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冷风吹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下来。

    祁幼安隐约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想着两人昨晚换下的衣物需要清洗,便也不打算睡了。

    她小心翼翼拉开与怀里人的距离,便掀开暖融融的棉被准备下床。

    不曾想,身子刚一动,她便察觉腰间有股莫名的牵拉力。

    她很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低头看去,这一看,顿时解开了她的疑惑,也让她差点儿笑出声。

    只见她二人的寝衣系带正牢牢绑在一起,且因着她的起身,连带着她媳妇儿的寝衣也被拽起,隐隐可窥见撩人的春光。

    虽然担心吵醒媳妇儿,但本着机会不多不能错过的原则,祁幼安只犹豫了一瞬,就坏笑着朝那一小截白皙如玉的芊芊细腰伸出了魔爪。

    只差一寸……

    近在咫尺的美色却消失不见了。

    宋泽兰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尚未醒透的慵懒,“安安,你昨晚答应我起床了就给大将军写信,不能食言。”

    “……”

    祁幼安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她雪白垂顺的衣摆落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恋恋不舍看了半晌才死心。

    而这时宋泽兰也彻底清醒了,看到她正盯着自己腰侧,颇有些羞赧地解释道:“你每次起床都不让我知道,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法子不错,”祁幼安假模假样咳嗽两声,见她没有发现自己做坏事,便放了心,“媳妇儿,你放心睡吧。我马上就去写,写完就安排人快马加鞭给祁朝燕送信,一刻都不带耽误的。”

    宋泽兰不禁莞尔,看了眼隐隐透着微光的窗户,果断摇头,“安安,我同你一起,恰好我也需要给娘写一封信,娘知道柳姨拜托她的事解决了,才会安心。”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之后就老老实实待在房中休养两天,若是被我发现你像昨天那样偷偷出门,我就立马把你送回家。”

    祁幼安故意板起脸,又补充了句,“到时候你求我也没用,我绝不会心软的。”

    “只是两日不出门?”

    宋泽兰似乎不相信她的要求会这么简单,笑意盈盈的眸里难得流露几分诧异,“若只有这个要求,我自然答应,这两日便是天塌下来,也休想教我踏出房门半步。”

    “哈哈哈,那媳妇儿你可要提防夜里睡着后被我悄摸抱出门……”

    “安安,你莫不是讨打……

    ”

    祁幼安笑的停不下来,宋泽兰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巴,两人在床上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将绑着的系带解开,各自穿戴整齐去了前院。

    前院里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满桌残羹剩饭和滚落在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

    小满已经在收拾了,不过祁幼安估摸着她需要打扫很久,便也加入其中,端盘子擦桌子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宋泽兰,祁幼安根本不让她插手,生拉硬拽将她关到书房里写信。

    宁芳一封,祁朝燕一封,等她写完,外面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祁幼安没有去看她给自家娘亲写的信,只大致扫了眼给祁朝燕的那封信,字迹工整娟秀,字里行间所述内容也与自己所想一致,怕是自己亲自写,也不见得写得这么好。

    她对宋泽兰这个代笔人满意极了,将人夸了又夸,才乐呵呵地出门找专人给祁朝燕送信。

    等她办完事情回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在饭桌上,祁幼安忍不住将自己的小徒儿一再打量,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徒儿小脸虽然黑了点儿,但五官很清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确实是个模样讨喜的小姑娘。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眼拙……

    小姑娘被她看的有些害羞,但得知自己要跟着小满姐姐离开,还是鼓足勇气告诉她自己要留下来。

    不过祁幼安为了她好,并不同意,态度很坚决地让她先读书识字,等长大了再上战场给爹娘报仇。

    宋泽兰和小满也在一旁帮腔,三人轮番上阵,才说服了这个固执的小姑娘。

    早饭过后,祁幼安又给宋泽兰抹了一次药,便让人去床上躺着休息,自己则在院子里清洗两人昨晚换下的脏衣物。

    因着宋泽兰需要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衣裙上便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渍,祁幼安自己的衣裳随随便便搓两下就挂在了绳子上晾晒,却不敢马虎对待她的,埋头认真搓洗了大半天。

    宋泽兰偷偷下床趴在窗边看了好几次,心里既欢喜又羞窘。

    明明说好了自己照顾小将军起居,现如今却是小将军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给自己洗衣裳。

    这若是传到大将军耳中,别说让她留在军中了,不让小将军将她扫地出门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宋泽兰胡乱想着,并未注意到赵小乌来了。

    这厮不是一般的自来熟,进别人家就跟进自己家似的,在前院没找到人,就贼兮兮地一声不吭溜到了后院。

    在

    水井旁洗衣的祁幼安她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就只瞧见趴在窗口处的宋泽兰了。

    冷不丁的一声嫂子中气十足震耳欲聋,叫的宋泽兰心头一凉,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她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赵小乌兴高采烈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只是这人刚迈开腿小跑两步,就脸色骤变,猛地又停了下来。

    下一瞬,这人便捂住屁股,嘴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宋泽兰愣了愣,便喊祁幼安去扶赵小乌一把,祁幼安倒是放下手中活儿过去了,脸色却不大好看,扶着赵小乌胳膊冷笑道:“活该,挖人墙角就该被天打雷劈!”

    “啊?”

    赵小乌不嚎了,一脸茫然,“老大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祁幼安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拽着她的后衣领就往外院拖,“装什么装,再让我看见你鬼鬼祟祟过来找我媳妇儿,还笑得那么灿烂。我就把你丢到山里喂老虎,到时候别说你娘求情了,便是我娘亲自来了也不好使。”

    对于赵小乌,祁幼安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她巴不得赵小乌疼死才好,手下动作要多粗鲁有多粗鲁,疼的赵小乌都快哭了。

    到了前院,祁幼安更是直接松手,任由赵小乌一屁股跌坐在硬邦邦的地上。

    这滋味更加的酸爽,赵小乌感觉自己差点儿就升天了,却又怕祁幼安一个激动再动手揍她,忍着剧痛忙不迭爬起来解释道:“老大,你……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我承认自己好色但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而且像嫂子这种安静温婉的坤泽君,一看知道很无趣,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李金花那个老太婆给我娘挑了那么多温婉的儿媳妇我都没接受,怎么可能会挖你墙角?我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对我爱搭不理的坤泽君,追求起来比较有挑战性,比如栎儿……”

    她的求生欲真的很强,见祁幼安神色未有松缓,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说辞为自己撇清嫌疑。

    但说到这里,她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睛里忽而泛起迷茫,“老大,你不是知道我喜欢栎儿吗?”

    “你嘴里有实话?之前不是非红玉楼里的织玉姑娘不娶么。”

    祁幼安虽这般说,但心里还是信了她几分,随即又说道:“说吧,你来找我媳妇儿干嘛?”

    赵小乌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啊老大,我是来找你的,我有很重要的是要跟你说,至于织玉姑娘……咳咳,那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老大你以后可千

    万别提她了,不然会害死我的。”

    祁幼安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勾唇嗤笑,“小鸟,你确定梅清栎怀里你的孩子?她自己告诉你的,还是军医说的?”

    “老……老大……”

    赵小乌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不过祁幼安铁了心想印证心中的猜测,就那么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

    过了半晌,赵小乌终究是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是我骗我娘和阿姐的,不然她们不会帮我救栎儿。”

    “果然如此,”祁幼安挑了挑眉,“早先就告诉你了,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人家一心一意筹谋算计争夺皇位,你呢,吃喝玩乐正经事不干,又没个对人家有利的显赫家世,人家怎么看得上你?”

    赵小乌之前听的时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回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我经常缠着栎儿,也没看出来她烦我,现在可倒好,我都陪她进牢房了,她反而对我无比排斥,被地牢里的老鼠虫子吓得脸色发白快要晕过去,也不让我靠近她。”

    说到这里,她情绪不禁低落下来,还有些委屈,“我陪她住了十天牢房,至今还没牵过手。甚至她对我一句感谢没有,也不跟我说话,都是我自说自话,也就前些天听我说你要过来,才主动跟我说她要见你一面,老大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祁幼安嘴角抽了抽,看傻子似的看着赵小乌。

    还能怎么了?

    当然是被赵柠溪气得,换作是她,被亲信之人背叛从高高在上的皇女沦为阶下囚,叛徒的妹妹还像只苍蝇似的赶不走,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得把赵小乌弄死。

    凭心而论,梅清栎那厮还真是够能忍的,竟然没在月黑风高的夜里一把掐死赵小乌。

    赵小乌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自己的老大忽而又移开视线,眉眼弯弯地看向了自己身后。

    宋泽兰这大半日都窝在床上,匆匆用素雅的玉簪挽起披散的长发,便整理衣衫追了过来。

    眼下,看到祁幼安面带笑意不由也宽了心,“安安,赵小姐有伤在身,玩闹起来也应注意分寸才是。”

    赵小乌被这么一打岔,正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只知有人为可怜的自己打抱不平,便也跟着点头,捂着不断传来疼痛感的屁股哀怨道:“对啊对啊,差点儿没把我疼死,老大肯定

    是故意的,嫂子你可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宋泽兰眼含歉意地点头,一个‘好’字尚未脱口,祁幼安却已意味深长地看向她跨过门槛的左脚,“媳妇儿,你确定?我记得某人似乎已经自身难保了。”

    约好的是不能出门,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后院,而这里,是前院,是她不该出现的地方。

    宋泽兰踏过门槛的身形微滞,抿了抿唇角,还是踏了进去,若无其事地来到赵小乌跟前,从袖中取出一个造型精致小巧的白色瓷瓶递给她,“赵小姐,这是我先前配制的药膏,赵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拿回去试试。”

    “信得过信得过,很多人在嫂子你那里看过病之后,都说你医术好,比王老头治得好,还很少收钱。”

    赵小乌很是高兴,咧着个大嘴伸手接了过来。

    刚想揣入怀里,余光却瞥见祁幼安冷嗖嗖的目光,动作不由一僵,下一瞬直接像烫手似的又塞回宋泽兰手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子,我还是不要了吧,我这点儿小伤,用不上。”

    宋泽兰眼中浮现些许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正欲劝她,却见她竟是后退几步,直接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

    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还透露着些许警惕,像是防着自己靠近。

    生平第一次,宋泽兰沉默了,她性子温和做不出勉强他人的事儿,片刻迟疑,便改口道:“那好吧,赵小姐有需要了一定要告诉我。”

    赵小乌连连点头,“老大,嫂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

    宋泽兰目送她捂着屁股急急忙忙离开,垂下头看着手中瓷瓶,粉嫩白皙的指腹轻轻摩挲,满眼不解与诧异,“赵二小姐为何这般反应,难不成怀疑我的药里掺了毒?”

    祁幼安强忍着笑,没好气道;“我看这厮就是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给她也是浪费了,还不如给我。”

    “……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宋泽兰把药放在祁幼安手心,眼神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安安,你方才怎么那般对待赵小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即使看在她长姐的面子上,也不该如此欺负人家。”

    “梅清栎一而再算计咱俩,这厮却让我放人,我心里不爽,”祁幼安撇了撇嘴,很是理直气壮,“而且,后院也不是她这个乾元君该去的地方,我对她客客气气她怎么长记性?”

    宋泽兰叹了口气,好像也明白赵小乌为何反常了,抬手轻轻抚了抚祁幼安脸颊,“你呀,心胸且开阔些,纵使人家算计你我,如今祁家谋反夺人江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留她一命,成全她与赵小姐又有何不可?”

    祁幼安才不买账,哼哼着推开她的手,“对对对,我小心眼儿,宋姐姐大度,但凡祁朝燕不打算谋反,你就去给昏君做妃子了。若是成了,你是不是还要谢谢她?”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又贱兮兮地说道:“赵小乌说梅清栎想见我一面,我没打算见,不过媳妇儿你既然这么说了,要不我去见见?顺便转达你对她的谢意?”

    宋泽兰着实被气到了,她知晓这人内里有多么无赖,说起浑话毫无忌讳,在自己跟前不过是装出来的乖巧,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伶牙俐齿的某人不仅会把大将军气得半死,也会把她气得胸口闷疼。

    她眼神幽幽望着祁幼安,过了好一会儿才浅绽笑容,“安安提醒的极是,若是成了,确实该好好答谢五皇女,毕竟到了那时,按规矩小将军该同五皇女一起唤我母妃不是吗?”

    祁幼安整个人都傻了,做梦也没想到她媳妇儿会说这种话,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宋泽兰倒是勾起了唇角,悠悠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祁幼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媳妇儿你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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