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幸蒙老天垂怜,早班小姐产假期间找不到代理人,她自愿代班,这样整个寒假就叫以待在男朋友身边陪他了。
    花雕笑咪咪地伸出食指顶顶杨品逸侧腰,引来他的注意,她问道:“你和伯伯吃饭的时后都不聊天的吗?我们家的家庭会议都是在用餐时进行的,你们呢?”
    杨品逸讶异地顿住,敛眉沉思。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上回和爸爸聊天是在什么时候。
    这时杨至言抱着一箱乌龙茶打开门,辛辣的浓香迎面扑来,暖和冰冷的夜风。
    “伯伯,你好慢,我饿扁了。”花雕将苹果心丢进垃圾桶,跑过去想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杨至言摆手拒绝。
    “对不起,刚刚在店里碰到老徐,和他聊了一会儿。”从箱里拿出两罐茶放在桌上,他将其余的放进冰箱。“你们饿了先吃,不用等我没关系。”
    花雕喜孜孜转回位子,拉拉有手边的杨品逸,指着伸手莫及的盘子。
    “喂,我们先来涮肉片。”
    杨品逸依言端起盘子,把肉片一片片放进滚沸的汤里。
    “小雕,今天辛苦你了,谢谢。”杨至言看看桌面,似乎发现少了什么,转身又往厨房去。
    “哪里,我只有洗地板而已,其它都是你和杨品逸清的。”双颊被腾腾的热烟扑红,花雕捧着碗筷,眼睛没离开过火锅。
    杨品逸被她饥馋的模样逗得嘴角更弯,干脆将涮好的肉全夹给她。
    “你不吃吗?”饿得快昏倒的人,大快朵颐前有些罪恶感。她的工作量最轻却最饿,这……好象有些说不过去。
    “再涮就有了。”他继续放肉片。
    “小雕,你先吃,别管我们。”杨至言忙进忙出,洗出一锅茴莴放上桌,复检视琳琅满目的桌面一遍后,拿筷子沾酱汁品尝。“阿逸,你有没有放大蒜?”
    杨品逸摇头,杨至言没再说什么,端起碟子进厨房,重新调味。
    “喂,和你爸爸多说几句话嘛!”花雕撞撞他。
    “说什么?”杨品逸奇怪道。
    “譬如,为什么要放大蒜啊?”
    “那有甚么好问。”他更莫名。
    “怎么没有,伯伯放大蒜一定有他的用意。话题就是这样聊开的呀!”她吃得津津有味。“如果我们不问我妈妈问题,她会觉得我们不爱她,责怪她丢下我们,自己和我爸爸逍遥去呢!”
    奇怪的家庭。
    花雕压低声音问道:“我发现你和伯伯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过问,为什么?”
    杨品逸夹起肉,放进她净空的碗里,再夹生肉进锅。
    “为什么?”花雕将一半的肉拨进他碗里。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老实承认。
    花雕不可思议地放低碗,“那你知不知道伯伯有什么兴趣?”
    杨品逸想了下,“泡茶吧!”
    “泡茶?!”花雕忽然无限感慨道:“伯伯好可怜。”
    “为什么?”杨品逸不解。
    “你一点也不关心他。”她指证历历,“他最喜欢的明明是料理食物,你竟然不知道,亏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爸爸天天煮饭不是一种习惯吗?杨品逸极其震愕。
    自从妈妈过世后,他们家三个男人强柳下悲伤,各自担负起该负的责任,鲜少去过问对方的行事动机。难道在他们以为不给对方增加困扰、各尽本分的同时,他们也在疏远对方?杨品逸错愕地看向和花雕说说笑笑的老父,惊见不知何时他竟已满头华发。
    “伯伯,你说想要和菜市场的老王伯伯合资开羊肉炉店的事,谈得怎样了?”花雕被热汤呛出泪来。
    “这……”杨至言期期艾艾,总觉得拋下机车行让儿子自个顾,于心不忍,而且他曾向太太保证过会好好照顾儿子的,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任了。
    虽然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父亲有开店的打算,杨品逸毕竟是他的至亲,懂得他的牵挂。
    “爸,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店里有我看着就好,要是真应付不来,我会请阿劲他们来帮忙。”可叹,原以为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现在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不就因为天天生活在一起,自以为了解对方,才会大意疏忽彼此的感受。
    儿子突来的一番话让杨至言感动不已,他惊望吃得不亦乐乎的花雕。
    “小雕,你是不是跟阿逸说了什么?”
    “我?”花雕挑眉,指着秀巧的鼻端。“没有哇,我只是叫他多和你聊天而已,因为我爸和我妈也都是这样拷问我们的。不过一回国就叽哩呱啦问个没完没了,虽然一年才见一次面,也很烦人。”她不耐的咕侬。
    “真的可以吗?”杨至言讷讷、怯怯地问,过中年之后才开始打造梦想会不会太迟?
    “爸……”杨品逸拍拍他的肩。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太不孝,让老父压抑兴趣,陪自己守候这间店。
    留在机车行工作是他的兴趣,老父却是为了照顾儿子不得不守,他,醒悟得太晚。
    “为什么不可以?有梦想就去追求啊!”花雕认真附和,转向右边,看见杨品逸碗里有她最爱的牛肚,赶忙偷袭来,呵呵笑问他,“杨品逸,你说对不对?”
    “对。”杨品逸莞尔,笑着把碗里的牛肚挑给她。
    儿子的鼓励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多年的宿愿终得一偿,杨至言红了眼睛,难为情地假借拿东西躲进厨房。杨品逸注意到父亲的举动,满心愧疚,微偏头悄悄留意。
    “嘿嘿,你越来越像体贴的男朋友了。”埋头猛吃的人完全没留意到这对父子的心情波动,抬头赞许地拍拍不自在的杨品逸。“人家男女朋友都嘛会出去逛街、看电影,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出去?”她忽然以渴望的目光瞅着他。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杨品逸也觉得奇怪,不过要他再次当面拒绝这张脸,当真有点困难。
    “阿逸,你过年开车陪小雕出去走走。”杨至言走出来刚好听到,极力怂恿着。“啊!我忘了小雕要陪她父母了。”
    “没有啦,我爸妈今年有重要的事要提前回美国,不能和我们围炉。”突然,花雕放下碗,掩嘴笑了出来,“告诉你们,我爸妈真的好可爱。他们觉得自己一年才回来一次,不能和我们吃团圆饭很罪大恶极,所以家里的大扫除就由他们一手包办,坚持不让我和姊姊插手,还买了一堆衣服给我和姊姊。”连夏装都已经提前帮她们准备好了。
    “阿琳说你爸妈一年才回来一次啊。”杨至言心生怜悯。可怜的孩子。
    “嗯。”花雕吞下鸭血。“我考上专科那年,爸奉派美国。妈和爸同公司不同部门,她本想辞职随爸爸赴美就任,但公司不想失去她这员大将,刚好美国分公司有职缺,就做了顺水人情让妈也一起调去。我和姊姊坚持留下,从那以后我姊姊就管我好严,还设门禁时间,每天最晚十一点半得到家。”
    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怕人,杨品逸忆及她凶巴巴拿螺丝起子威吓人的模样,不禁失笑。
    “小雕,你的家境好象很好。”杨至言想起她父母送的名贵皮带,加上人家总经理和经理的身分,登时自卑感油然而生。
    “哪有好,我爸妈都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上班族。和伯伯比较起来,你是老板,有田地有房产,自己开店,比我们还有钱。伯伯是田侨啊!”
    “可是……让他们破费,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他们习惯破费。本来妈妈还要包个大红包给杨品逸,以抵销我在伯伯家用餐的费用。”花雕拍拍杨品逸,“我知道他不会收啦,这么大的人了。”
    呃……杨品逸闻言,确实呆愣了下,不由得想起那件轻暖的毛衣。她父母似乎很好礼。
    “我就叫妈妈买礼物送给你们,她最喜欢逛街了。”花雕哈哈自嘲道:“可能是因为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所以他们就自暴自弃,拚命花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