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不稀罕。」怎么听起来好像怨妇吃醋,连她自己都感到可笑。
    「那不同,对其他女人,有些是恭维词,有些是场面话,有些则是礼貌性的客套话,就像打招呼一样。」
    「我看你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对她的冷嘲不以为意,还欢喜得很,并接了一句:「我是见老婆说真心话。」
    亏他这种肉麻话也讲得出口,脸皮厚到恐怕连子弹都打不穿。
    「我可没说要嫁你。」她抗议。
    「你占有了我,不可以不负责哟。」
    「胡说八道,那明明是你强来的好不好!」
    「不管啦!你要负责,我赖定你了。」不但诬赖人家占他便宜,还开始对人家上下其手,他们每一天都是这么开始的。
    「别乱摸啦——你很土匪耶——」
    「亲一个。」土匪凑上一张嘴,进行每天的例行公事。
    「要亲就去亲猪——唔——」
    最后的结果,输的人一定是她。这人肯定是上天派来克她的,专门收服她的心,而她的心早已被他绑住了,才会这么任由他欺负。
    日复一日,她陪着他吃、陪着他喝、陪着他在花园散步,直到夕阳西沈,星辰满布,而他会牵着她的手,共享这份宁静美好的时光。
    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也不用担心敌人来袭,日子过得安定和乐,晶晶和可蓉老早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她也喜爱,但总觉得不够真实,因为她不晓得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到哪时候?
    她变得心软了,总在夜深人静时多愁善感起来。
    爱他,令她空虚已久的心有了充实感,却仍无法忘记仇恨。因为她十四岁时在父母灵位前发过誓要报仇雪恨,所以每当夕阳余晖笼罩大地时,遥望远方的眸子里总会染着淡淡的愁,而这些全看在韩皓烈眼里。
    这一个月来,他还可以用养伤的名义留住她,利用她有恩必报的个性,缠住她随侍在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的身体太强壮,康复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就算假装复原得很慢,一个月过去也该差不多了,何况佳人也是个医生,要瞒她并不容易。果然,韩皓烈预料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某天的夜里,一个影子背着简单的行囊,悄悄离开了住处,只身一人往大门口走去,却在花园里遇上了不该遇见的人,月光照出那颀长的身影,闲适以待的姿态,透露了对方早已等候她多时。
    温若男只楞了三秒,便轻叹了口气。「你应该是睡着的。」正确的说法是,他现在应该在床上睡得死去活来,就算天塌下来也吵不醒才对,她明明放足了安眠药的量,够让他睡到日上三竿。
    「但我没有。」他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韩皓烈是如何识破她在饭菜里下安眠药的,每天他的三餐都经过她的手,她也亲眼看着他把饭菜全吃光光,知道他对自己完全信任。当他的伤好了七、八成后,她便决定离开,并明白韩皓烈一定会阻止自己,她没把握在他耍赖兼柔情的攻势下走得了,所以才会选择深夜不告而别的方式。
    「无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后,她依然不改初衷,向大门走去,就在两人擦身而过时,一只手臂挡住她的去路,她警告的目光看向对方,随时准备接招。
    挡在前路的手臂忽尔圈住她的腰,往宽大的怀里揽去。
    「不好好上床睡觉,打算去哪儿会情郎?」他唇边带着俊朗的笑容,却没笑进那暗黑的眸底。
    「放我走,皓烈。」她坚定地说,没有心思开玩笑。
    「我跟妳去。」
    「不,我一个人走。」
    「你要抛弃我?」他不改俏皮的语气,故作可怜状。
    她的回答却是严肃的。「是。」
    沈默取代了言语,他唇上的笑容敛去,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顽皮神情,褪去了游戏人间的面具后,他的神情深沈如海却又遥不可测。
    她怔了,他炽热的眼神恍若一张无形的网,牢牢捕捉住她,她几乎要迷失在那片深邃的汪洋中。
    「不能为我留下吗?」
    她冷硬的心早已被这句话融成了水滴,几乎要溢出眼眶,心口深深地被扯痛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对不起。」她强迫自己直视他,以冷绝的语气说,不带一丝感情。
    「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一定要走,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原本以为自己和他会有一场争斗,但皓烈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
    「好吧。」
    她惊愕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走,可是——」他的手轻轻抚上那张脸蛋,眷恋的眼中有着万般不舍。「你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去追你了。」
    她雪亮的眸子闪过一抹讶然的灼光,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了。
    「是吗?那很好。」她干笑道。
    「你要去复仇,或去砍人,我都不会阻止你,也不再干涉你任何事。」
    她面无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沈入好深好深的海底,身子好重,差点就要意志不坚而改口了,但在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很好,这正是我要的。」
    不!她并不想这么说,她多么希望他死缠烂打绑住她,就像以往那样,耍赖、土匪、厚脸皮,而不是这样轻易地让她走。但可笑的是,决定要走的人是她,她又如何有资格要求人家这么做呢?岂不矛盾?
    处在痛苦的挣扎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没想到,离开他的怀抱会如此寒冷,仿佛被世界遗弃了。
    但这是她的选择,她没有后悔的资格。昂着下巴,将失落抛到傲然的背后,戴上她冷然的面具。
    「保重。」简单的两个字自他口中轻吐,听来却是那么地沉重。
    「你也是。」
    道别后,她转身离开,走上与他背道而驰的分岔路。
    韩皓烈静静地目送芳影逐渐远去,神情一片凄凉悲壮,直到那背影没入黑暗中,他依然驻足在原地,不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靠近。
    「就这么放她走?」萧奈儿问,语气中有着不可置信。
    「是的。」他回答得潇洒而冷酷。
    「不后悔?」
    「后悔得要死。」
    「那就阻止她啊!」
    「没有用。」
    「你不心痛?」
    「痛死了。」
    「那就追回来啊!」
    「不能追。」
    「小心哭死你喔!」
    「已经在哭了……」
    两大坨「目屎」分别吊在韩皓烈两只眼睛下,频频抽动的鼻子猛吸着鼻涕,紧抿的嘴不停地抽描着,随时要泛滥成灾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想扁他。
    「耍什么帅呀!想追就去追呀,哭成这样很难看耶!」奈儿骂道,真受不了他!
    看到皓烈哥哭,晶晶和可蓉也跟着闹水灾,刚才要不是奈儿姊阻止,她们老早沈不住气冲出来,一人各抱一只腿,死也不让若男姊走。
    「皓烈哥,你快去追若男姊嘛~~」
    「你也看到了,她离开的意志很坚决。」
    「那是因为若男姊太倔强,只要你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或是用点小计谋,一定可以把若男姊留下来的~~」
    「就算留得住她这次,下一次她还是要走,不管我如何挽留,她始终要离开。」
    连皓烈哥都没辙了,那还有什么人可以劝得动若男姊?她们哭得更伤心了,别人听到还以为家里在办丧事。没多久,靳易和四位徒弟也出来了,可蓉和晶晶立刻扑向怀仁与昭文,韩皓烈擦干眼泪,神情失落地走回屋里。
    萧奈儿慧黠的美眸忽地闪过一抹睿智的灿亮光芒。这可不像皓烈的个性,她认识的「虎」,和放弃二字是绝对扯不上关系的。
    她和丈夫说了几句话,把那两个哭墓的女人交给徒弟们去处理后,也随着皓烈的脚步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