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触碰,理智像是卡死的雪花屏幕,倏然变得模糊不清,大脑变得空白。我贴近铃屋微凉的身躯,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感觉、好奇怪。”
    “这么难受吗?都哭了啊。”
    “有嘛?”
    “有哦。”
    铃屋轻柔地擦拭着我的眼角,又腾出另一只手,拿过了床头柜的说明书,读了一会儿后对我说,“注射药剂有百分之一的Beta会产生副作用,进入类似于Omega的情热期。”
    我勉强理顺了逻辑,但仍旧有些不知所措:“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恋人拉开可爱的笑靥,虔诚地在我的唇角落下了黏糊糊的一吻:“和以前标记一样,交给我就好啦。”
    .
    完全标记后便进行到了现在的时间线,回忆结束的我又开始苦恼起来。
    我与铃屋的恋爱故事就像是一本平铺直叙的小说,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满是俗套的情节。可我想,大多数人的爱情本就是平淡的,能够一直携手走下去就已经让人满足了。
    同事小林见我唉声叹气,十分仗义地陪我一起苦恼。
    “去摩天轮顶端求婚?”
    “大前年情人节去过了。”
    “东京塔夜景?”
    我忧伤地摇头:“前年圣诞节。”
    “电影院包场?”
    “去年纪念日。”
    她默然一瞬,问:“你们还有什么地方没约过会?”
    “不知道啊,好像东京内几乎都逛过了。”
    铃屋主要负责东京内部的工作,我则是在市中心研究院的攻读喰种学研究生学位,外加完全标记前铃屋的易感期,我们几乎只在东京活动。
    “那就去东京外吧!”
    小林提议,“最近东京的局势稳定很多,你们也应该有假期了吧。”
    “什造好像下星期有假期,可是我好像要加班......”
    她打断我。
    “不要可是了!我和你换班!”
    感谢小林的无私贡献,以及监护人凉子的倾情推荐,我与铃屋在下周一便迈上了前往和歌山白滨町的路途。
    我们乘坐的是从东京出发的JR,一路的风景格外秀丽。
    低矮的房屋起伏,更远一些是青山绵延。坐得久了刚对轮廓的重复感到乏味无趣,忽又见雪色浪花、碧蓝海天,铁轨从摊头低低掠过。
    我支着胳膊远眺,窗外的景是浅浅深深的天空,视线能够触及广阔无际的海色水面,灿烂千阳下是粼粼波动的白点。
    铃屋无比兴奋地向外张望,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他斜坐在座位上,侧颊抵住玻璃窗,鼻尖的呼吸氤氲出薄雾,额头留下浅浅的压痕,艳丽的瞳眸中漾着水蓝色的反光,细细的,一缕一缕地幻移。
    他忽的转过来拉住我,细密绵软的话语溶解在窗外呼呼的风声中。
    “真子,外面好漂亮啊。”
    我拿起手机打开自拍与连拍模式,拉住他的衣袖:“那、来个POSE,我们拍张照。”
    他转过来思索两秒,凑到我身旁,熟练地把滤镜和参数调好,高兴地比了个耶。
    笑意止不住漫出来,我同样弯起眼睛,摁下了快门键。
    .
    我们到达白滨町,放下行李时正巧是下午三点出头。接待的老板娘看在我们之间悠悠晃了两眼,扬起笑意介绍道,说旅馆离海水浴场不远,现在赶去正巧能看到日落。
    “很漂亮,如同油画。”
    最简单的词句反而勾勒出最令人心向往之的画面。
    白滨町的海朝西。
    于是我们便沿着航道的方向一路向西,走过了长长的坡道,白色的栏杆外是山、绿意、与樱花。
    我们的头发上都浮着一层光圈,泛出淡淡的光,发现这一点后铃屋朝着我拉开笑颜,攥着我的手摇晃,说,有一种今天会超级幸运的预感。
    我忍住瞥向一眼衣服口袋里求婚戒指的冲动,开始思考他是不是猜到了我的准备。毕竟,他几乎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不过,猜到就猜到吧。
    上坡后便是平缓的下坡,失去遮挡后视野变得更为开阔,长长的海岸线边沿似乎触手可及,远远望去泛着雪色的白。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我们聆听进入了海水浴场的细则。我们今天并不准备下海游泳,所以拎着鞋踩上了沙滩。
    沙滩是浅色的,赤脚踩上去是即将陷落的柔软触感,偶尔会碰到有些尖锐的,却闪着细光的贝壳碎片。铃屋牵着我小心地避开,一直向前,直到蓝白分层的海色印到眼帘,席卷着雪白的浪花铺到我们的脚底。
    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接触海洋,在我的心中它几乎与深邃神秘的深海挂钩。而真正触碰到时,发现海也是顽皮的。它们分层着重重叠叠地向前跳跃,推平了不规整的沙面。我们兴致勃勃乐此不彼地踩下去,留下各自的脚印,一个浪花打来,又几乎成了平面。
    傍晚的海水不是想象中的刺骨,而是绵柔的,留着余温的暖热。暖意的源头来自于地平线的另一头层,寰宇之外的金色璀璨的太阳。它的周围绕着大片赤红的火烧云,如同燃尽天空的火焰。
    “真子,我喜欢这里。”
    浪花一轮一轮地打过来。走累的我们抱着膝盖倚靠在一起,眺望着远处的日落。铃屋的下颌靠着我的肩膀,这样小声地对我说。赤红的眼睛转过来了,那么明亮。
    他静静地微笑着,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我一眼读出了他的想法。
    要在这里吗?
    预订餐馆里的安排求婚仪式似乎用不上了。不过,只要铃屋喜欢,我爱的人喜欢。无论在哪里也无所谓吧。
    这样依偎着,环着我的肩膀,铃屋半个人都重量都靠了过来。我也没有像正规仪式那样选择单膝跪地,掏出戒指,而是缓慢地靠了过去。
    “什造。”
    我看向他,紧张、认真而郑重地询问。
    “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共度余生?”
    漂亮的笑靥拉开,白皙的面容同样泛着红。夕阳似乎也沾染上我们的脸颊,同样生出滚烫的热意。
    “当然愿意。”
    铃屋这样说,跃动的光斑在红眸中游移,两者交织着淡淡的粉,似乎在其中能够看到将来玫瑰色的生活。
    他抢先一步期待地勾勒了起来,“真子,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吧。”
    对不确定性事件我很少作出判断与承诺,但在此时此刻,我止不住地微笑了起来,重重地点头肯定。
    “嗯,一定会的。”
    我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一起共度余生,一起走过漫长的人生旅途。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满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