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帘动,你微睁着眼,盯着半开的窗户。
    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抄起手机亮起屏幕,“正在通话中”。
    坐在床边,你一下一下地轻晃着腿,影子在清灰的月光里时隐时现。
    “好久不见。”他说。
    已经四年了啊,你想,确实很久了。
    于是你清了清嗓子说:“请问你是?”
    -----没消息的时候,你觉得人没事就好。
    有消息的时候,你觉得自己也是有小脾气的。
    然后听了景光的这几年的经历,你扯了扯他易容后的脸,觉得人活着就不错了。
    “That I exist is a perpetual surprise which is life.”(我的存在,对我是一个永久的奇迹,这就是生活。)
    -----于是在朋友眼里,你又交了新男友。
    “比上一个好,”她悄悄地跟你耳语,“脸一般但看起来身材很好啊!”
    你心想其实脸也很好,并在口头上肯定了她的眼光。
    这位已婚妇女凑近你问了句话。
    你:“?”
    她看了眼你的表情就拉着你开始嘀咕:“@#¥%…”
    你都懂,但你不敢说。
    这导致了景光从盥洗室出来时,你看着他沐完浴卸好妆的样子莫名心虚地大喊:“也没有很好啦!”
    景光:“?”
    -----父母开始催婚了。
    内容大概就是:啊,我们这单身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还被人渣了,相亲对象也吹了,现在终于有一段稳定的感情,也算是走出来了!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真怕他们知道真相后把景光打出门外。
    在你费时间委婉地解释之后,你的父母表示“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后心安理得地把你们赶去筹备婚礼。
    “请多多指教,今竹先生。”
    -----虽然有点不可理喻,但你有理由怀疑你的丈夫曾经渣了安室先生。
    看看人家喝的。
    比亲友还像亲友。
    -----今竹先生经常出差,这是邻里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你省掉了很多解释的环节。
    总不能他突然出警你还得跟人打掩护说“他去上厕所”。
    那可能需要担心的人可能就轮到你了。
    虽然知道些缘由,但你还是打趣他说:“做警.察跟做贼一样。”
    景光帮你擦着头发,闻言把浴巾蒙在了你头上,低下头语带威胁:“逮.捕。”
    你扯下浴巾,偏头凑近他的脖颈轻咬了一下,“袭.警。”
    由此可知,恋爱使人智障。
    小光出生的时候,景光也不在身边。
    虽然知道你们夫妻恩爱,但前来探问的好友还是有点忿忿不平,“今竹君这是打算只生不养吗!”音量好歹还顾及着房里有个人类幼崽。
    你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更正:“是我生。”
    她被你正经地表情威慑到了,并觉得你是个傻子。
    你时常觉得小光有两个爸爸。
    “诸伏叔叔”成了“爸爸”以外最崇拜的存在。
    虽然在小光面前出现的频率都不高,但在树立榜样方面真是意外地有用。被要求对“诸伏叔叔”的存在保密的时候,她也言听计从,有着怀揣小秘密的兴奋和保卫秘密的义不容辞的使命感。
    就是景光每次都在小光睡着后才卸妆还挺费心思的。
    为了方便,景光剃掉了他的胡子,你摸着他光洁的下颌处,有点忧心长期的易容会不会对皮肤有影响。
    但后期“诸伏景光”这个身份活跃起来的时候,你更忧心了。
    后来他直接消失了三个月,如果不是定时邮件还在发,简直就是二次复刻。
    你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波洛咖啡馆,安室先生果然不在。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会面你是知道的,毕竟有时需要保证一定的知情权才能更好地保守秘密。
    你尽可能地稳住情绪,但偶尔会出神。连小光都觉察到不对劲,夜里窝在你的怀里小声地问:“爸爸去哪儿了?”
    你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你再见到景光时,他的胡子已经冒回来了。
    熟悉的眉眼,本来因为易容而捂得白皙的皮肤黑了些,还有几道结痂的伤痕。
    你打量了他好几个来回:“该剪头发了。”
    “别哭呀。”他揉了揉你的头发,粗糙的指腹轻拭你的眼角。无奈又温柔。
    你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把泪全洇在他衣服上,对自己的表现有点自暴自弃。
    毕竟已经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了,都当孩子妈了总该成熟稳重些,你的预设明明是要做“可靠的避风港”,这种时候只需要笑着对跟对方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景光说,“都结束了。”
    -----说是结束了,但后续的扫尾还是很费功夫的,你也不指望那俩劳模能休息。
    准备好女儿野餐的便当,你买了一束花带去孤儿院。你曾经的心理咨询师成了这里的“诸伏院长”,得空你就会来看看。
    “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吗?”镜片后的眼睛平和地注视着你。
    “也许。”你说。
    后来你跟景光半真半假地抱怨:“你好意思让人家永山院长改姓吗?”
    “唔…”他不自在地抖了抖围裙,“大概是FBI的恶趣味。”
    你觉得也是。但那时候被FBI监管的景光还不忘找个人盯着你的动向,总让你感到有些微妙。特别像人质。
    其实本质上也没错,各个机关之间信息不互通又不信任,救下一个卧底总是希望有得到回报的可能性,知道其关系者的动向也很有必要。
    “我了解你,所以顺势拜托了他们的人,”景光关火将菜装盘,“虽然很抱歉,但及时了解你的心理状态更重要。”
    哦,白捡的权威医师,你并不介意。
    总之,事情结束后,你终于可以不用藏着婚姻届了。
    毕竟上面写的可是“诸伏”而不是“今竹”。
    -----有一个值得头痛的问题,就是小光的对“诸伏景光”的认知。
    不着家常出差做菜一流的“今竹爸爸”。
    非亲戚常串门格斗一流的“诸伏叔叔”。
    小光觉得都不错,妈妈就是值得最好的。
    但是诸伏叔叔总是在爸爸出差的时候过来,人小鬼大的小光觉得不太行,然而在提出疑问后又被说服了。
    她想:原来他们可以好到穿一条裤子啊。
    那可不,好到可以合体呢。
    被小光撞破真相的那一天,你和景光在书房里商量怎么“循序渐进地让女儿探寻真相”。如果是自己一点点发觉的话,感官冲击会小一点吧?说不定喜欢上推理的感觉还能让那边的工藤照料一下,玩着玩着就能慢慢适应了。
    功败垂成啊。
    果然是心头大患解决后人都懈怠了,居然没发现猫在书桌下捡东西的小光。
    然后“诸伏”就被拉入黑名单了。
    任重道远!
    -----“那时候你怎么想的?”你枕在景光的臂弯里,“在听到我相亲以后。”
    “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你幸福就好。”他老实回答,这溢出来的“奉献精神”让你佯装不满地戳了戳他的锁骨。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嗯?”他配合地略偏过头。
    “I have my stars in the sky, but oh for my little lamp unlit in my house.”(我有群星在天上,但是,唉,我屋里的小灯却没有点亮。)-----嘴硬心软的小朋友在四年级的新课本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诸伏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