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事。”差点忘了自己正坐在出租车上的单纹莘,白着一张脸直道歉。
    “小姐,江氏企业到了。”
    “谢谢。”掏钱给司机后,她急急的下出租车,往江氏大楼快步走去。
    不知怎地,她突然好想、好想见何景荆,哪怕他压根儿不会安慰人,甚至不会给人好脸色看,可是只有他在她身旁,她的心才会安定下来,不会这般的焦虑与惊慌。
    经过层层的通报,她终于获准上楼。
    坐在会客室里的她,在等待他的过程中依旧有着极度的不安全感,像是恐惧某个人会突然闯进来似的。
    当会客室的门开启时,单纹莘立刻飞扑过去展臂抱住来者。
    飞快冲来的力道除了让何景荆感到愕然之外,脚步也往后颠簸了下才站稳,他微拧起眉,低头看着胸前那颗不断往他怀里钻的小脑袋;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狠狠抱住她还是大力地推开她。
    他晓得昨晚那一顿晚餐大家吃得都不是很愉快,其实他并非有意对她发脾气,只是有些事他的确不想让她太快知道,尤其是太爷应该已经晓得她的存在……
    “景荆,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她神情慌乱得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透露着恐惧的声声呼唤,竟意外带出何景荆的怜爱与疼惜,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线条亦随之放柔。
    “他是谁?”箍住她肩头的手,改而轻轻抚摸起她的发与她的背。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让她失控到这种地步?是林少范吗?还是另有其人?
    “他是……他是……我父亲!”她语带哽咽地说。
    “见到自己的父亲值得让妳这般大惊小怪吗?”瞧她的反应,活像见到外星人似的。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过分,他居然用……居然用……”一声哽咽的啜泣后,她才继续道:“我以为再见到他时,他会像你一样紧紧搂抱住我,然后对我说他有多想念我;可是他没有,他居然用那种、那种好陌生的眼光看着我。景荆,我父亲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不会的,令尊或许是……”何景荆词穷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他真的不要我了……景荆,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表面上,她虽佯装着无所谓,但她的内心深处却依旧渴望着父亲能够来接她回家,想不到终究事与愿违。她是不是该彻底死心了?
    “他不要妳,我要妳!”
    何景荆此话一出,二人同时震住。
    不!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他想否认,却又找不出另一个更强而有力的借口,“单纹莘,我──”
    一声像极了喜极而泣又似破涕为笑的抽气声,教他止住了话。
    罢了,他再改口也只是更加证明自己的心虚而已。
    “景荆,不管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敷衍我,我都好感动,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单纹莘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娇颜,在他夹带一丝困窘的凝视之下,她极不好意思的以手背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
    “妳特地跑来找我,就是想哭给我看吗?”他一挑眉,语带取笑。
    就算他的语气里净是对她的调侃,但她晓得这已经是他难得展现出来的温柔,而他这难得对她的柔情教她感动得好想哭。
    见她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他不禁纳闷地问:“这有什么好哭的?”
    “没、没有,我没有在哭呀!”她忙不迭地否认。
    何景荆对于处理感情一事可以说是极生涩,万一把他吓着了,他极有可能又再度缩回壳子里去。
    况且,她好不容易才让他稍稍接受她,她万万不能表现得太急躁。
    何景荆无法了解她为何笑得一副好象得到全世界一样,难不成就因为他拥抱了她,她便笑得如此满足吗?那她也未免太容易满足了吧!
    “景──”她将“荆”字硬吞了回去,刚才是她太慌乱,才会不经大脑就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有打扰到你吗?”见她突然跑来,又抱着他痛哭失声,他大概会笑她很不成熟吧!
    “妳叫我什么?”他逸出的疑问掺杂着不确定的语气。
    “呃,这……我是说,我有打扰到你吗?”她顾左右而言它。
    何景荆蹙着眉,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
    偷觑他一眼,单纹莘羞窘之余连忙开口:“如果你忙的话,我可以……”
    “我若是忙,自会跟妳说。”
    “呃,对,是我太鸡婆了。”拜托,她在对个什么劲啊?单纹莘暗自跺脚骂着自己。
    “纹莘。”
    “是。”她低下头,像在忏悔。
    “妳要不要先去我的办公室──”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猛一抬头,惊喜与不敢置信的模样宛如中了乐透一般。
    “叫妳什么这么重要吗?”他哑然失笑地看着她。
    “当然重要了。”她再三强调,就连小头颅也连点了好几下。
    何景荆唇角一撇,正待出声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瞬间恢复冷持;同时,亦打断了单纹莘心底的那份期待。
    有人推门而入,这人正是江枫红的专属秘书。
    “李小姐,有事?”何景荆冷然的说。
    “不好意思,何秘书,能借一步说话吗?”
    何景荆眉头一皱,上前几步。
    李小姐不知跟何景荆低声说了些什么,就见何景荆倏地瞇起眼,回首对单纹莘拋下一句要她先回去的话之后,便与李小姐匆匆离开。
    她的听力向来不差,就算他们刻意压低音量,她还是可以隐约听见何景荆问了那位李小姐一句枫红怎么了的话。
    枫红、枫红、又是枫红,她永远摆在他心中的第一位,哪怕此刻的她极需要他的怀抱与温柔,他最后仍选择丢下她──
    要她完全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但回头一想,她凭什么吃江枫红的醋?认真论起来,她没被扣上第三者的帽子就已经很了不起,所以,她必须保持平常心,而且绝对不能太贪心。
    单纹莘勉强打起精神,走出会客室。
    可是就算她装得再坚强、再无所谓,当她一踏出江氏大楼的招待厅,撞见何景荆牵着江枫红一块坐上车时,她还是觉得心头好酸、好涩、好苦。
    她一直不敢开口问他与江枫红之间的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害怕,另一方面仍然还是因为她害怕,怕他的答案会让她再也提不起勇气爱他,怕他的答案会摧毁她渺小的心愿。
    她怕自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泪水,无法抑制地再度溃决。
    她赶忙抹去泪水,懊恼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爱哭。
    “小莘!终于找到妳了。”
    单纹莘一震,倏地回眸,瞪向从一辆房车下来的林少范。
    “妳知不知道我们在市区绕了多久,幸好妳……”林少范一顿,仰首望了大楼一眼,“江氏企业?小莘,妳该不会是跑来找何……”
    “林少范,究竟是你的记忆力太差,还是我的记性不太好?”他脸皮之厚,足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
    “小莘,我……”
    “请叫我单小姐。”她打断他的话。
    “小莘,我一直很想向妳道歉,可是又苦无机会;不过妳放心,我会改,我绝对会改,所以请妳……”
    “林少范,林少爷,林大社长,我单纹莘已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再继续纠缠我的话,我一定报警。”
    “小莘,求求妳别这样嘛,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林少范放下身段向她请求,甚至还大胆地抓住她的手腕。
    “林少范,你放手!”二人的争执已引起旁人的侧目,不想成为焦点的单纹莘用着隐忍的声音斥道。
    “妳气我没关系,可是妳总不能也对自己的父亲用这种态度吧?刚才妳就不晓得当妳一声不响地掉头就走时,单董事长有多难过。”
    单纹莘已经听不见他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父亲正坐在一辆气派的顶级房车里注视着她,比较不一样的是父亲的姿态好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