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他的心是那么那么沉,他每天都被淹在海里,透不过气。
    何栩过得好累,但他紧绷着,他看起来全无异样。
    他真是擅于伪装。
    就像小时候害怕小朋友抛下他。
    长大了害怕爸爸开门的声音,害怕沉重的拖鞋声。
    但他总是全无异样。
    直到12号晚上,何栩也没有猜到闻年会给他什么礼物。
    何栩有过很多猜想,比如一个笔记本,一只笔,或者是一个摆件,一本书。
    何栩猜想的都是一些很细小,很细小的东西。
    那些东西很便宜,很容易买到,是没什么负担的小礼物。
    他们约定了12号晚七点在近春园会面,何栩六点就开始坐立不安。
    不过才十分钟,何栩又把寝室里的书整理了一遍,桌子擦一遍,地上拖一遍,衣柜收拾一遍。
    何栩再无事可干。
    何栩打算提前去近春园,看看风景或许会让时间消磨得更快一点。
    何栩慢慢悠悠锁了门然后拿了手套往外走,他一边下楼梯一边戴手套。
    今天晚上没有下雪,但空气里冷得让人哆嗦,天色很好,夜里月亮被层叠的乌云挡住,但天空还是很亮,幕布上布满了一种白亮的云烟。
    何栩走在寂静的校园里,他们人文学院考试结束得算晚的,零零散散的,校园里的人已经走了不少。
    地上被打扫得很干净,何栩没什么可踩的,雪或落叶,他有点寂寞。
    今晚没有看见月亮,何栩有点寂寞。
    何栩觉得月亮一个孤零零的,也有点寂寞。
    何栩沿着网球场旁边的大道走着,他并不着急,他知道他的目的地那里现在一定没有人在等。
    他的目的地,没有人,各种意义上的,不会有人。
    这夜色太凉了,何栩打了个哆嗦。
    何栩觉得脖子里直灌风,他把他的棉衣帽子拉了起来。
    视线顿时变得狭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帽子里这块,被切割,被截留。
    何栩把帽子拉得更深了,他整个头埋进了帽子里,他又觉得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安全从来是何栩的第一需求。
    何栩不知道从何开始,为什么会这样,但这的确是第一需求。
    何栩需要安全,他觉得安全他才不会紧绷才会放松。
    何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地面上有着星光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往近春园接近,何栩觉得自己有点开心,有点期待。
    闻年会送什么礼物呢?
    但何栩又有一种长时间紧绷现在骤然放松下来的疲惫。
    今天下午五点,何栩考完了他的最后一科,但他还是紧绷着,放松不下来,他吃不下东西,也无法休息。
    直到现在,何栩一个人拖着他的影子,安静地走在校园里的冷风里。
    何栩突然感觉到一种骤然的疲惫,以及疲惫下的放松。
    何栩深深呼了一口气,那冷气进了肺里,循环一遍呼出来。
    何栩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但实际距离并不算远,他走的慢,但终究还是到了。
    亭子里空无一人。
    何栩在亭子的石凳上坐下了,他没管凳子刺不刺骨,就那么直愣愣坐下了。
    何栩没看时间,就只是这样的,没去看几点,他手撑着桌子,支着脑袋看着亭子前的石子路。
    他看起来好像在数数。
    何栩先是支着头,后来好像觉得手酸还是怎么,他把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就像幼儿园老师教过的礼仪。
    然后他把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还是那么盯着那条石子路。
    睁了那么一会儿,何栩好像觉得眼泪被星光晃得疼,他把眼睛闭上了。
    何栩在凉亭里趴着睡着了。
    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栩实在是太过疲惫了,他最近总是很晚才睡,睡了也很浅眠,食欲不振,精神绷得过了头。
    闻年来时,就看见何栩弓着身子,趴在石桌上,他的脸朝着路,路灯很亮,何栩的脸在路灯下显得白的过分。
    闻年在何栩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闻年几乎听不见何栩的呼吸声。
    何栩的嘴睡着的时候还是抿着,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他的睫毛卷翘着,风一吹过,簌簌地舞动。皮肤光洁,好像没有瑕疵的瓷器。柔软的头发搭下来,拢得何栩的脸格外的小。
    何栩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何栩总是一副易碎的样子。
    闻年没有叫醒何栩,他就坐在旁边,看着何栩的睫毛和唇色浅淡的一抹红。
    第44章 喜欢
    闻年想过很多开场白,但他怎么也没料想到,来时何栩睡着了。
    闻年觉得有点意外,但他又觉得合理,最近何栩话尤其少,看起来还是以往那样,但闻年感觉到何栩沉默下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