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情话绵绵,他们之间除了针锋相对的记忆还有什么?连最最亲密的那一夜,她都因为醉酒而不复记忆。
    她或许有点反应过度,在他几次求和时皆冷冷回绝,现在想来全是可笑的举动。
    “他有写信给诸祭哥吗?”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如果他另结新欢,未必会让她知道,可诸祭哥应该会知道;若他真有其他女人,她希望早一点死心,彻底醒悟好过赌他会回头。
    “一、两封吧!也许季雍哥实在太忙了,你别胡思乱想。”
    小柿从外头进门,“大小姐,我刚才在路上遇到史总管,他要我顺便把这封信函交给你。”
    莫紫乔急忙接过信,马双飞在一旁陪着笑。
    “看吧!眼皮跳也可能是好事。”
    信函上只写了几个字——昨天梦见你离我而去。
    她反覆看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让我看看。”马双飞接过,喃语:“昨天梦见你离我而去。”
    “既然写了信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他到底怎么了?严季雍,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她呐喊着,完全不顾形象。
    马双飞爱情如意,所以看事情通常以好的方向解读。“紫乔,别难过,有信总比没信好。”
    “这信是从杭州来的,他现在人在杭州。”她看了看信封上的戳记。
    “杭州可是个美人窝,你要有心理准备。”
    “马姑娘,您就别吓咱们大小姐了,她这些日子为了严大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正害着相思病呢!”小柿眨了眨眼,逗趣的成分大些。
    “小柿,你别瞎说。”她死也不会承认。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会笑你。”马双飞掩嘴一笑。
    莫紫乔拨着算盘珠子,“懒得理你们。”
    “小姐,老爷要您和严夫人过府吃饭。”青青匆匆来通报,跑得气喘吁吁。
    “过谁家的府?”
    “好像是宫里来的人在孔太爷家吃寿宴。”
    “宫里的人来咱们梅龙镇,倒是新鲜,紫乔,一起去吧!也许可以向他们打听严大人的近况。”马双飞兴匆匆地道。
    莫紫乔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守在家里等他的信。可是他今天才来一封信,不会再送第二封信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青青,你先回家去吧!别跟着伺候了,我和严夫人同行有伴。”
    青青颔首退下。
    招待宫里人的排场自然不会太马虎,什么好的菜色,主人都拿出来宴客了。
    席间除了马员外是莫紫乔认识的之外,其他无一人相熟,通常这种场合,她是很少与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怕说错话,自然也就少来了。
    马员外旁坐着的大概就是今日宴客的主人孔大人了,他年纪大约六十多岁,头发已花白,孔大人的另一侧坐着一名贵气的中年妇人,莫紫乔从一进门,就发现这名妇人一直盯着她看。
    “你们俩随便坐。”马员外指着空位说。
    大伙儿闲话家常,好像认识许多年似的。
    莫紫乔恰巧坐在妇人的旁边,妇人问她话:“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啊?”
    “十九岁了,除夕夜出生,所以一出生就多了一岁。”
    “你不是除夕夜出生的,你是腊八出生的。”妇人忙不迭地纠正。
    大家面面相觑,莫紫乔尤甚。
    “夫人怎知我是腊八出生的?”
    妇人突地哭了起来,“我忍不住了,我今天一定要跟我的女儿相认。”
    “谁是您的女儿?”莫紫乔拧了下眉心。
    妇人频频拭泪,“你就是我的女儿。”
    “不可能!”她非常震惊。
    马双飞亦附议道:“是啊,紫乔的爹娘早就去世了,怎么可能再冒出娘来。”
    “双飞,别插嘴。”马员外制止她。
    “爹,你们会吓到紫乔的。”
    妇人顿了下,拭干泪水。“你真的是我女儿,十九年前,我亲手将你抱给莫家夫妇照顾,马员外当时也在场,那个时候我们都住在北京城,头几年还有联络,后来你们突然搬走,直到三天前我去上莫三武的坟巧遇马员外,才又联系上。”
    莫紫乔尚未从震惊中恢复,“马大叔,这是真的吗?”
    马员外点点头,“当年,你爹娘一直想要孩子却不可得,所以收养了你,孔大人也是少数知情的人。”
    “那你为什么肯把我送人?”莫紫乔平静的问。
    “我还没夫家就怀了孩子,生下你后不得不抱给别人养,否则你没机会活下来。”
    莫紫乔再问:“我亲爹呢?他为什么不娶你?”
    “你爹是宫里的画匠,他没法娶我。”妇人解释道。
    “为什么没法娶你?”
    孔大人长叹一声地道:“你爹和你娘两人身分过于悬殊,不可能在一起。”
    “你娘是大清的格格。”马员外说。
    莫紫乔脑中轰了一声,她想起上坟路上老婆婆说过的故事。
    “你喜欢花吗?”她淡淡的问。
    妇人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她还是据实以告:“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莫紫乔道。
    “紫乔,你不喜欢花?我怎么不知道?”马双飞吓一跳。
    女人很少不爱花的,这对母女实在太诡异了。
    “不愧是母女。”孔大人欣慰地一笑。
    杭州
    岸边杨柳随风轻拂水面,江南水上风光令人心旷神怡,风光明媚,瑰丽绮妙。
    皇甫光磊带着一名歌女求见严季雍。
    “小女子香绮,有冤情想请大人平反。”
    “直说无妨。”
    “小女子已付足赎身钱,可是王大娘收了钱却不肯放人。”香绮说着、说着不由得悲从中来。
    “你可有王大娘收了钱的证据?”
    香绮立刻由怀袖中拿出一张纸,“上头盖了手印。”
    “之前的借据呢?”
    香绮又递上。
    两相对照后,严季雍说:“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明天升堂时你必须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一遍。”
    “小女子遵命。”
    此案并无棘手处,很快获得解决,只是从此歌女把严季雍当作救命恩人般伺候着。
    “香绮,你毋需如此。”他不希望误导了人家。
    “大人,香绮是心甘情愿的,您就让我替您整理内务,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好吗?”
    皇甫光磊清了清喉咙,“大人在家乡已有妻室,瓜田李下最好避嫌。”
    “大人乃人中之龙,三妻四妾也很平常。”香绮反驳道。
    严季雍笑笑地走出小庑厅,他很清楚自己心之所系的是远方老是找他吵架的小女人,江南女子,环肥燕瘦,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香绮的解读却有不同,“大人都没说什么了,你这个局外人废话什么?”
    “大人是不想让你太难堪,你还以为自己魅力无穷?真的不用痴心妄想了。”
    “大人需要一位平妻跟着他南巡。”香绮认准了自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平妻?好大的口气!一个歌女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皇甫光磊哼笑。
    “大人家乡的妻子不也只是个卖布的女贩,我做歌女怎样了?”香绮提高音量吼道。
    “夫人在大人心目中有独特的地位,不是你可以侵犯的,你想做平妻,等下辈子吧!”
    香绮拿起搁在案上的空盘子,扬起不驯的下巴,走出小庑厅。
    “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得给夫人写封信,让她亲自出马对付你,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严府
    母女相认,原是一场圆满的结局,可莫紫乔还不习惯生活里多了一个娘照应。
    反而做母亲的似有天性,一古脑儿的想要弥补什么似的,热情得不得了。
    “紫乔,这是上等人参熬的鸡汤,你快趁热喝了,我花了三个半时辰慢火炖的。”
    莫紫乔知道娘亲的好意,所以不论她炖了什么、熬了什么,她几乎先照单全收,再分给旁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