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包袱,喜气洋洋的大红嫁裳绣着金龙银凰,那抹艳红像是照亮了黯淡朴素的兵帐。
    嫁裳呢。她温柔的抚抚温凉的丝缎,心下有着柔软的感伤。
    「是不是也替阿钰做了件?」她不欲回答段莫言的问题,话锋一转,「做两件比做一件便宜些不是?我看你当商人当得很乐么…我能不能看一看阿钰那件?」
    他倒忸怩了起来,「什么嘛…」要待不给看,又觉得满心欢喜没处放,急着跟人分享,他不好意思的拿了石中钰那件嫁裳,「两件一样的啦,只是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龙凤,就绣了两只麒麟,工是一样的啦,我可没叫他们这件多用点工夫…」
    展开同样喜气的嫁裳,一对麒麟默默的相对,细心的缝着小玉石在上面…
    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么好啊…
    「我没什么大礼可送。」她微微笑,脱下不离手的玉班指,「权充贺礼吧。什么时候提亲?」
    「本来…本来…」佻达的段莫言也红了脸,轻轻抚着这灿灿的嫁裳,「本来想宁耐几年,等我当了三品官回调丽京,请她辞官当我的娘子吧…再说。反正她也是老姑娘了,谁敢要?可…可一听到皇上的怪癖,我就觉得事情挺严重的。一整天吃不下也睡不着。若弄到那步田地才跳脚,还不如…不如现在赶紧娶了她了事。她…她还可以继续当她的宰相,我守我的边关…」悠然的看着帐外的月,「此情若长久,岂在朝朝暮暮?」
    岂在朝朝暮暮?
    木兰猛然抬头,心头说不出是苦是甜。浓重的凄楚侵袭整个心,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的确不在朝朝暮暮。
    「这礼,我收下了。」她笑笑,却含着寂寥,「你倒是早点托良媒求亲,迟了,石宰相嫁了人,你哭也哭不成。」
    「也对…」他刚放下心,又一跳,「不好!皇上可也到立后的时候了!天天朝夕相处,该不会日久生情吧?完蛋了完蛋了~如果情敌是皇上,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跟皇上抢心上人,是没有什么「如何是好」的。
    她英眉一敛,「明天我就回丽京。」
    ***
    方进城门不久,服侍皇上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拦马,「公主!公主!请留步!」
    木兰诧异的在心底转了几个念头,功高震主?此行并无太显眼的行为。再者,这几年她已经刻意收敛,许多战功与内政都慢慢放给段莫言和石中钰,专挑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处理,这样还震主吗?
    端是心平气和,「王内侍,本宫刚进城,有什么事情呢?」
    「皇上有旨…」见这位声威远播的监国立刻下马跪在尘土,不禁觉得宫中传言篡位宛如幻影,定定心神,「皇上有旨,宣监国公主进宫见驾。」
    进宫?需要这么急?她却什么也没说,「谨尊圣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上了王公公准备的皇辇,牵着她的马的羽林卫面面相觑,「糟了,这么急着召将军见驾,会有什么事情?」李承序心里恐慌,宫变时主将留在皇宫等着殉国的不祥袭上来。
    「将马匹送回将军府,」他急急交代属下,「羽林卫全体戒备。」
    「队长!」属下疾呼,「您上哪去?」
    「我找唐剑麟去!」呼声渐远,他已疾马不见踪迹。
    ***
    「紫微殿?」木兰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声,「皇上宣旨在紫微殿见本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
    「皇上是这样说的。」王公公恭谨的说。
    踏入紫微殿,王公公将门关上,她全心戒备着,担心内廷有变,手按剑柄,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兰爱卿。」她急转身,发现只有皇上一人,身穿白单衣襦裤,神情轻松自在。
    不是宫变?她舒出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放松了。
    「臣木兰,参见皇上。」
    「兰爱卿,朕命妳今日不许持皇家规矩。」他心口有些发烦,当皇帝万般不自由,连要打发内侍宫女都要花番口舌和脾气,「兰爱卿,这儿坐,今晚朕与妳秉烛夜饮。」
    木兰默默的坐下来,一面端详着皇上。这般喜色,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饮了一口酒,芳香扑鼻。
    「这叫合欢酒。」皇上开口,「爱卿,妳知道何人可饮此酒?」
    她不禁面红过颈。宫闱生活已久,她当然知道这是皇上与后妃交欢前喝的酒,为的是强筋健骨,女子饮了能多生产。
    「臣僭越了。」她将酒推开些。
    新帝也鼓起莫大勇气,从小将她看成无所不能的天神,现在却要亵渎这位九天神人,他心下不是不怯,但是想到剑麟…他咬牙,「妳可听说唐剑麟求婚监国之事?」
    「臣略有耳闻。」
    「耳闻?」他冷笑一声,「朕绝对不会如他所愿。」他任性的抓住木兰的手腕,「今天起,朕不在放妳回将军府,朕要立皇姊为后,今晚就让妳成为朕的人!」
    木兰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皇上请自重。恕臣无法遵旨。」
    「妳若不愿意,手上青锋三尺是做什么的?」他少有的发脾气,「索性砍了朕的头,一了百了!这皇帝是妳要朕做的,这江山是妳要朕费心的,什么都是妳要的,为什么朕不能要了妳?」他将木兰扑倒在地,木兰啼笑皆非的将头一偏,才不至于撞痛了后脑勺,嘴里还劝着,「皇上,请珍重龙体。潮地里易生疾病…」
    「那床上行不行?」他轻轻的在木兰耳边说,见她靥生红晕,娇俏不可方物,和平时那副严肃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言,心下动荡不已,不等她说,一把将她连军甲配剑都抱了起来。
    「皇上不可!」原以为她要抗拒,她却只是苦心劝着,「皇上,臣身上这副铁甲不轻,皇上请为天下百姓珍重…」
    新帝将木兰往床上一拋,又好笑又好气,她哪里有一点要被强迫的样子?「妳说不可?朕偏说可以可以!」压着她生疏的寻找她的樱唇,她几次扭头不依,「朕命令妳不能动!」他生气起来。
    真的就乖乖不动了,全身僵硬端凝,比校军时还严整。
    吻了她片刻,看她不躲不闪,又对这身军甲伤脑筋。新帝向来自牧甚严,前几年还小,这几年心里又占满了木兰的倩影,对妃嫔没什么兴趣。这才让太后惊慌莫名,还调查他的太监有无不妥。
    谁也没有不妥,就不是木兰而已。
    吃力解下她的军甲,着实不轻。心里暗暗吃惊,这么重?皇姊走到哪都衣不解甲,这种日子…
    他心疼的抚过军甲摩擦过的小小的茧,在脖沿和胸前,甚至有刚愈合却翻着鲜红的伤疤,扯开她的前襟,严密的绑胸之外,几乎布满细小箭痕刀伤,在她皙白的娇躯上描绘着过往惊骇的生死。
    怜惜的亲吻着伤疤,动情的抚摸她,木兰没有抗拒,却仍僵硬端凝。
    「妳…妳为什么不抵抗?」支起身子,他抚着木兰不曾阖上,谴责不赞成的眼睛,「妳不愿意,是不是?」
    「臣的确不愿意。」木兰淡然,一点也没有贞操即将丧失的悲感。
    「不愿意为什么不挣扎?」他生气起来,挣扎也比一段木头好,他干脆去抱战甲好了,战甲抱久还会暖。
    「皇上命令臣不可以动。」她的眼睛没有阖上,也没有娇羞。
    「妳…」他一把掐住木兰的脖子,从来没有这样狂怒过,「朕命令妳不能动就不动吗?若是要妳的清白呢?」
    她冷冷的眼睛宛如寒星,「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他的眼眶红了,发出一声怒吼。
    ***
    「妳是不是…」龙床白纱半掩,帐后的新帝低落的问,「妳是不是已经失身给唐校尉?」
    正在整装的木兰停了一下手,继续穿上战甲,「不是。」
    「那为什么…」新帝激昂起来,「为什么…你们日夜相处,孤男寡女,妳知道宫中将你们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