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
上午。
前几天苏明试着换切入点思考心态受游戏影响的问题。
如果说在游戏里被放大了欲望，那么因为时间太久回到现实，理所当然会觉得原本熟悉的人变陌生。
比如，安诗瑶在现实里只过去十分钟，而自己实际上体验了几年时间。几年后的人还能事无巨细记起几年前在想什么、做什么吗？
而游戏可以让苏明在见到人之后快速忆起该记得的事。
“师父，我想吃蛋炒饭。”
“看看和伊奇亚城卖最好的饭有什么不同。”
“……”
诺艾莉亚以前绝不会这样躺在沙发上。
是说，紧闭着的嘴，眯细的眼，以及和侧着的微挺鼻梁，酝酿出了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锐利美。语气也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不。还是我来做饭吧。”
“说不定我还记得怎么做。哦，厨房里这些东西师父得教我一下，和伊奇亚城的不太一样。”
“……”
所以，自己只过去最多一星期。
她又是过了多久呢？
“213年。”
“也不算多长的时间。她们说我不主动找死说不定能活一千年。”
“啊。”
“我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师父促成异种和人类通婚，后来出问题了。”
“好多异种还活着，但人类活到50多岁就死掉了。她们再找新的如果又生育，家族关系非常乱……那时候真的头疼。要不是莫妮小姐帮忙，差点出大问题。”
“这个灶台要怎么点火？”
“……”
苏明打开天然气灶，示范一遍。
“气也可以当做燃料吗？伊奇亚城目前为止都是用电。”
“……”
苏明给她介绍调料。
但好像也不用多赘述。那些东西当初在伊奇亚城就按照雪国的标准制作出来，放在厨房。
“哗——”
穿着浅蓝色裙子白衬衣……jk的诺艾莉亚热完锅之后，打好鸡蛋丢进去就站在那颠勺。很娴熟的将鸡蛋碾成蛋花。
冰箱里有冷饭。
“这个就是师父说的电饭煲？”
“……”
惊讶吗？
苏明其实没太多情绪。之前受影响的心态现如今也不过缓慢恢复。
而且走的时候就想过。
前面不管是安诗瑶还是缪雪儿她们，要么提前出现，要么后面找来。没道理轮到诺艾莉亚就会不一样。
那时候想的很简单……努力过后没回报，如果又是和第一次进入梦一样，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也能获救呢？
也不是。
真正的原因，也有仔细想想诺艾莉亚留在伊奇亚城不一定就是坏事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自己真有那么深情？
7月11日。
中午。
蛋炒饭做好了。
大概是初次使用天然气灶的缘故，诺艾莉亚控火能力不太行。蛋花有点糊掉。
“……”
再有就是雪国的精盐和伊奇亚城的区别应该也挺大。她控制不好量。拿以前伊奇亚城那种一碗饭一勺盐的程度做肯定会咸。
“确实有点咸。”
“但是师父不觉得感动吗？诺艾莉亚穿这身衣服，然后还愿意给师父做饭。”
“昨天师父的正妻……师娘？”
“和我说，如果要营造出生气的样子就不该穿这套衣服。送了我很多别的漂亮衣服。”
“但是，师娘为什么会觉得我很生气呢？”
“明明连我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师父觉得我来这，是生气还是别的？”
“……”
凝望着诺艾莉亚平静的视线，苏明放下勺子。
“诺艾莉亚。”
“很高兴你能来。”
“……”
“过了这么多年的话，你应该想明白当初能那么顺利送我离开的原因了吧？”
“嗯，想明白了。”
诺艾莉亚坐在苏明对面的餐位，双手撑着光洁的下巴，“那时候的我很好骗。一心以为终于做了件能称得上有贡献的事。靠着这种念头支撑了好久。”
“就和莫妮小姐说的一样。太简单了。”
“师父那时候觉得真的抛弃我也没什么，所以就抛弃了。不过那时候的师父多少对我是有点感情的，所以会留下来那么久。”
7月11日。
下午。
安诗瑶一直没回家，也没再发信息来。
得意于此，苏明有足够多空闲的时间。
“这就是游乐园？”
“伊奇亚城也有，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差很多。几千年文明和几百年都没有的文明相比确实不是一个层次的。”
“……”
按她的要求，带她出去玩。
手也正常挽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很亲密的接触。
“师父，其实我见到师娘之后很困惑。”
“师娘的胸部不比我差。而且有种让我羡慕的从容感。就好像她天生就该是师娘，我只能是徒弟。”
“……”
“师父就那么相信我不会伤害师娘？”
“……”
“是这样没错。虽然我现在被伊奇亚城的人当真的魔头看，但师娘人挺好的。还送了我很多东西。师娘的妹妹也很好，给我普及了很多知识，也介绍过师父身边的人。”
一起坐过山车。
“啊啊啊——”
后面的乘客尖叫个没完。
“吵死了。”
诺艾莉亚直接解开安全扣，伸手拍了那女人的脑袋。后者直接懵了。
半小时后。
从游乐园管理办公室出来。
被负责人批评教育过后，很荣幸……苏明因为诺艾莉亚的举动一起被游乐园拉黑了。
“师父，久违的做任务如何？”
“目标就是刚才的负责人。”
“……”
“不做。她会拉黑你的原因是，你没遵守这里的规则。我教过每到一个地方就得先隐藏在规则其中。”
“好像教过。”
诺艾莉亚更紧贴苏明的胳膊，绽放出柔和的笑容，“果然，还是只有师父会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
“师父觉得这213年里，我杀了多少人？”
“……”
“数不清。一旦习惯莫妮小姐说的有念头可以通过杀戮释放，不知不觉就成了谁都害怕的怪物。其实我杀的都是敌对势力或者不听话的人，好好遵守规则的人我压根不会有杀心。”
“嗯……师父没教过的理论。每到一个地方就得先隐藏在规则中，但如果实力强过规则可以直接改写。”
“对了！”
“师父不是说在故乡平时都在守护家乡……阿拉德大陆什么的。一般都是在哪探险？”
“……”
那是电子游戏，应该早就说过。
“我知道啊。可师父那时候会用假想法来骗诺艾莉亚。万一真的有阿拉德大陆呢？”
“电子游戏，我也想玩。”
“……”
找了家电竞网咖。
前台小姐姐很漂亮，但反过来该是被人多看几眼的前台盯着诺艾莉亚看了好久。
“血条？好麻烦……真有这种异种，都不用魔法就能解决的。”
“十字斩……按这个？”
“……”
诺艾莉亚玩了没一会，忍不住拍桌子。
可能网咖的人也很少见这么漂亮，又如此暴躁的女人。频频侧面。
“这个叫赛利亚的女人真烦啊。我失败了还说什么‘加油，勇士’。”
“能把她杀掉吗？”
“……”
之后还体验了很多以前和诺艾莉亚聊过的东西。
结果，最让她喜欢的是小孩子玩的滑滑梯。
“因为觉得很安静嘛。”
“偶尔有几个小孩子看着我，也不用多思考他们在想什么。”
“就算去听，也只是这个大姐姐好漂亮……她也喜欢玩这种？”
“啊……还有说师父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是些好想法。”
“……”
苏明坐在滑滑梯旁边的长椅，点燃一只香烟。
等到诺艾莉亚玩腻过来也坐在旁边，这才开口。
“当女帝，平时听到最多的想法是什么？”
“最开始有不少想着我没了师父什么都不是的。后面杀了不少人又想着我光是残暴没头脑。”
“再到后来……”
诺艾莉亚仰着头，注视滑滑梯上的小孩向她招手，她也招手回应。
“大家都很怕我。”
“明明我觉得他们都挺有用，也挺尽职尽守。但就是怕我，说话越来越小心翼翼。”
“想法也只是生怕说错什么让我不开心。”
“我真的有想过退位。”
“按师父说的选举，但他们还是选我。我一边想守住师父留下的事业，一边又想什么都不管。”
“……”
“师父，不用觉得抱歉。”
“我见到师娘就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本来都放弃很久了，他们突然告诉我好像有办法让我来这。只需要我释放足够精纯的魔力就行。”
“失败那么多次，一下子成功……就会不知所措。是该觉得开心呢？还是和师娘说的一样生气，我完全不知道。”
“而且本身就是诺艾莉亚擅自误会的。说什么师娘永存师父的心里……”
“虽说师父最后有抛弃诺艾莉亚的念头，但那时候要是我突然反悔，求师父留下来……结果会完全不同吧。”
“……”
“师父，来做吧。”
“……”
“不对吗？以前我都会在杂货店门口一直眼巴巴等着师父回来，见到之后绝对不会超过三小时，一定会瑟瑟。”
“都是我主动想要的。现在也一样。”
“师娘应该是刻意留给我时间吧？我也想知道，我现在对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7月11日。
天色越来越暗。
从我提出想做之后，师父本来打算带我回家。但我拒绝了。我不想去那间屋子。
还有别的。
当初师父说过，故乡有种专门设计成为做那个服务的店。
起先。
我真觉得对师父已经没有感情了。
毕竟知道师父和谁上床，完全忘记我……都没一点波动。
在见到师父之前，我也确实不太记得起师父的脸。倒是能记得怎样触碰我。
做蛋炒饭。
那种简单的食物……即便我再久没做过饭，出餐前确认味道怎么样的事我没忘。
‘挺好的。’
真是，万年不变的回答。
以前也是，不管我厨艺精进到什么地步，师父都只会说挺好。
师父有盯着我的手腕看。
连心绳没戴，在我口袋里。连同师父的一起都在。铃铛隔了这么久也能响。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两个铃铛靠在一起会吸住。莫妮小姐和我说，那是师父研究出的磁性产物。所以才叫连心绳吗？这会儿在伊奇亚城类似的东西已经烂大街了。
渐渐地。
频繁凝视师父的脸，宛如昨天的行为举止。我记起的越来越多。根本没忘，只是刻意藏起来。
打算死掉的时候是师父找到我。
打算麻木的活着，也是师父给了我真正活下去的信念。
那时候我心思很单纯。只是困惑为什么师父对我有念头又不会行动。那种被人需要的念头……我很迷恋。所以才会总喜欢让师父的脸埋在我胸口。
没有什么比一大早起来就能听到被需要更高兴。
“……”
师父平静的看着我丢脸的样子。
嗯。
肯定很丢脸。
两边一起无声的掉眼泪。事实证明，我面对师父依然能进入状态。
那女人的妹妹已经和我讲完了。该知道我大概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
我真的有那么想来师父的故乡？假如知道会有让我自愧不如的女人在，我还会想来？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就说吧。”
又是这样。
那如果我提出要师父跟我回去，放弃这边。会愿意？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补偿。而我却一个人熬了213年。熬到打算学莫妮小姐一样去旅行，再也不回去。随便死在哪。
占卜师说师父和别的女人过的很幸福，不需要我也没关系。我不相信师父会忘记我，所以把占卜师杀了。
她说的没错。
穿jk来见师父是错的。高不成低不就……生气也不是，爱也不是。
这些年枯燥的日子几乎要逼疯我。
每天都是完全重复的生活。处理各种大事小事，装样子。回家，一个人吃饭睡觉。偶尔亲自出去杀掉不听话的人。
师父还能把我当成当初的诺艾莉亚？
我又还是以前的我吗？
“如果你出现在这，我可能会没把握。”
“但出现在这，我有把握。”
“……”
那如果都没变，师父不该有反应吗？我都躺下试着这样迎接的姿势了。
我试着伸出手。
到底是为什么呢？
即便接吻，也听不到多少涩情的想法。只是接吻而已。
我不想听那些补偿的想法。
只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莫妮小姐很厉害，明明连男人都没碰过，但对心理的剖析总是很准。
以前说我之后肯定会非常痛苦。语言成真了。
后来又说就算放弃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会更猛烈的去追求可能性。我没到更猛烈追求可能性的时间就成功了。但是……大概也一样是会成真的预言。
我眼睁睁的看着，又变成师父的形状。
和我使用道具需要思考很久，幻想很久才有一丁点感觉完全不同。就是有这么顺利。
“师父……”
“嗯。”
“你没说过，送走之后诺艾莉亚要等213年。”
“……”
“女帝……诺艾莉亚真的讨厌当这种东西。师父不是该很清楚吗？诺艾莉亚以前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又为什么想要守住师父留下的后路。”
“……”
“诺艾莉亚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诺艾莉亚没出现，师父……会不会来找诺艾莉亚？是不是真的会和她们过的很开心，完全忘记伊奇亚城，忘记和诺艾莉亚一起在杂货店的事。”
没回答。
但我能听到。
【说实话，正打算出发】
既然是这样，那刚才又为什么说以前真的打算抛弃我？
就算真的有那种念头，师父也可以骗我。偏偏要说出来。
“师父，我嫉妒她。”
“……”
“不止是她，还有她们也一样。”
“诺艾莉亚变了。没以前那么大方，现在就想……只有诺艾莉亚。”
“是师父教过的。”
“失去过才会更珍惜。现在诺艾莉亚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管她们高兴与否。比起那，我更应该索取补偿吧？
师父想脱掉我的裙子。
“脱掉……就代表师父同意诺艾莉亚的想法。”
还是退掉了。
我真的没开玩笑。伊奇亚城有为了关押强大的异种特制的监狱。我能让人根据那打造出适合我和师父居住的房子。
现在的我，能打赢师父。如果师父和以前相比完全没变的话，我能赢。
没杀掉她们就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所以，赢了之后要什么都没问题。都是我应得的，她们已经过得够幸福，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了。
7月11日。
晚。
洗澡的时候我见到师父拿手机回消息。
内容很简单。
【今晚不回来也没关系】
【她应该也挺温柔的吧？虽说作出很凶的表情，但我就是感觉她本性挺温柔的。】
【呵呵，毕竟会穿着jk来找苏明先生，再怎么也不会危险到哪儿去。干嘛要怕？】
【……】
【啊，这几天我要去京都一趟。有些事要处理。】
【……】
我有把握，一个呼吸间就能让那女人化成冰晶。
我的实力足够强。
但当她不自觉轻抚肚子，面带微笑看着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强烈的妒忌。
“诺艾莉亚。”
“我住的地方也有你一间房。”
“……”
那房子很大。我也有一间，这就是师父的答案吗？
“……”
我觉察到房间外边有动静。动作非常迅捷，绝对不是普通人类甚至普通异种能有的速度。
是师父那位既聪明又强的妻子吧？
嗯。
四比一，常规手段怎么看都是我输。那也就只能用师父说的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诺艾莉亚？”
“……”
我揽着师父的脖颈，按在我胸口。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再看到师父，心脏会跳的这么快。”
“诺艾莉亚果然还是……爱着师父。”
“……”
师父没回应。念头倒是比之前更涩，会舐宝宝食堂隙。
但我后面半句没说出来。
现在可以肯定，我对师父还是有很强烈的感情……但好像有点变质，有点更容易被其他人的存在牵动情绪。
很简单的例子。
要是带师父回去，我不会再愿意帕米、萝蜜娜之类的和师父发生什么。
早就该知道的。
师父心目中的妻子，只要是活的……就肯定会是让我自卑、害怕的存在。别说是代替品，与她相比我或许连边角料都算不上。
我的魔力本来恢复的很慢。
但和师父做过之后，恢复速度快了很多……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再回去。带着师父一起。
“说说吧。”
“现在的伊奇亚城变什么样了？老朋友们过的怎么样？”
“再有就是……两百年间难受的事，都可以说出来。”
“……”
莫妮小姐说，适当诉苦不是坏事。
可我应该从哪开始呢？
“想试着学莫妮小姐用道具自我释放，但怎么幻想都没感觉。”
“这……”
“不过，后面把道具换成和师父几乎一比一的新道具，勉强能有感觉了。”
“……”
“师父以为这种不算很难受的事？但那时候诺艾莉亚很暴躁。师父可能想象不出来，诺艾莉亚一个人跑去把敌对势力的一座城毁掉。一个活口没留。”
“也是因为这件事，伊奇亚城很多参谋对我的印象变成‘残暴’。”
“但也有好处，自从名声传开后。连敢多看我一眼的人也没了。更别说对我有什么让我可能会杀掉谁的想法。”
“……”
诉苦的确有用。
师父得以不会去思考除我以外别的女人的事。只会想照顾我。轻抚我的耳朵，还是没变……还是和人不同。
但这不够。
房间外边那和我一样是怪物的女人。
合上双眼，感受着师父在边上的体温。这样很好，但房间外边没有。
为什么都要这么大方呢？
如果是我，宁愿使出下作手段当在房间里的人。而不是再和以前一样选择留在房间外。
“制热模式？”
很困惑吗？
我提前学会了，在伊奇亚城已经有类似空调的东西。正妻的妹妹也教过我。
“师父，诺艾莉亚不困。”
“说好的补偿……”
我不会对师父拿出女帝的派头。也不需要。只要我仍然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