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还没好呢,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快回来!”
    这声音混在一片大魔发出的哭嚎声中,还没传过去便被淹没了。
    他急得正要扯起嗓子再喊一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让他们去吧。”池疏望着那两道渐远的身影,心有杂思万千,最后都化作声惋惜似的喟叹。
    眼下这般情况,能破局的办法只在谢知予身上。
    池疏神情一动,握紧手中的剑,转回身来面向那名弟子,横剑一扫,击退了他身后的大魔。
    “专心布阵。”
    *
    离魔渊越近,谢知予吸收进身体的浊气仿佛受到某种感应,剧烈翻腾起来,游走在体内,似火烧一般的灼痛。
    姜屿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被涌出的泪水模糊。她一声不吭,擦了把眼泪,把木剑抱在怀里,腾出手来扶他。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渊口,渊底滔天的浊气翻滚着,喷涌向天际。
    谢知予苍白的脸上不知不觉爬满了鳞片,他吸收掉的浊气太多太多,多到大魔都将他当作了同伴,纷纷绕开两人。
    他在锥心的剧痛中平静地开口,问姜屿:“还不走吗?”
    “不走。”姜屿摇了摇头,扶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几乎和他身体贴在一起,“我和你一起。”
    谢知予唇角轻轻扯了下,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身形忽地一晃,像是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卸了力,连站也站不稳。
    姜屿扶着他坐在地上,他倾身靠过来,俯下头,在她肩上埋起脸。
    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了,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师姐,我好痛啊。”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鳞片缝隙处冒出来,包裹住他的身体,几乎将他也裹成了一团人形黑影。
    姜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抱住谢知予,沙哑地说:“以后都不会再痛了,我保证。”
    谢知予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微微侧着头,鼻尖贴着她亲昵地蹭动,喃喃说:“我没有以后了。”
    姜屿感觉自己的颈窝被温热的湿意濡湿了,她怔了少倾,失神地问:“……什么?”
    风从他们身侧拂过,卷起两人的衣角在风中交缠在一起,明明挨得这样近、这样亲密,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从前不知爱是什么,也不知怎样才能算作/爱。”谢知予扯起唇角,分明在笑,却又淌出了眼泪,“教会我的人,是你。”
    他从姜屿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情感,美好的,温暖的。
    爱不应该是沉重的,她无法做出选择,那些痛苦和纠结就由他来承受吧。
    自他身体里溢散出来的黑气一点点蔓延到姜屿身上,侵蚀着她的皮肤,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几块鳞片。
    姜屿觉得好痛,身体本能地想要松手,可她也觉得谢知予好痛,咬牙硬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仍然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
    谢知予抬起脸,眼睫颤动着,同她鼻梁相碰。
    “师姐。”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指尖冰冷,几乎没有温度了。
    姜屿哽咽着,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生怕弄疼他:“我在。”
    谢知予垂眸笑了,虔诚吻了吻她的眉心:“我爱你。”
    “你”字落下,他将离恨交到姜屿手中,随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还在发愣时,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想和我一起死,是吗?”谢知予声音沙哑发颤,一口血从唇角溢出,他就这样吻在她唇上,仿佛这是最后的亲昵,“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
    眼泪和血混在一起,又咸又腥,这味道蹿在唇舌间,姜屿突然意识到什么,绝望地看着他,泣不成声。
    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将离恨抽出来,却被他握住手腕,刺得更深了些。
    刹那间,漫天浊气犹如海水倒灌,形成一阵滔天巨浪,直向他一人涌去。
    被这股力量冲击着,两人狼狈地坐在地上,鳞片将他们全身覆盖住,几乎成了两座琉璃雕塑。
    谢知予指尖搭在她腕上,轻轻勾起了那根红绳。
    一缕红丝缠,心有双结网,盼与君续来生缘。
    他从来就算不上什么好人,既然答应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她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摆脱他。
    银铃声轻响,姜屿忍受着阵阵剧痛,恍惚中看见一道柔和的白光。这白光落在她身上,风声歇止,她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南诏。
    “师姐。”谢知予坐在院中花树下,淋了一身花雨,有蝴蝶停在他肩上,他手指绕着红绳,抬眸笑着望向她,“会翻兔子吗?”
    不等她回答,他朝她走来,将手里翻好样式的花绳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