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韶约吴庸一起去登的是京城西山,两人骑马赶到山脚下时,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正等着他们。
    此人比吴庸年轻些,也是二十岁左右,一身黑色长衫,腰束巴掌宽的腰带,腰带上悬挂的玉佩竟然是罕见的墨玉,与之相反的是他的面白如玉,肌肤与萧韶一样吹弹可破,五官不如萧韶俊美,却别有风情,单眼皮,薄嘴唇,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
    萧韶介绍道:「吴兄,这位是云初,本朝四大侯府之一永定侯府云家的长公子。云初,这是吴庸。」
    云初淡淡地向吴庸点头致意。
    萧韶似乎对云初这种淡漠的反应习以为常,他向吴庸眨眨眼,带点神秘地说:
    「你别看云初总是冷冷淡淡的,肚子里可是有真材实料,现在他都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五品官员呢。」
    吴庸有些意外,五品官在京官中不算太高,但是云初很年轻,而且大理寺少卿掌实权,这就很不容易了。
    大理寺与刑部同掌天下的刑事案件,而大理寺与刑部的区别,在于大理寺还特别掌管达官贵人们的刑事案件,所以,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一定是皇帝手下最信任的人,而且其人本身也要不畏权贵才可以胜任。
    京城西山隶属于皇家园林,那里风景如画,在山上有大片大片的枫林,此时虽然还没有全林尽染上枫红,但是已经隐隐有了枫红似火的意味,看起来也别有一番景致。
    沿着开辟好的山路一阶阶向上攀登,路途之中每隔不远就有一个供歇脚的凉亭,凉亭里四周摆满了正盛开怒放的菊花,还有提前上来的秀美侍女在旁边递了温热的湿帕子为他们擦手净脸,又为他们斟酒布菜,这一路行来不觉得累,还挺享受的。
    只是云初虽然也会和萧韶、吴庸两人交谈两句,但显然是个话少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
    返程的时候,云初先走了,萧韶和吴庸一起回家。
    萧韶叹了口气,问:「吴兄,你看云初这人怎么样?」
    吴庸想了一会儿,摇头说:「初次见面,不好说。」
    「那总有个大概印象吧?」萧韶不死心地追问。
    「你怎么这么在意他?」吴庸疑惑地反问。
    萧韶又长长地叹口气,说:「还不是我娘看中了他,想为我妹妹提亲,他也认识我妹妹,我却感觉不到他对我妹子有什么意思,我怕我娘是一头热,如果硬要提亲,反而耽误了妹妹终身。」
    萧韶又认真看着吴庸说:「我真是后悔打你一顿,当初要是招你为妹夫,我倒什么都不担心了,你现在一看就是个可靠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云初这人如何?」
    「才见一次面说不准,不过我以前也见过和云公子相似的人,我认识的那人外表如云初一样清冷,内在却性烈如火,这种人不容易亲近,但是一旦被他接纳,就会真心真意。他如果真的看上了令妹,自然会是美满姻缘,可如果没有的话,恐怕……」
    萧韶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我也是这样说,可我娘就是不听,偏要说妹妹国色芳华,没有男人会不爱她,唉。」
    吴庸失笑,父母都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可别人却未必这么想。
    吴庸回到家时,门房说:「少爷,叶家三姑爷来了,在大厅等着您。」
    吴庸「嗯」了一声,倒不意外,昨日王氏求情不成,大概陈安要亲自求到他跟前了。
    陈安见吴庸进了大厅,急忙站起来笑脸相迎。
    他穿着一件绮绣阁专门订做的宝蓝色锦缎长袍,衣料虽是素色,但是布料昂贵,手工精致,一看就是高级品,再加上他长得确实不错,看起来倒颇为赏心悦
    陈安笑容可掬地说:「姐夫,今日又来打扰了。」
    吴庸「嗯」了一声,用手指指座椅,说:「坐。」
    陈安急忙应了,屁股占着半边椅子坐下,很是恭谨。
    其实陈安心里有点惶恐,以前他看不起吴庸,觉得吴庸不过是个败家混混,现在真正单独面对他时,才觉得压力不小,让他不自觉地就拿出往日对待贵客时的慎重态度。
    陈安见吴庸只是坐着安静喝茶,也不主动询问他有什么事,心里焦急,又更挤出几分笑脸,说:「小弟这次冒昧登门,是有个不情之请。」
    吴庸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你说。」
    「姐夫,小弟也是有家室的人,您也知道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没钱一日也难以过活。小弟做事不周,惹了大姐生气,现在也不厚着脸皮要求重回绮绣阁。我呢,是打算自己开一间绸缎铺,好歹赚点柴米油盐钱。」
    陈安之前负责绮绣阁的布料采购,曾经去过几次江南,和江南的一些布料供货商建立了一些交情,也摸清了里面的门道,如果他要做这个买卖,倒还真的可以试试看。
    吴庸点头,说:「如果肯好好做,应该可以做得起来。」
    「是,是,我也这么想的,空闲的店铺我也打听好了,离绮绣阁不远就有一家呢,只是……」他忍不住搓了搓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不瞒姐夫说,小弟娶妻生子,这几年手里没存下什么钱,要想开门做生意,却少不了本钱,所以……所以这次小弟是厚着脸皮,来向姐夫和大姐借一点本钱的。」
    随即他又马上大声保证说:「只要生意运转起来,一有了盈利,我就立刻还钱!」
    吴庸久久不语,就在陈安以为这次恐怕要白跑时,吴庸开口问了:「你还差多少?」
    陈安立刻说:「一、一千两……小弟打算直接顶下那间门面,再加上要进一批上好绸缎,所以本钱挺高的……」
    二十两纹银就够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花用,陈安倒是狮子大张口。
    吴庸也没说破,他淡淡一笑,伸出一只手,比出五根手指,说:「一千没有,我最多只能借你五百两。我也是刚刚成亲,花费不小,你也是清楚的。」
    第十章
    陈安心头大喜,他本来打算着能借到一、二百两就不错了,这次能够拿到足足五百两,再加上自己成亲以后偷偷积攒下的私房钱,足够他下江南好好挥霍一番了。
    陈安借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吴庸回了内宅,将陈安借钱一事详细告诉了叶绫舞。
    叶绫舞有点心疼借出去的钱,说:「想来你是看着我妹妹的面子,才对他这么大方,可是陈安这家伙不安好心眼,你这次一下子借他五百两,他知道了你大方,搞不好以后就存心要从你手里挖钱了。」
    吴庸说:「既然你也知道陈安夫妻俩老是惦记着我们手里这点钱,那就不如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
    叶绫舞有点不解,问:「怎么解决?」
    总不会是断絶亲戚关系吧?
    吴庸摇摇头,说:「你就等着瞧吧,我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眼光,陈安不是个守本分的人,早晚会闹出大事来。等他出了事,我们手里有了他的把柄,一切就好说了。」
    似乎为了印证吴庸所言,陈安借钱后的第三天,果然就出事了。
    一大清早,吴庸夫妻俩刚刚起床,王氏就派了大丫鬟核桃过来传话,而且核桃的神色有些怪异。
    叶绫舞看她几眼,见她吞吞吐吐,要说不说,有些不耐烦了,便说:「有话就说,是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吗?」
    核桃急忙摇头,「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大夫人,是……是甘姨娘不见了,她的贴身丫鬟香梨也不见了!」
    叶绫舞皱起眉头问:「不见了?怎么回事?」
    核桃深呼吸几口,渐渐平静下来,才仔细将事情经过说明白:「早上甘姨娘没有过来给夫人请安,后来她院里的小丫鬟慌张地来说甘姨娘不见了,香梨也不见了,她的那些金银、首饰、值钱的好衣裳也都被打包带走了。小丫鬟见状不妙,才急忙来禀告夫人,夫人又赶紧去甘姨娘院里查看,结果只剩下绫歆小姐在可怜地哭着找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