来。

    所以她现在大概还在这场雾里,才会看鬼成变成人,看人变成鬼。

    紧接着,她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手中已经倒转过来的《植物学杂志》,这上面讲栾树是边界极其分明的一种植物。

    然后是陈文燃,连着啪啪按了几下电脑,嘟囔一句“怎么突然卡了”。

    再然后是卡出重影的池不渝,终于在信号联结成功之后,抱着香蕉黄的大熊,在懒人沙发上挪挪位置,像只动作很慢的乌[gui]逃离将自己关起来的水缸。

    而后轻轻咬着唇。卫衣袖[kou]的细白手指探出,将正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一寸一寸地挪动。

    直至摄像头彻底偏转,露出冉烟那张神[se]古怪的脸。

    之后冉烟咳嗽了几下,将和陈文燃的第六次分手复盘会议继续下去。

    她们讨论“陈文燃到底应不应该在凌晨四点起床偷吃螺狮粉”,复盘“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你一句我一句说到‘分手’的地步”,回忆吵架步骤试图抓住到底是谁嚷嚷的“分手”。

    陈文燃的观点是——我减肥一礼拜了饿得小脑都萎缩了想吃碗螺狮粉怎么了?你不让我吃是不是不爱我不心疼我?

    冉烟的观点是——你吃完还不是要哼哼唧唧一整晚,到时还要反过来怪我当时没有拦着你?现在多说几句拦着你我还有错了?

    池不渝和崔栖烬很默契,对此同时保持缄默。

    这场“分手复盘会议”并不奇怪,甚至呈现了她们这个社[jiao]圈一直以来十分戏谑的戏剧[xing]特点。

    崔栖烬自认为自己和池不渝不对付,也在高中毕业那年之后,觉得自己总算和池不渝切断联系。

    直到后来去重庆上大学,她的室友陈文燃头一天就同她出了柜,刚开学进到舞蹈社,就和同社的冉烟打得火热。

    崔栖烬在大学时时常处于一种混沌迷乱的状态,与周围的人不太[jiao]流。

    只有陈文燃整天在宿舍里发疯,刚加上冉烟微信那天就哇哇大叫,颤抖着手问“第一句话到底应该说什么啊啊啊啊”。

    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崔栖烬被吵得烦了,不明白陈文燃为何突然这么扭捏,便直接从陈文燃发抖的手中接过快要掉落的手机,发去第一条微信——

    【你好,我是陈文燃。】

    那时候还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只有冷冰冰没有回复的界面。她和陈文燃等了大概有一分钟多,那边才回:

    【陈文燃同学你好,我叫冉烟。】

    过了几秒,又弹出两条:

    【好巧,我们的名字里面都有火诶~我是土火,你是耳朵火0.0】

    【那你爱吃芒果吗哈哈哈】

    后来她得知,这三条微信,是冉烟十分热情的室友,当时将头从上铺费力地探出来,下巴枕在硬梆梆的横梁上,接过冉烟的手机,手直直地抻着,咬着唇绞尽脑汁回复的。

    她还听说这个室友那天硬生生把自己下巴都磕青了,也因此与冉烟建立深厚友谊。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十分向往成立自己的独立服装品牌,另一个慷慨激昂地说要当她的模特。

    后来的后来,她还听说,这个室友名叫池不渝。

    ——名字里有两个水,金木水火土的水,于是她们都叫她水水。

    水水,听起来稀里哗啦的。

    “哗啦啦——”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腾讯会议那边始终没断过的声音。

    崔栖烬将思绪从本该已经被分类尘封好的回忆中[chou]离,继续翻看手中杂志。

    冉烟大概是复盘得有点烦了,喊池不渝来当判官。那边才冒出一句鬼灵灵的话,

    “你知道的啦,我坚守独身主义这么久,一向是劝分不劝合的。”

    几乎都能让人想象到女人刚洗完脸,顶着一脸往下淌的水珠,从浴室里探出一颗毛绒绒的头,啪嗒啪嗒地踩着拖鞋,出来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双马尾绑在耳后,软趴趴地垂垂晃晃,还有点湿,懒懒打个哈欠,微眯起来的眼睛泛了点宿醉后的红。

    崔栖烬笑出声。

    陈文燃转过头来狐疑地看她,“那你又在笑什么?”

    崔栖烬瞥一眼电脑屏幕角落里没有藏住的火烈鸟粉卫衣衣角,看到那抹衣角倏地缩了一下,微微提起唇角。

    “好巧。”

    阖上手中翻看的杂志,轻飘飘地说,

    “我也是独身主义者。”

    -

    「崔木火吧」

    “你们独身主义者都这么玩吗?”陈文燃指指玻璃鱼缸中的巴西[gui],

    “和万年老[gui]一起玩?”

    崔栖烬将视线从[se]彩健康的巴西[gui]身上,转到化完全妆又卸完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陈文燃脸上,

    “首先,巴西[gui]活不到一万年,哪怕是最长的也只能活三十五年。”

    “那你为什么还要养巴西[gui]?它明明不可爱,养不[shu],还很凶。”

    崔栖烬面无表情。

    陈文燃恍然大悟,“知道了,是和你有点像哈,那是该你来养。”

    崔栖烬瞥她一眼,不和她计较没有营养的玩笑,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说下去,

    “其次,我都是独身主义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和人一起玩?”

    陈文燃轻飘飘地看她,“所以你昨天晚上真的在和女鬼玩是吧?”

    这时崔栖烬已经喂完乌[gui]。

    她直起腰,背过身去,躺到阳台的躺椅上沐浴阳光,微微闭着眼,懒懒地说,

    “你又知道是女鬼了?”

    陈文燃在另一半客厅和她对话,扯着嗓子分析,

    “那当然,你不知道你自己今天早上回来一脸恍惚,而且脱下来的白衬衫上面全是不知名的[kou]红印吗?”

    “不是女的还能是什么?”

    的确是个女的。崔栖烬没有反对,双手在腰前合十。

    听到陈文燃继续往下说,“那我继续往下猜了啊?”

    崔栖烬试图打断她,“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先别急,让我思考完先——”陈文燃在半个客厅走来走去,把话往外倒,

    “昨天是忱星哮喘犯了,然后你去[jiao]大旁边的医院照顾她了吧。

    你回来和我说她昨天晚上有课,已经回去了,那也就是说你也是在那个时候差不多和忱星分开的,而且你衬衫上那些个[kou]红印……[se]号仔细品一下,有点像纪梵希雪柿桃,我感觉是谁好像特喜欢用来着……”

    崔栖烬眼睫微动,“我觉得你先别猜了。”

    陈文燃义正词严,“不行,这事关你的人生大事,我必须好好给你支支招。”

    “你一定要知道?”崔栖烬盯着她的眼。

    “我一定要知道。”陈文燃诚恳地说。

    “好吧。”崔栖烬叹一[kou]气,“我昨天晚上的确和池不渝在一块。”

    陈文燃瞬间闭紧嘴巴,成了一只无声在内心发出爆鸣的乌鸦。

    崔栖烬阖眼,[ri]光溜达到她的眼皮子上,有些晃眼。

    片段回忆如同缓慢滚落阶梯的珠子,逐渐被串联起来。她皱着眉心,微微掀开眼皮,看到盖在这座温和城市的薄雪,白白的,有些透明,散着鲜润的气息。于是她莫名想起那件盖在自己脸上的白[se]吊带。

    揣在衣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尤其笃定地讲,

    “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做。”

    -

    “我觉得我搞不好可能当1了。”池不渝撑着下巴,有些怅然地说。

    “你等会——”

    冉烟看起来十分冷静,甚至将画到一半的眼线利落地收尾,才缓缓看向池不渝,

    “你当的谁的1?”

    池不渝瘪瘪嘴巴,枕在香蕉熊上的下巴胡乱蹭了蹭,鼻尖埋进去,猛吸一[kou]气,闷闷地说,

    “大概是……崔木火的吧。”

    “你再等一会——”

    冉烟阖了一下眼皮,似是在消化这个事实。一秒过后,她睁眼,又拿起眼线笔对准另一只眼。但眼线笔还没下落。

    她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可思议地看向池不渝刚做完的夏威夷配[se]透明底短甲,

    “你给我看着它再说一遍呢?”

    池不渝愣住。

    很听话地把手从袖[kou]伸出来,她做美甲不太喜欢花里胡哨的款式,只是把指甲磨得圆圆的,透明底[se]上绘着一些涂鸦线条。

    她微微皱着鼻梢,轻轻“咦”一声,“是哦,那难道我们一整个晚上……”

    迷茫地眨眨眼,“都只是亲了三次哇?”

    “哇塞~”冉烟将彻底画不下去的眼线笔扔到松松垮垮乱七八糟的化妆包里,“你千万不要这样讲——”

    笑得十分亲切,“因为你和崔栖烬一晚上亲了三次,其实也蛮可怕的。”

    池不渝抿唇。

    撑着下巴,晃了晃脸,又将脸埋进掌心,“哎”了一下,说,

    “原来连你都会觉得可怕啊。”

    “我说你一大早回来一身酒气又这么萎靡不振,而且刚刚我和陈文燃开会你和崔栖烬两个这么怪呢。”

    冉烟捞起手机,滑了两下,“早就猜到你有情况,但没想到是和崔栖烬,还背着我们两个人晚上偷偷亲了三下嘴?”

    池不渝慢吞吞地拽着兜帽两边的线,扯了两下,以示回应。顿了两秒,又扯了一下,整张脸皱起来,不太自信的语气,

    “也有可能不止三下?”

    冉烟面带微笑,“好一个独身主义者。”

    池不渝不讲话。

    冉烟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就是亲了几下嘴吗?”

    “而且这种事情都是双方的。要不我让陈文燃帮你打探打探崔栖烬那边的情况?”

    “你和陈文燃同学和好了哇?”

    “……还没。但就算没和好,认识这么久这种小忙她不管怎么样都得帮一帮吧。”

    “好吧……”

    池不渝终于抬起头来,缩在卫衣兜帽里看向她,偏浅[se]的漂亮眼珠在阳光下显得有种透明感,像玻璃珠子。

    撒娇式地昂昂下巴,“那冉冉你帮帮我。”

    “要得。”冉烟应得很快。

    动作也很快,一边打字一边不经意地说,

    “说来也怪,其实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而且一直没弄明白过,你和崔栖烬明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认识这么多年了,说是死对头吧,我感觉不太算,有时候看起来关系也没那么糟糕,但是的但是,每次你们两个共处一室吧,我又觉着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说到一半抬头,看向池不渝那双微微怔住的眼,直截了当地问,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不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