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虽然她很想亲眼目睹他有求于人时是何等模样,可想归想,她却不能做。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会想歪什么,单小姐何不明说?”何景荆将背脊缓缓靠入椅中,十指交叠成金字塔形,像是要专心聆听她的高见。
    看他这模样,还真有气势嘛!
    跟那一夜的他比起来,的确有所不同,不过,既然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那一夜,那现下她就更没有理由惧怕完全没沾染到一丝黑暗气息的他。
    “何秘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虽然我没看见你上回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但另外那二人的腰间可是鼓鼓的,所以我敢断定那里头绝对是──”
    啪的一声,脑中的某根弦突然无预警的断裂,单纹莘明亮的眼眸不禁瞠大。
    她是大笨蛋啊!她这么一说,不就是对他招认了吗?
    “请继续。”何景荆微微扯出一抹称不上是笑的笑容。
    “哈,对不起,我的记性不太好。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何况我今天可是“初次”见到何秘书,所以哪来的上回呀!”单纹莘猛打哈哈。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把手上最有利的一张王牌给掀出来亮相了,呃……不过,亡羊补牢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挽回。
    “是吗?”他眸光一闪。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
    “单小姐,有些事我必须跟妳说明清楚,要不然我拨空见妳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微垂眸,长指轻轻翻阅着搁在双腿上的文件。
    咦?他还再试探她啊?
    “何秘书,我不是说过我压根儿记不得了吗?”单纹莘,妳一定要沉住气。她暗忖道。
    “记不得?”何景荆轻笑。
    不带感情的低笑声,教单纹莘的心没来由的揪紧了。
    拜托,她都这么识时务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我有说错什么吗?”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她,她肯定会忍不住地与他掀桌子对骂。
    “单小姐,如果连妳自己也记不得妳来江氏的理由,那么,我们就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妳请回吧。”不管她想打什么主意,他全不放在眼里,可是,她最好如她自己刚才所说,把那一夜的事情彻底忘了。
    啊,原来他所指的是……真糟糕,被他这么一吓,害她都忘了正事。
    “何秘书,我今天来是想请你行个方便,让我专访江董事长。”她绽出很诚挚的笑容,期待他能识相一点,帮她这个小忙。
    “要我行个方便之前,单小姐能否先说明妳所谓的内幕指的是什么?而且,本人等妳这个答复已经等很久了。”
    尽管她的出现险些揪出他不能示人的另一面,但是,她的笑靥却又意外让他联想起另一张绝色的容颜。
    淡粉的云彩飞上她的双颊,却难掩她内心极度不甘愿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名叫单纹莘的小记者确实有江枫红的影子;仔细观察,她的美、她的俏,以及她在动静间所显露出的鲜明性格,确实是很吸引人的。
    尤其是她的临场反应,皆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就算是偶尔的造作,也不至于令人生厌;但她仍旧比不上江枫红,而且他希望今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这……”呃,她哪来的内幕消息啊?不过,她也清楚自己再不捏造出一个消息来,恐怕下场会极惨。
    “该不会是没这回事?”何景荆笑了笑。
    “当然有,当然有。”单纹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得镇定点,别因为他一个小动作就被他唬住。
    “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难免会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而据我所知,江董事长最近好象对电信市场挺感兴趣的──”单纹莘身体微微倾向前,故意说得神秘兮兮,好引诱何景荆能够顺利接话。
    “嗯哼。”孰料,何景荆只是轻哼二声。
    这何景荆真讨人厌!他果真如老编塞给她的资料上头所写的一样难对付,而且他在江氏企业的地位,牢固到不容人动摇,就连江氏的公子哥儿们,也不敢任意得罪他。换言之,她若无法说服他,他八成是不会放行的。
    “何秘书,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你大可不必当真喔。”单纹莘特别强调后,才又接着说:“我听说江董事长有意合作的对象,正是目前业绩高居第二的东亚电信。”她继续瞎掰着,心想搞不好还会被她给蒙对呢!
    “哦?”
    啐!他还真沉得住气,一点馅儿都不肯透露。
    “何秘书,像这类的小道消息当然不至于影响到要与贵公司合作的那家厂商,不过,为了杜绝这项假消息,我还是希望何秘书能够代为安排我跟江董事长的……”她再接再厉地试图游说他。
    “妳想采访江董无非是想先一步了解谁才是江氏的合作对象。”一道不疾不徐的低沉声音打断她的话。
    “呃,是没错。”单纹莘突然起了警戒心。
    “在妳之前,我至少接获三家以上的杂志社提出这项采访要求。”
    那又如何?她单纹莘正好不是别人,而是握有他把柄的小记者。
    “这不难想象。”她有些诡异地一笑。
    “单小姐。”
    “是。”
    “妳所提出的这项采访要求……”
    “三十分钟就好,我绝不耽误你跟江董事长太多时间。”他要是再不答应她,她保证要让他何景荆好看。单纹莘笑得好不谄媚,可心里却早已臭骂他数十遍。
    “其实,单小姐可以省下这三十分钟。”
    “何秘书的意思是指……”藏在桌下的小手冷不防地握得死紧,虽然她漾着笑容的脸蛋依旧美得可以。
    难道说,他连区区的三十分钟都吝啬给她?好啊!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真惹毛了她,他就等着──
    “既然答案已经揭晓,那就毋需再采访,妳说是吗?”无论她是道听途说抑或是被她猜对,反正在不想再看到她的前提之下,他愿意给她这项消息。
    “你是说……江氏真的要跟东亚电信合作?”真被她给蒙中?哈!想不到她单纹莘居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单小姐,消息都已经放给妳,妳该满意了吧?”他没兴趣再回答已经说过的话,只希望她能够放聪明点。
    雀跃的心情在他莫测高深的问话下陡然打了个突,她恍然明白他之所以给她消息的原因。
    这算是封口费吗?
    老实讲,这原本就是她所冀望的,但不知为何……
    算了,既然何景荆已经亲口证实,那访谈江董事长一事自然就不需要了。
    “何秘书,谢谢你拨冗见我,那么,我告辞了。”单纹莘起身,笑笑的对何景荆颔首,转身开门离去。
    其实,她走得很不甘心。
    明明已经拿到最重要的独家内幕,她仍然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因为打从她一踏进会客室到走出江氏大楼的这段期间,她宛如洗了一场三温暖,一会儿冷到直打哆嗦,一会儿又热到她背后的衣裳全都湿透。
    不过,至少结果是好的。
    单纹莘仰天深深吸足一口气后,咧嘴一笑,带着辛苦得来的独家返回杂志社。
    “出炉了、出炉了,咱们这期的销售量终于赢过我们的死对头。小莘,老编说这次的功劳妳最大!”刚获知销售成绩的胖哥,对着单纹莘兴奋的高呼。
    一听,单纹莘是既惊喜又诧异,“真的吗?”
    “拜托,这难道还有假吗?江氏拿到东亚的经营权可是项爆炸性的内幕,我们星闻杂志社在第一时间就刊登,当然会吸引读者的抢阅。”
    “这样啊!”单纹莘咧嘴傻笑。
    她终于获得众人的认同与肯定,尤其是一向不看好她的老编,竟也会大大地赞美她一番。怎么办?她开始觉得飘飘然,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自我膨胀到认为星闻杂志社没了她就会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