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彻底分开了,顾宴亭才慢慢发现,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对于岑遇的离去,也只给了一个病退的借口。
    可是岑遇走了,顾宴亭反而发现他到底有多么好。
    偌大的一个集团,岑遇能够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能为了一个项目几天几夜不睡觉,能把一个难以攻克的案子成功拿下。
    在工作上他是优秀的,在生活中,岑遇除了要接受他一日比一日更严酷的压迫,还要去照顾他的母亲,去满足他的那个假男友齐安忆生出来的嫉妒心。
    顾宴亭当然知道齐安忆会针对岑遇,但他却又在很多时候束手旁观。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他,岑遇会过得那么惨吗?
    如果没有那一次他们在书房里他的承诺,顾越山可能会在岑遇越来越大时,放弃掉对他的鞭打。
    可他表现出了对岑遇的在乎,他才是岑遇不幸的开端。
    没有他,岑遇一定会像失忆后的他那般阳光开朗,对世界拥有着纯然的好奇,而不是在历经风霜以后,眸子里只剩下死寂。
    顾宴亭每天都在反思,每天都在思念。
    可他不敢去调查失忆后的岑遇的动向,内心扭曲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让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见到岑遇,会对他做什么。
    他好不容易压抑着潜在的情感,放他离开了,要是还要继续伤害他的后半生,那他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宴亭甚至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表面他还是那个冷血的总裁,但实际上,他总会在半夜产生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
    他清楚这个想法很可怕,可是当一个人失去了目标,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去往下一个世界就不那么恐怖了。
    岑遇的离开,像剜去了顾宴亭的心头肉。
    在别人的眼里,顾总越来越工作狂,在办公室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实际上,顾宴亭不知道他能回哪里去。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
    除了公司,他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呆着。
    就这样活着,不知道活了多久,那种潜在的冲动,开始影响顾宴亭的思维,开始让他产生幻觉。
    他在半夜,偶尔会在厨房里幻视到岑遇。
    那个岑遇,正戴着围裙,给他做饭,对他微笑。
    然后他一眨眼,岑遇又消失不见了。
    顾宴亭知道他可能是真的有病了,年少时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他自学了很多的心理课程,虽然没把自己治好,但最少知道,他的处境很危险。
    但危险,并不代表着要去治疗。
    顾宴亭找不到治疗的理由,公司他可以托付给专业的人,别的人,除了利益关系,没有需要他的。
    于是他放任自流了。
    那一天,明明他刚刚洗漱完,正坐在沙发上,就突然对着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刀出神。
    他甚至能想象出,这把刀会给他带来什么。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来了。
    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的客厅,只有电视上还有声音,他沉默着,拿起了那把刀……
    后来,被推至跌落的手机上由于推销程序的设置,跳转到了某一段视频。
    “是的,这就是我一直给你们安利的那家店,他们家的甜品特别好吃,而且老板帅炸天,来,老板,跟我的粉丝们打个招呼吧。”
    活泼又轻灵的女声响起。
    “大家好,我是店长岑遇。”
    腼腆的语气,熟悉的声音。
    岑遇。
    昏昏沉沉间的顾宴亭,踉跄着在血泊中用力抓起了手机。
    是他。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明亮。
    两年了。
    他又见到了岑遇。
    顾宴亭看着那张脸,突然不想死了。
    后来,在兵荒马乱中,他保住了一条命,手腕上也留下了一道这辈子都消除不了的伤疤。
    后来那个地方被他戴上了手表。
    再后来,顾宴亭找到了岑遇,他不敢见他,却想好好保护他。
    再后来,他控制不住,想吃他做的蛋糕,想让他祝福他生日快乐。
    再后来,慢慢熟悉,相知,相恋……
    顾宴亭无法形容他在得知失忆后的岑遇喜欢上他的感觉。
    高兴,惶恐,还有说不出来的悲伤。
    他不想再继续把岑遇拽进自己制作的笼子,可岑遇却紧追不舍。
    最终他妥协了。
    他永远无法抵挡名字叫做岑遇的诱惑。
    他们再度成为了恋人。
    他们再度变得不幸。
    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停,顾宴亭费力地喘息。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的出生不被祝福,他是背德的产物。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可以为之生,为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