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及来者会如此嚣张,水蕴星一个踉跄,直接撞上身后搁着热茶的方桌,热茶因这撞击,顺势淋在她的臂上。
    “唉呀呀!怎么水姑娘如此鲁莽,这么不小心呢?”容千袭冷哼了声,万般同情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一直待在铺子前的小柱子一听到小厅的异声,赶紧冲了进来,连忙扶起水蕴星问:“蕴星姊姊!发生什么事了?”
    容千袭美眸瞟过两人,再次出声。“就说你这招待客人用的茶叶实在粗劣,如此怠慢,怕是让上门的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水蕴星垂下睫,委屈与难堪瞬时涌上心头,她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敬了主仆两人各一巴掌。“小柱子送客!”
    “你竟然敢打我!”容千袭圆瞠着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我不过回敬你的大礼罢了,小姐嫌这礼不够重吗?”她冷冷开口,僵冷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容千袭咬着唇,铁青着脸,像是要把整个铺子拆了似地。“你绝对会为今日对本小姐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水蕴星一脸无所谓地,倒是未曾想过爱上朱胤然会惹上此等祸事。
    轻叹了口气,她喃道:“小柱子送客。”
    “哦!”小柱子一头雾水地赶着人,头一回见到水蕴星脸上如此疲惫的神情。
    面颊灼灼热热的,水蕴星一回到寝房,立刻推开窗户,让风抚去心头的烦闷,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容千袭气焰高张的模样。
    莫怪盘古开天以来,多情之人总为情所苦,她向来自诩潇洒率性,却也逃不出情劫,将心深陷在一个男子身上,与另一个女子陷入同个囹圄。
    她究竟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徐步走向窗口,水蕴星半倚着窗棂,双眸痴痴落在海的另一端,那一座始终被云雾环绕、外形模糊的岛屿,思绪随风晃荡着。
    以前她扮男装来到海宁港,与前“郝铺”的老板郝大富进行卖珠交易时,看着热闹繁荣的海宁港,总不免心生向往。
    现下真正来到泉州后,却反而怀念起灵珠岛朴实、自在的生活。
    朱胤然一进屋,便见到她望海沉思的模样,趋步向前,他张臂揽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想什么?”
    他贴着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似扰人的微风,教人芳心轻颤。
    “你办完事了?”水蕴星旋身,小脸贴在他让人安心的宽广胸膛上,许是刚由港口洽谈雇船回灵珠岛之事,他身上有着浓浓的海息。
    朱胤然扯开笑。“不知道回一趟灵珠岛得准备这么多东西,聘船、备粮……要准备的东西可真不少。”
    对他而言,这些事全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跟在有经验的王海师父身后,人一忙起来,脑子更充实了许多,也学会不少新鲜事。
    “对了,王师父给了我这个。”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镶着细碎宝石的手链。“这链子是王师父由南洋带回来的,很罕见。”
    宝石链子在日阳下闪闪发亮,璀璨美丽,他轻抬起水蕴星的手,准备为她戴上时,却惊见她腕上的灼红。
    “好痛!”她的心情被容千袭捣得乱糟糟,哪还有心思处理被烫着的手腕。
    “怎么弄成这样?”他嗓音低哑,懊恼地蹙起眉审视着她的手。
    “我没事、没事。”水蕴星慌忙抽回手,低垂着清雅的面容,佯装不经意躲开他的注视。
    一知晓容千袭的存在,水蕴星发觉自己愈来愈不像自己了,连朱胤然看着她的眼神也让她极不自在。
    “有事恼着你吗?”他忽地挑高眉,为她的闪躲感到不解。
    “没事,我该准备、准备了,咱们明日就要启程,漏了东西可麻烦。”深怕他再细问,水蕴星心里发慌地移动脚步。
    “星儿!”他扣住她的肩,忧心忡忡地深深望着她。“你怎么了?”
    “你……真的想娶我、想和我一起回灵珠岛吗?”她仰首望着他,明知道这么问有多么幼稚,却仍是管不住地想知道他怎么说。
    此刻的水蕴星与她向来坦率的样子不同,朱胤然挟有几分讶异,彷若深潭的黑眸隐有兴味地瞅着她。“傻姑娘,你怎么会担心这些?”
    迎向他眼的水蕴星也懊恼极了,一遇上他,她就像转了性似地变得婆婆妈妈、扭扭捏捏!
    “你只管答是或不是嘛!”她跺了跺脚,被他探索的眸光瞧得浑身不自在。
    朱胤然怔了怔,拢起眉宇苦叹。“心都教你掳去了、人也教你骗来了,你还问我这个问题?咦!怎么连嘴角也肿了?”
    他捧着她的脸,无限温柔地凝视着她的脸庞细细检查着。
    “你别瞧了,没别的伤了。”面对他,水蕴星再也藏不住心里的话,忐忑地开口。“其实今天容姑娘来找过我。”
    “容姑娘?”朱胤然沉吟着,霍地灵光一现地道:“难不成是兵部尚书千金,容千袭?”
    水蕴星咬着唇,光听他提起她的名字,她的心情便狠狠地跌落谷底。
    她不想当个爱吃醋的小女子,偏脑子管不住、心情跟着也不畅快,今天她是铁了心要问个明白。
    朱胤然低头瞧着她一脸生气的表情,蹙起眉问:“你的伤是她造成的?”
    “我可没吃亏。”水蕴星轻描淡写地带过,最想知道的还是容千袭和他之间的关系。
    “那想必她一定同你说了,我与她有婚约的事了?!”
    “是真的吗?”
    “你吃醋?”朱胤然兴味地瞅着水蕴星,却见她恼怒地瞪着他瞧。
    他叹了口气,微笑坦承。“我与千袭是有婚约,但我没答应,只是对她,我始终怀着深深的歉疚,毕竟她……”
    “算了、算了,我不想听了。”捂着耳,水蕴星头一回成了不愿面对现实的懦夫,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低语。
    “傻姑娘,我把她当妹妹。”他没好气地看着她稚气的举止说:“既然明天我们就要回灵珠岛,那我就写封信托她带回王府,禀明一切。”
    他的坦然温暖了她的心。
    “这样成吗?”仰起脸来,她苦涩地问。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成与不成?再说我的妻子是你,你忘了吗?”朱胤然在她的额上落下温柔一吻。
    她微微笑了,眼底漾着动人的迷醉波光。“我当然没忘……”
    “那就好。”朱胤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线条因为她的笑,缓缓松懈了下来。
    水蕴星从不知道他的爱会让她如此感动,藕臂攀上他的宽肩,她盈盈的笑着。
    “星儿……”他情难自禁地低首吻住她,让所有爱恋化成无语的嘤咛。
    是日,阳光正炽,湛蓝的大海映着万顷银波,显示是个适合航行的好预兆。
    在工人整理缆绳、物资之际,朱胤然紧紧握着水蕴星的手开口。“我送完信、将事情交代清楚后便会马上回来,你要等我。”
    她抿着唇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回来吗?”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会回来。”朱胤然扬起笑,不顾身旁正为扬帆、启航做最后准备的船工,在众目睽睽下轻啄着她秀白的额道:“等我!”
    他的眼神温柔而优雅,令她不由得怦然心动。“好,我会等你,速去速回,别误了时辰。”
    水蕴星轻扯唇瓣,笑容却牵强地让他感到刺眼。
    为什么她会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朱胤然强压着重新折回船上的冲动,猛地转身大步走开。
    此次进灵珠岛,他已经不确定是否会再回到中原,该面对、该解决的,他得一并处理!
    差人送了口信,朱胤然与容千袭约在客栈的茶阁见面。
    他一到茶阁便直接往雅轩走去,一推开门,容千袭那神色悠然饮茶的模样触动了他紧绷的心弦。
    “胤然大哥,你来了!”没料到朱胤然会主动找她,容千袭露出娇美的笑容,双手亲密地勾住他手臂甜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