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这圆花做的着实不错,做工细致,想法也妙,只是在下实在做不得主,等我禀明了上面,再决定收不收。”
    尤杉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内务府的人走了之后,尤杉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能不能成为贡品,但人事已尽,全看天命了。
    想到这里,便全然放松下来。
    街道外摆起了年货,比往常热闹许多。
    她回想起这小一年的时间里,伊莲轩在自己手里,从默默无闻到小有名气,也不枉辛苦一场。
    一楼的客人很多,到了年底,姑娘们都来选一些首饰,这种带着小莲花烙的首饰,已在这座城里形成风尚。
    尤杉见人手不够,也跟着招呼起客人。
    只见门外一个穿着大毛褂子的姑娘走进来,她摘了雪帽,漏出一张通红的脸,道:“这一路上也是够冷的,路又不好走,别提多冷了,快给我杯热茶暖和暖和。”
    只见她一边说一边脱自己的褂子。
    尤杉上前帮她脱下褂子,那姑娘正是晴雯。
    司棋见她回来,笑道:“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晴雯道:“过年了,怎么样都得回来,本来应该早些回来,可惜老师傅那边走不开,我原本想把他接来和咱们一起过年,但是他腿脚不方便,又不想出去守岁,我只得趁着那几天,去镇上给他买了不少年货,为他备齐全了才回的。”
    尤杉道:“你和那老师傅学的怎么样了。”
    晴雯道:“学了七八成了,老师傅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始终不可教,我想着,等开了春,我再去他那边,他有心收我做关门弟子,我慢慢和他学,总能把他的绝活传给我。”
    尤杉道:“你如今得了老师傅七八成的真传,在这城里也算是大手了。”
    晴雯道:“我现在就盼着大干一场,好让你们瞧瞧我这几个月的本事。”
    说了一阵,店里越发忙了起来,晴雯换了身衣服就出来帮忙了。
    一个司棋,一个晴雯将店铺打理了十分妥帖。
    关了门后,潘又安在柜台算着账,司棋和晴雯尤杉聊着迎春姑娘的事。
    司棋道:“前几日,春婷来了,跟我说我们姑娘回娘家来了,是和姑爷一起回来的,都说姑娘丰润了不少。”
    晴雯道:“他二人可和睦?”
    司棋笑道:“姑爷是读书人,我家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听说平日里抚琴吟诗,很是和睦。两人在院子里去哪儿都是一起,好不亲密的样子。”
    晴雯道:“这么一看,二姑娘虽下嫁,倒也嫁对了人。”
    司棋道:“我家姑娘可是国公之后,娘家自然上心。等过了年,姑爷就要参加会试了。听说姑娘日夜陪伴,我倒担心她辛苦。”
    晴雯道:“你呀你,知道你疼你家姑娘。可二姑娘不过是陪人读书,你不说你家姑爷辛苦,倒担心你家姑娘辛苦。”
    尤杉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
    待潘又安算好账后,带着司棋回家去了,晴雯和尤杉也回了百花里巷。
    过了几日,尤杉在店铺里做着珠钗,只听司棋喊她,说内务府的人来了。
    尤杉原本平静的心又忐忑起来。
    只见内务府的人笑道:“姑娘这对圆花做的着实不错,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无可挑剔。只是……”
    尤杉的心提到嗓子眼。
    “只是,今年进贡的首饰已收满了,尤姑娘明年可以提前备上一些好原石,再做进贡之用。”
    尤杉听完后,只得释然,又再三谢大人倾眼。
    那人道:“姑娘,你家楼下那些小饰品做的精巧,年下走亲访友,正想给家中几位姑娘购上一些。”
    尤杉听后,忙叫来晴雯去接待。
    待那人走后,晴雯说,那人出手阔气得很,买了十对环饰,手链六对,项链四条。
    尤杉听后,心中虽喜,但因落选之事心气全无。只叫晴雯将那枚红梅宝石圆花摆在二楼,与一些高订放置一处。
    那圆花是为进贡之用,耗心思之多尽体现于上,看后的人无不称叹。
    至午后,晴雯上楼来告诉尤杉,那枚圆花有人要买,出价不低,可否卖了。
    尤杉本还有期盼,想着没到最后截选之日,或许还有希望进选,此刻听说有人要买,犹豫再三,道:“咱们都是流水的宝箱,价位到了就不能再留,没有藏着之理,若有人想买,那就卖了吧。”
    晴雯听后笑吟吟的退下了。
    这对圆花一卖,尤杉所有遐想也便空了。
    晚上尤杉一人独坐三楼,她虽对入选不抱有希望,但当听到落选之时,也免不了失望。
    但见柳湘莲走上楼来,对他笑道:“年后开始,准备明年的贡品吧。”
    她的笑容难掩苦涩,手上无意识的摆弄着匣子里工具。
    柳湘莲知她失落,安慰道:“其实没什么损失,依旧是以前的日子,不是吗?”
    尤杉道:“你说的是,是我得失心太重了。”
    柳湘莲道:“你若不是有这份儿得失心,伊莲轩只怕做不成如今这样,只是愿你不要太过苦恼。”
    尤杉道:“不苦恼了,还有什么可苦恼的,如今那对圆花也卖了,还卖了一个很不错的价钱,把先前给二姐赎身的钱赚回来不少,我也不该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说罢,两人一同回家去。
    两人一边走,尤杉对柳湘莲说了她明年的计划。
    尤杉道:“明年除了成衣之外,我打算开始上胭脂水粉了。”
    柳湘莲道:“一下子上两个项目,我怕你忙不过来。”
    尤杉道:“咱们伊莲轩是以首饰起家,首饰是咱们伊莲轩的格调,但首饰这种东西,常人又能买多少。如果想要挣更多的钱,还得是快消品。就像胭脂水粉,女孩子一年不得买上几盒。胭脂这一块我和晴雯商量过了,她们先前在大观园时,嫌外面卖的有杂质,都是自己拧了花汁子蒸粉膏,我与她试了一些颜色,等再出一些颜色,工人们也做的熟练了,就可以卖了。”
    色号这几块被尤杉拿捏得死死的,从小众到大牌,从平价到高奢,自己少说也有一百支口红,为这没少被母上大人说败家。
    尤杉从这一百多色号中,挑选了十余种作为主推。又将自家做的粉膏取了个外号,叫‘白香饼’,这名字好记,一时间坊间的姑娘人人皆知这‘白香饼’。从此伊莲轩每年半数利润都是从胭脂水粉中来,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两人一路走回到百花里巷,刚至巷口便见灯笼高悬,整条巷子一片火红。院子里处处张灯结彩,墙上还贴着喜字。丫头们穿着新做的红衣,上来笑吟吟的将尤杉往屋里带。
    但见薛蟠和夏金桂站在薛姨妈身边,就连薛宝钗也来了。
    尤柳二人上前,笑道:“薛姨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会一声。薛兄弟你不说还得两三天吗,怎么这会子就到了。”
    薛蟠道:“原本以为还有两天的路程,妈总催我们,所以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我们刚回到家,换了件衣服就过来了。”
    尤杉道:“薛兄弟,这三个月的农活儿干的怎么样啊。”
    薛蟠道:“别提了,可是糟蹋死我了。每日晨鸡一叫便出门去,一天不得回来,又不敢吃茶,吃了茶免不了小解,这小解连个遮挡都没有,天寒地冻的冰屁股。一开始去的时候天还长,越到后面天越短也越冷,有时刚一出去身子就被打透了。我穿的是皮毛大衣况且如此,那些农人连个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见他们如此我也不敢嚷嚷冷了,后我与庄头去镇上做了十来件棉衣回来。他们手捧着棉衣,都念着我这恩。”
    尤杉见薛蟠脸上微黑,精瘦了不少,竟显出些英气来。
    薛宝钗道:“我看哥哥现在的模样,倒有了立事的样子。”
    薛姨妈笑道:“他经过这一遭,倒是让我省心不少。”又见夏金桂脸颊上几处冻出的红血丝,道:“要我说,你还得亏得你媳妇儿,要不是她肯在庄子上陪你,你能有这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