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托里亚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马尔福地位不再而敷衍我的人。用她的话来说,比起那些无用且繁琐的交际话术和礼仪,她很乐意和我聊天。
    更令我惊喜的是,即便经历了那场可怕的大战,她仍然能保持最初的天真——这是件非常难得的事。
    渐渐地,我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多。她对于血统论的独特看法让我感到新奇。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混血和麻种也没那么糟糕。可是我的父母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实在理解不了纯血出身的姑娘怎么会有这种不正确的可怕想法。正因如此,他们非常抗拒阿斯托里亚来家里做客。
    他们越是反对,我便越喜欢她。似乎通过和她交朋友这种方式,我便可以反抗父母,以此增添自己可悲无用的成就感。
    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蠢事——用一个善良的姑娘来给他们添堵。但阿斯托里亚并不生我的气。可以说,我在她那里获得了不小的抚慰。这也坚定了我与她交友的决心。
    久而久之,我们的友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又过了几年,我的父亲刑满释放。
    紧接着,顺理成章地,在某个无比寻常的下午,我单膝下跪,向阿斯托里亚求婚了。
    又过了些日子,当我的父母和老格林格拉斯谈妥后,我们结婚了。
    结婚那天,一切都很完美。
    只是当我将戒指戴在阿斯托里亚的手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记忆深处,我曾将眼前这枚戒指戴在某位我许诺一生忠诚的爱人手上。
    “马尔福先生,看这边!”
    摄影师举起照相将我唤回现实。我抿起嘴唇,以一种严肃又略显忧愁的模样出现在次日的报纸上。全无新婚的喜悦。
    然而,不管过程如何,我们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仍然摆脱不了一些琐碎之事。事实上,我经常做些不识趣的事或是讲些不得体的话。阿斯托里亚则展示出她无与伦比的包容心。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她都没有对我发过火。
    一方面我感激于她的和善,一方面却又暗自讨厌她的无趣——哪怕她给我一个责备的眼神也好。
    我讨厌包容。讨厌她对我的纵容。这让我看上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很多次,我想争吵,想让她对我大吼大叫。可她却只是无奈地叹气然后默默打理好一切。
    给予我溺爱的人不过是从我的父母变成了我的妻子。
    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我感到窒息。
    可心里总有个声音说,看看她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她愿意包容你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此,认知方面的矛盾让我时常陷入一种愧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习惯这种生活。但我知道,即便这样,我的痛苦也不会止歇。
    在整日的愧疚和厌烦拉扯中,我度过了新婚的第一年。并迎来了婚姻生活的第二年。
    过的越久,也就越麻木。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少有的恩爱有加的夫妻。
    可我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马尔福夫人这个位置。
    阿斯托里亚也明白我对她没有激情。我们两个人一起听音乐、读书。她笑我也笑。却依然感到孤独。这孤独甚至比独处时更大。不仅更大,而且更困扰。当我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不到她,便松了口气。
    是的,阿斯托里亚爱我。我也爱她。只不过我很清楚,我对她的感情并非男女间的那种。可它到底归属于哪种,我却又始终说不清楚。
    或许有爱就足够了。
    非要分那么清做什么?
    自我麻痹确实有一定的效果。至少它带给我一段还算快乐安稳的时光。因此造成了某种错觉。
    我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很爱很爱阿斯托里亚。
    在这种虚假的祥和气氛下,斯科皮出生了。是我和阿斯托里亚的儿子。自此,马尔福庄园里又多了一个马尔福。
    我的父母自然高兴的不得了。阿斯托里亚也是。
    我发现,尽管自己表现得很快乐,其实我总是很悲伤。我就这样拖着自己走,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梦想自己无法拥有的。
    我恨不能摆脱一切责任——作为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甚至是那些不属于我的责任。我想抛下一切——家庭、财富和地位。
    我不想不清不楚地活着。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逃离我的所爱。我想要出发,不是去法国德国,也不是去麻瓜的栖息地。无论去哪,只要不是在这里就行。我向往的是不再见到这些人,不再过这种没完没了的日子。我想做到的是卸下我已成习惯的伪装,成为另一个我,以此得到喘息。
    不幸的是,我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事与愿违。懦弱——那可耻的懦弱——我与生俱来的懦弱再次控制了我的思想和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