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生了一张昳丽至极的?面容,叫人说不出指责的?话。
    但这?世间总好像是有劫数似的?,在那个满地都?是落花的?暮春时节,张焉偏生遇见了崔琤。
    “我生来就是这?般。”他挑眉扬声道?,“姑娘若是看不惯可以?便看不惯罢。”
    姑娘坐在马车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甚至连纱帘都?不曾掀起。
    她柔声说道?:“那倘若我就是不让呢。”
    她的?嗓音清甜,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张焉心中却响起一阵警铃,好似命运在告诫他快逃一样。
    暖风轻轻吹起薄纱,当崔琤的?面容显露出来时,他的?气焰瞬时便消了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位年轻姑娘身上瞧见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度,他愣愣地退开,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朱雀大街上。
    这?也是张焉第一次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至少承袭了父母识人的?能力。
    他看见了,他的?确看见了崔琤身上附着的?神凤。
    3.
    雪愈下愈深,太极宫被深雪笼罩,连红色的?宫墙都?泛着一层灰。
    稚幼的?姑娘走在雪地里,寒风几乎要将她吹走,但她还是调皮地抓住下落的?鹅毛大雪,快活地和小?宫女们闹在一起。
    那是哥舒昭第一次见到?崔琤。
    紫宸殿暖如春日,甚至带着几分燥热。
    皇帝温和地笑了,他缓声道?:“那便是令令了。”
    他还不知道?她的?大名,却先知晓了她的?小?字。
    长安的?冬日不似灵武那般苦寒,初冬时哥舒昭常常见到?她来,但到?深冬时她就再也没?来过,直到?次年的?春天才?又过来。
    巧的?是,崔琤每次来他好像都?能撞见,只?是她大抵从未注意过他。
    青年时哥舒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皇帝在有意地促进他们二人间的?事。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崔琤的?目光自小?时就落在了郇王身上,那么些年也没?有移开过,她这?样赤诚反倒让他更无措了。
    他舍不得见她隐去笑容,舍不得她心有不甘。
    崔琤为后的?十?年里,哥舒昭大半时间都?不在京城,只?偶尔会亲自送些知名的?游医回来。
    但她的?病还是一日日地重了,她嫁给了心心念念的?郎君,却并不幸福。
    年轻的?姑娘在所有的?人眼下走向穷途,可那时边事正紧,哥舒越身死以?后朔方大乱,深雪之夜他带兵征讨他的?长兄。
    鲜血染红了苍白的?雪地,他站在城楼之上莫名想起崔琤怕见血的?旧事来。
    4.
    刚入宫的?时候崔琤就在紫宸殿住过一段,她反抗过、挣扎过,可每每脚还未落地就被李澹抱了回来。
    “不会有人知道?的?。”他眸光潋滟,泛着鎏金色的?辉光,神情中似还带着几分委屈。
    李澹太会蛊惑人,他温声说道?:“哪有新?婚的?夫妇分房而?睡的?道?理?”
    “况且,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外室。”他颦蹙起眉头,似乎在很认真?地跟她讲道?理。
    崔琤嗜睡得厉害,他没?说几句她便又睡了过去。
    她昨夜没?睡安稳,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倦怠,加之不愿听?他冗长的?叙述,很快就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李澹有些无奈,但还是轻柔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令内侍取来文书,静默地在她身旁翻看。
    原先他时常为军务忙碌至通宵,现今连内闱的?事也要处理,有时甚至连与崔琤共同用膳的?时间都?要缩减。
    可他还是执着地改变自己的?就寝时间,陪着她一道?入眠,然后再早早地起身,等到?朝会结束后再唤她用早膳。
    若她仍是困倦,他便将矮桌放在榻边亲自喂她用膳。
    半年后崔琤终于忍无可忍:“我是你夫人,又不是你女儿。”
    在她的?竭力斗争下,尘封已久的?蓬莱殿终于再次开启,然而?没?过多久皇帝也一同住了进来。
    崔琤眼睁睁看着李澹将紫宸殿的?物什全都?带了进来,玉玺和凤印放在桌案上,就好像交缠在一起的?龙凤。
    他白天做皇帝为家国事宵衣旰食,晚上替皇后执掌凤印处理庶务,夜间的?时候还不忘哄着她入眠。
    一日晚宴,有年轻贵女低声抱怨皇后安排不周,竟将她和最讨厌的?人排在了一起,当夜其父便被传唤至延英殿。
    皇帝端坐于高台之上:“不知令嫒对朕的?安排有何不满?”
    5.
    崔琤在郇王府养病时很是无聊,好在冬日大雪至少还有雪景可以?赏看。
    宫人内侍不敢怠慢,可她本就孱弱又大病初愈,也不敢纵着未来王妃玩闹得太过,因此很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