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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恙毫不意外,将伞晾在架上,稀松问候:“最近睡眠质量如何?”
    乏善可陈的揶揄问题,温珩昱仅是疏漠递来一眼。
    “不应该啊。”陶恙说,“难不成没找到人?”
    温珩昱敛起目光,淡声:“她在港口?候船。”
    果?然。陶恙就知道?凭他眼线,决计在谢仃进一步行动前就已作?盯梢,但奇怪的是现在。
    “你这?次不追了?”陶恙十?分稀罕,“真要放人走?”
    “她不是想走吗。”温珩昱意兴阑珊。
    陶恙默了默,不再奚落。
    他甚至生出些许感慨,抱臂俯瞰窗外连绵阴雨,依稀能?望见港口?方向,旅客寥落。
    她想走,于是他放了。陶恙也没想到,温珩昱居然真的能?心甘情愿受谢仃摆布。
    这?两人分明都清楚,彼此?之?间是不可抗拒的有害关系。情绪与地位的不对等、过往经历的纠葛,以及那些难以界定的爱与恨,似乎的确是该当断则断。
    天幕沉雾低垂,骤雨磅礴。时钟一秒秒拨转,匀缓响在室内,距离登船的时间所剩无几。
    温珩昱烦躁起来。
    情绪让他漏洞百出,谢仃令他瞻前顾后,这?些陌生的犹豫不决糅合一处,如同一场暴雨倾覆,使他难以自负,懂得患得患失,学?会让步。
    以及——害怕彻底失去?。
    身后突然传来响动,陶恙错愕地回头,只见温珩昱挽过椅背风衣,步履未停地迈向玄关,相当决然利落。他愣了半秒:“欸,你没拿伞!”
    随后又反应过来,他忙不迭抬声。
    “不是,司机还?没来啊!”
    -
    清晨时分,港口?旅客并不多?。
    谢仃撑着刚从商铺买来的雨伞,安静站在街边望海,等候登船检票。
    她没有手机和相关证件,但有现金,轻易就以双倍价格从当地人手中买下船票,丝毫不费工夫。
    海风裹挟着夏日?气息,濡热湿漓。她勾过被风拂乱的发丝,随性捋至耳后,望了一眼海岸边际,那是岛屿的方向。
    最后一次机会,谢仃想。温珩昱,再重蹈覆辙,就真的别再见了。
    码头缓缓鸣笛,声响悠扬,她看?向塔尖时钟,终于迈步向人潮中走去?。
    身后却响起一道?步履声,踏过雨迹渐行渐近,最终停落在她身后,再无半分声息。
    谢仃脚步微滞,撑伞回首,预料中望见熟悉身影。温珩昱仍是奕致周正,修颀身影淹于霭霭雨幕,发梢眉目却被水迹浸透,难掩来路的风尘仆仆。
    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他不是来带她回去?的。
    彼此?目光交峙,谢仃攥紧即将临期的船票,平静开口?:“……有话想说?”
    的确有话该说。在两年前临行决别的北城,在一年前风雪荡涤的冰岛,数月前伦敦重逢的深夜,以及现在。
    他曾想再见她一面。教她不能?就这?么甩手走人,教她该怎么负责任,哪怕是绑也要绑回自己身边。
    如果?能?再见她一面——
    沉霭雾色中,彼此?隔雨幕相望,温珩昱并未上前,只是问她。
    “这?次呢。”他微有自嘲,“走了还?回来吗。”
    ……
    如果?能?再见她一面。
    他想问她,是否还?愿意回来。
    港口?风雨渐浓,磅礴水声不歇,话语的重量如同雨中飘絮,落地又像是更轻缓。
    谢仃攥着船票,像是思索少顷,才开口?:“这?是要求?”
    稀松平淡的一个问题,不掺任何调侃意味。落雨打湿这?场对视,温珩昱望着她,很轻地阖低眼帘。
    “是请求。”他道?。
    如同彻底且甘愿的认输。
    “如果?我拒绝呢。”谢仃毫不退让,继续提问,“监视还?是监听?”
    温珩昱沉然否决:“你不喜欢,那就不会有。”
    的确是足够平等的对谈,甚至他已经在向她低头。谢仃颔首,但依然没有动作?:“还?有呢?”
    没有人错开对视,风雨飘摇中两相对峙,一如往昔。然而胜负早已分明,在更久之?前就尘埃落定。
    温珩昱满盘皆输,而甘愿认下这?点,已经并非一桩难事。
    “你教我的事,我会去?学?。”他默了默,彻底坦荡服输。
    “——可以留下吗?”
    谢仃无声握紧伞柄,那张船票如同时间相催,冷冰冰硌得掌心生疼。
    她闭了闭眼,在码头鸣笛声响的同一时刻,将船票揉皱丢弃,举步迈过这?场雨,走向他。
    的确是件很麻烦的事,谢仃想。
    我钟情你,想占据你,但我提防你,不信任你。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放开你。
    人去?到哪里?都是浑水一潭,不如踏入最深刻的那支河流。谢仃缓步上前,伞面遮蔽湿寒的冷雨,将他们的审判限于狭隘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