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堕落的家伙在缭绕的烟雾里若隐若现,有些觉悟的,毅然决然的请她用子弹或镰刀给予解脱。
    洛拉姆斯……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吧。
    最后一个没有堕落的恶魔猎人,伊立丹的亲传弟子。掂了掂充满沈重恶意的法典……这样好吗?
    反正是奥翠司的要求。
    她仔细保养了枪枝,并且将镰刀磨得更利。奥翠司,受难者。看你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吧……在渴求力量的难关前。
    一直都冷酷沈着,像是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奥翠司,果然在看到恶魔之名法典的时候,陷入了贪婪与狂热。凯悄悄的将枪隐在斗篷下,另一只手握着镰刀的柄。
    “恶魔之名法典……这本书……我能用它来增加我的力量十倍……不!百倍,千倍!所有的恶魔都将屈服在我的足下!我会……我会成为这世界最强的强者!”他渐渐的恶魔化,冒出危险的红光,“我将比……将比伊立丹还伟大!”
    真糟糕啊。凯微微皱眉,果然还是不行……
    在她打算扣下板机时,奥翠司却满身大汗的恢复原状,粗鲁的把法典扔给她,“不!我的灵魂不能因为这本破书就被腐化,我确定。回去将妳派来这里的那些人那里,滚吧!
    “妳现在有方法制止瓦瑞迪斯了。在他经由变形而显露出他恶魔的形式,当他的面烧掉这本书。那将是你能剥夺他力量的唯一方法。”
    “……烧掉?”凯不敢相信的问,“你不想看一眼吗?”
    “住口。”奥翠司憎恶的看着她,“滚!”
    但那个离魔化不远,被玷秽极深的人类,却向他屈膝。“尊敬的受难者,奥翠司。您是我所见唯一一个成功抗拒而没有堕落的越线者。请求您以‘利他’的目的,在这本书焚烧之前,帮助我。”
    这是……嘲笑?奥翠司狐疑的看着匍匐屈膝的人类猎人,毕竟她见到自己失态的一面。
    “我愿成为您永远的奴仆,尊敬的受难者。”凯抬起脸,深琥珀色的瞳孔燃烧着强烈的憎恨和复仇,“只要您愿意告诉我真相,不管我有没有杀掉仇敌,就算只余魂魄,我也愿意永远受苦,永远服侍您!”
    “……任何人能满足妳复仇的渴望,妳就愿意把灵魂卖给她吗?”奥翠司冷漠的问。
    “不是任何人。”凯眼中的火焰更烈,“必须是了解何谓‘纯粹憎恨’的人,即使灵魂都彻底被玷污,依旧傲然不曾堕落的人!双手不会沾上无辜者血液的人!”
    ……原来如此。他一直觉得奇怪,魔化到如此之深,却依旧保留灵魂之火的缘故。
    如此精粹的憎恨和复仇。
    “我不需要奴仆。”奥翠司冷冷的回应,“妳能给我什么线索?未必要用到恶魔之名法典。”
    凯站了起来,脱去斗篷、拉下围巾,脱去手套,并且脱去上衣……
    露出缠绕满伊露恩符文绷带的上半身。
    这就是为什么服侍圣光的奥多尔没将她当敌人恶魔斩杀的缘故吗?的确,这也是恶魔猎人偶尔要进入城镇所用的手段:在月井中净化过的伊露恩符文绷带。
    但那也是非常痛苦的,非常非常。厌恶邪恶的伊露恩符文和以恶魔为自身力量的恶魔猎人,光触摸就会引起剧痛,她却缠满全身。
    凯仔细的拆掉两臂的绷带,惨不忍睹的焦灼和肉芽组织的扭曲伤疤遍布,唯有七个纹身毫发无伤的铭记。
    如此秽恶的符文。
    “……我很遗憾当时我还蒙蒙懂懂,许多重要的线索都不知道注意。”凯低下头,“现在连回忆都很困难。非常懊悔,但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七原罪纹身。”
    奥翠司摆手,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法典。“孩子,妳找错方向了。或许很类似……所有纯粹的恶意都很类似,但有微细的不同……妳一直带着解谜箱,为什么呢?妳从哪里得到它的?”
    “因为丢不掉,我是在……在……”
    我在哪里得到这个解谜箱的?
    努力思索,却只有一片空白。
    想不起来。
    浑浑噩噩的逃走,浑浑噩噩的差点被袭击到死亡。是那时候?不,是更早……更早……那两张俯瞰她的,陌生又熟悉的脸孔,那个男子当作沈重坠饰,几乎垂到她的脸上。
    “这个解谜箱的全名,恶魔之名法典里没有。但我知道。”奥翠司的声音低沈下来,“‘尤格萨伦的解谜箱’。”
    尤格萨伦,千喉之兽,统御北裂境的上古之神。
    以为在她眼中会看到绝望,却只看到空白的狂喜和虚无。
    找到终点的喜悦,是吗?
    或许别人不明白,但他们这些胆敢跨越界线的逾越者、亵渎者,往往都在等待自己的终点,欣喜若狂的迎上去。
    “妳不要太高兴。仅凭一个献祭的婴儿,尤格萨伦不可能降临。我猜想是他的仆人或随从吧……即使如此,那也不是妳一个人可以撼动的。”他轻叹口气,“妳需要伙伴。”
    “……不需要。”她露出一个真正的微笑,“我虽然和恶魔很接近……只差一步了。但我手中没有染过任何无辜者的血。我跟恶魔和邪教徒的分别,只在这里。”
    “我不要牵连任何无辜者。”
    她慢慢的把绷带缠回去,穿着上衣、斗篷和手套,深深的一礼,“感谢您。受难者,奥翠司。若我还有残存的魂魄……我将永远服侍您。”
    狂笑而去,即使虚空龙纵飞翱翔,连天风都没办法刮散她狂傲的笑声。
    找到终点了。终于找到了。
    克林斯……在被押往地狱的途中,我能再见到你吗?
    我想是不可能吧……我的罪孽这么深重,上天不会赏赐我这唯一的愿望。
    没关系。克林斯……牵连你们就够了,我不会再牵连任何人。
    终点就在眼前。很近了,很近了。
    原来,线索一直在我身边。
    “原来你还有点用处嘛。”拎着解谜箱,凯狞笑着施了一点力,因此产生了一丝裂痕。
    解谜箱尖锐的惨叫,继续胡言乱语,却也只能惨叫而已。
    狩猎者之六、终末
    她正在什么都没有的大漩涡附近徘徊。抛下手中拷问得血肉模糊、已经断气的纳迦。
    最可能的地点,就在这儿了。
    若不是应了陶土议会的征召,她也没有办法在深海呼吸和游走……更不可能寻找到这里吧?
    被淹没的城市,连传说都不存在的城市。
    “沉睡之城奈奥罗萨。”她面无表情的举着解谜箱,“尤格萨伦的血液所化,溺死之神!这个城市就是你的名字……却不是完整的名字。你的名字叫做……”
    她露出一丝美丽的狞笑,薄薄的唇吐出难以言喻、令人发狂的声音。
    深海的地面在怒吼、翻涌。隐藏得很深的城市,张开巨大丑陋的口,被迫着展现他的所在。
    她跃入,不断的沈、沈、沈。解谜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吱吱咯咯的不断出现裂缝。
    溺死之神,被惊动了呢。大概是没想到他的真名被抓到。谁让他这么大意又恶趣味的,把自己的真名放在解谜箱中……自以为永远打不开的解谜箱,会被自己的祭品打开。
    等她触及城市前的地面,解谜箱彻底解体了。
    真好哪……这世界的邪恶又消失了一桩,不是吗?会说话的物体、保管伪神真名的无机物,很容易被血肉咀咒腐蚀,很方便拷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