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辰打断他们关切的询问,疏离地说: “和你们没关系。”
    白家父母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说笑话了,晚风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跟我们没关系?”
    林北辰在背后捏捏白晚风发冷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脸上冷漠无情地说: “他已经成年了,他成年后所做成的事,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白家父母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但是碍于林北辰的身份,又只能咬牙切齿地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 “就算成年了,在父母心里,也永远是小孩子啊。林先生,你不知道,他性格闷,一年和我们说不上一句话,我们有多担心他。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和自己的孩子说说话。”
    “前两年没看你们这么想他,”林北辰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你们知道晚风不弹钢琴那段时间,在做些什么吗?知道他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弹钢琴的吗?”
    “那是他……那是他不主动和我们说。”白家父母快把牙咬碎了。
    林北辰摇头: “你们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关心他能得多少奖,赚多少钱。”
    他紧紧狗绳,示意自己的狗做出威吓姿势,冷冽地说: “我们还要遛狗,先走了。”
    奥利奥配合地龇牙。
    “林先生!”白家父母被狗吓得躲到一边,等他们快走远了,不死心地在背后大喊,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们一直都很关心晚风……”
    林北辰和白晚风讨论: “比起飞盘奥利奥好像更喜欢玩球……”
    白家父母看他们完全不理自己,彻底撕破伪装,对着白晚风尖声叫喊: “白晚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忘了你小时候我们是怎么培养你的?你现在有钱有势了就不认父母了是不是?”
    白晚风顿住脚步,脊背挺直。
    就像是,有无数根针,正在往他背上扎,强迫他直起身。
    林北辰握住他的手,转头阴冷地盯着破罐子破摔的中年男女,说: “你们现在不是他的家人。”
    他翘起嘴角,骄傲而自信地宣布: “我,才是他的家人。”
    遛狗的过程中,白晚风总是心神不宁。
    他不断地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毕竟是他的父母,虽然差点把他逼上绝路,但好歹把他养大了。
    但他又会想起那段晦暗无光的时间,和抑郁窒息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再和那两个人有任何瓜葛。
    但,坦率地接受“父母不仅不爱自己,还把自己当成赚钱工具”这件事,并且毫无心理压力地和他们剥离,并不容易。
    林北辰看出他兴致不高,早早把两只狗牵上返程。
    白晚风本想跟狗一起回家休息,却被林北辰拉住: “一起去个地方。”
    林北辰带他去是的林北辰出资修建的流浪动物收容基地。
    这里的狗,都是被人遗弃,或是走丢的宠物。很多都因流浪或是先天原因,得过病,严重的还留下了残疾。
    其中不乏品种狗或是受过教导乖巧懂事的狗。
    一进门,里面的狗就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激动地蹦蹦跳跳,想要越过栏杆,扑到他们怀里。
    白晚风被狗狗们的热情冲击得暂时忘了之前的压抑。
    他轻轻抚摸最近的狗狗的头顶,小狗则昂起头,踮着脚,努力用湿湿的小鼻头去蹭他的手,嘴里呼出暖烘烘的热气。
    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林北辰站在他身边,看他和狗互动,去厨房帮忙给狗准备食物,又和工作人员一起给狗喂食。
    给狗狗们喂完晚饭,白晚风抱着一只萨摩耶,晃动着它的身体。
    这只萨摩耶因为长期被主人关在小笼子里虐待,脊柱变形,坐着的时候,能看出姿势很奇怪,身上也有很多皮肤病留下的痕迹。
    不过它已经找到新的领养主人了,很快就要去新家。
    萨摩耶张着嘴,咧开大大的笑脸,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你要去新家了,在新家里要过得好好的,别再想起以前的事了。”白晚风依依不舍地对萨摩耶说。
    “你要去新家了,在新家里要过得好好的,别再想起以前的事了。”林北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干嘛学他说话。
    白晚风不满地看向林北辰,却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
    就像,刚刚的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心里一震,似乎有块一直堵在胸口的大石,在刚刚破裂粉碎。
    林北辰望着他的眼睛,温热的大手,覆盖住他的手: “忘了他们。”
    白晚风嘴唇翕动。
    他鼻子酸酸的,跟吃了没熟的李子一样,眼泪都快被酸出来了。
    “小狗有自己的新家,”林北辰说, “我们也有自己的新家。小狗以前的主人,会给它剩饭吃,让他死不掉,但你觉得,那是它的家吗?”
    白晚风咬紧下唇,狠狠摇了摇头。
    林北辰目光柔和,极尽轻柔地亲吻他的嘴角: “过去只会让小狗伤心。所以,小狗不用再回想过去了,快快乐乐地去新家吧。”
    回到家的时候,奥利奥和奶油已经休息好了,浑身的劲儿没处使。
    奥利奥已经长成了英俊的成年狗,身形挺拔,姿态矫健,而且完美展现边牧的种族特性,聪明而不听话,常常把林北辰气得七窍生烟。
    奶油则更加稳重了,除了奥利奥偶尔想骑在他身上宣誓地位,它通常都是慢悠悠的和气样子。
    奥利奥又叼着奶油最喜欢的玩具布偶跑了,奶油一改淡定,开始和它追逐,两只狗一头撞进琴房,发出几声巨响。
    沙发上处理临时工作的林北辰抬起头,阴郁地说: “奥,利,奥。”
    白晚风连忙安抚了他两句,快步追上去。
    两只狗在角落打滚,刚刚的声音大概是他们撞到了钢琴腿。
    白晚风检查了一下,狗和钢琴都没事,松了口气,蹲在一边看两只狗玩。
    奥利奥贱兮兮的,叼着奶油的玩偶,围着白晚风绕圈,奶油又想追,又不能扑到白晚风,只能跟着它绕。
    两只狗边跑,边发出各种呜呜声。
    白晚风饶有兴致地看着转圈的大狗们,忽然来了兴致,打开琴盖。
    欢快的音乐从他指尖流泻,狗们奔跑的频率,似乎和琴键跃动的频率,融为一体。
    林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事情,双手抱胸靠着门框站着,看着活泼的狗和专注弹琴的狗主人。
    “你还给它们伴奏。”
    白晚风轻快地结束乐曲,看看追累了趴在自己脚边休息的狗,认真地说: “这是小狗圆舞曲。本来就是配合小狗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肖邦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想的是哪条狗?”林北辰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手撑住椅凳,俊朗的脸倏地靠近,眼中盈满笑意。
    男士香水沉稳优雅的木质香气在鼻尖缠绵萦绕。
    白晚风脸上烧得慌,躲避开他的视线: “知道。”
    传说,是他爱人的小狗。
    “所以才想起弹这首。”
    肖邦为爱人的小狗创作出这样一首可爱的乐曲。
    他也想,为林北辰的奥利奥,弹奏这首欢愉的音乐。
    第48章
    番外(一)
    他在狂风暴雪中蹒跚前行。
    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把他撞得几乎要翻几个圈。他四肢伏地,指甲插进土里,温暖柔弱的腹部贴上冰冷如铁的地面,匍匐着向前挪动。
    他额前的毛发被吹得齐齐向后飞去,鼻尖几乎被擦掉一层皮,大片的雪花直接往眼睛里灌,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头埋进前爪构建的摇摇晃晃的三角形的小安全区里,等待风雪的停歇。
    长久未梳洗的毛发沾满泥浆,被冰点以下的气温冻成冰碴,又在雪水的浸润下化开,成为湿湿冷冷,稠密黏滑的不明液体,闻起来,有股腥臭味。
    他的毛应当是蓬松柔软的,现在却被粘成一绺一绺,他想舔开,只能舔到一口苦涩的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