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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字,和她前生的姓名,居然同音。
    她凄然想了会儿,取来一张纸,写着,「寂寞开最晚」。就交给侍墨回
    去。
    第二天,侍墨又来了。笑嘻嘻的递给她一张笺纸。上面写着,「无意苦
    争春,一任群芳妒。」
    刘娘子看得啼笑皆非,「…你家公子还有话吗?」
    「公子无甚话。」侍墨低头,「公子看了少夫人的信,只说,『并非花
    最晚,乃占一春魁』。」
    「油嘴滑舌。」刘娘子撇了撇嘴,「四喜儿,搬坛梅酒给了侍墨去。」
    四喜儿瞧他们这样打哑谜,心痒难搔,叫个实习丫头去取酒,悄悄的问
    了侍墨。侍墨从小跟着陆三公子习文练武,不像四喜儿着重实用,有几分文人气 息。
    他笑嘻嘻的说,「咱公子给少夫人取了个字,叫芳晚。少夫人回信感叹
    她是花开最晚的荼靡,公子又回信啦,说不是的,少夫人是不肯争春的梅花,别人说三道四,是忌妒她呢。」
    侍墨压低声音,凑近四喜儿,「公子讲的那话…他连写都不好意思写。
    意思是说,少夫人不是荼靡花,而是占春天第一的梅花。心底爱得很呢…」
    四喜儿虽是老姑娘了,听什么爱不爱的还是羞极了,她将梅酒往侍墨那
    儿一塞,「姑娘说得没错,油嘴滑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转身就跑了。
    「女先生脸皮还这样薄?」侍墨咕哝着,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好意思起
    来,抱着酒赶紧回去了。
    全家闹喜事,反而女主角无所事事,天天陪着慎言读书。
    虽说婚后还是要回到刘园的,可总不能让新郎倌嫁进来,花轿还是得抬
    进陆家过个场。虽说只待九日回门就要顺理成章的搬回来,但她还真没跟儿子分 离这么久过。
    慎言虽然说不用担心,四喜儿也会留在慎言房里,上上下下也绝对不会
    让他委屈,可就是舍不得。
    「要不,咱不嫁吧?」她和慎言商量。
    慎言抬眼瞪她,「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九岁
    ,九岁!」
    「小鬼一个。」刘娘子撇嘴。
    「妳自己说的,心智成熟和年龄没有正相关。」慎言专心一意的练书法
    。
    「既然这么成熟,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零用钱就免了吧。」刘娘子脸一
    板。
    慎言赶紧搁笔,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娘,我就是小鬼,您大人大量
    ,干嘛跟我小鬼置气呢…」
    可还会打趣刘娘子的慎言,在花轿出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
    放声大哭。刘娘子心一疼,连声喊着要下轿,慌得侍墨和四喜儿一个哄一个,好不 容易才劝服了。慎言让侍墨抱着,抽噎的看着他的娘嫁了出去。
    刘娘子也一路哭,妆泪阑干。她隐隐有点害怕,又有些后悔。不知道她
    这样冒失又荒唐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再绽梅 之十六
    这门婚事,陆家老夫人非常非常不满意。若不是老三展现了一下他的实
    力,轻轻一掐就掐中陆家产业命脉,她说什么也不会松口。
    最后是大少夫人轻声软语的说,陆三少连祠堂都没得进,不过是个庶子
    。就算娶妻也不碍陆家什么,只是要个明媒正娶的名分罢了。
    陆老夫人一听有理,只是心底还是来气,使了族里亲眷去新房,给这个
    名义上的三孙媳教点「规矩」。
    这些女眷早就把刘娘子打入「不贞」的行列,摩拳擦掌的想让她明白陆
    家的门不是好进的…哪知道刘娘子一个乡间弃妇,却有那么多「娘家人」,满屋 子满满当当,当中还有几个官夫人。
    民惧官如虎,就有一半多暗打退堂鼓。有那比较泼辣的明嘲暗讽两句,
    刘娘子还没反应呢,那些「娘家人」立刻把话甩了回去,明枪暗箭的噎得那些女 眷满面通红又复白,居然个个铜牙铁齿,无处下手,只好讪讪而退,纳闷刘家明 明败了,哪来这些「娘家人」。
    殊不知,刘娘子还是刘姑娘的时候,十一二岁就帮着当家主母管家,十
    四娘丫头已传贤名。虽然大半嫁与商家,但也有少数的让穷书生求了去。
    天下男人也不尽是陈世美,当中有几个扶持着夫婿考取功名,当起官夫
    人了。可这些少数的穷书生能走上仕途,靠的是刘家丫头间的姊妹情,和十四娘 明里暗里的资助。
    虽说商户身分低,胜在有银子。士的身分高,却没银子寸步难行。商家
    需要官家的庇护,官家也需要商家的资助,靠着「夫人外交」,这些官商之家构 成一个互相扶持的交际网,互相认为连襟,隐然是兴起新贵。
    虽说官职犹低,商家也小,但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幸好这些姊妹和连襟
    都谨守底线,互相扶持而已,倒没有鱼肉乡里。毕竟还记着别让主家失了体面。
    这些刘娘子不但始料非及,详情更不知晓。她只能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了。当初只是爱惜身边的人,自己丫头的夫婿刻苦肯上进,能帮点是帮点。她也 没想教出什么贤能的丫头,只是可怜这些女孩儿居然无甚出路,只能巴望着当妾 ,个个往不归路走。
    她也只是想,就是奴仆也分三六九等,好歹教出个预备管家娘子,将来
    不会嫁得太差。当丫头也不过十来年,当人媳妇儿的日子才是长远。肚里有料, 不用靠好颜色,嫁人当家色衰后还能仰靠儿孙不是?若能自己给孩子开蒙,就算当个识字的农夫,也不至于看不懂官家告示,让人蒙骗去。
    衍生成一方新贵,她还真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把人都赶跑了,这些吱吱喳喳的旧日丫头,不管规矩的帮她掀了盖头,
    扶着她从新洗脸匀妆,互诉别情。催席几次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她心底倒是有点内疚。这些旧伴高兴得都哭了,庆幸她终生终究有望,
    可她也不能明讲。
    走个过场而已,她名义上的新郎倌,可还是有隐疾的呢…
    胡思乱想得半打瞌睡,一身酒气的新郎倌终于进来了,瞅着她笑,不知
    是酒还是羞,脸孔红扑扑的。
    刘娘子有些摸不着头绪。虚凰假凤也这么开心?也是,洞房花烛夜乃是
    小登科。
    「…芳晚。」上善低低的唤。
    她微微惊跳,心底感慨万千,悄声的应了。「…夫君。」
    「妳唤我持盈即可。」上善轻轻的说。
    刘娘子芳晚抬头看他,微带诧异。照规矩只有长辈和亲友可以唤他的字
    …这是把我当朋友看待?
    「持盈。」她微微笑。
    盯着看了她很久,上善想近,却又觉得自己一身酒气,唐突佳人。离身
    去洗漱,他又不安心。转了几百个弯才把她拐到手,一时间真舍不得离半刻。
    「持盈,你不洗漱么?一整天很累了吧?」瞧他不动,芳晚起身去拿了
    他的衣衫。
    「我来,我来。」心底一荡,他羞涩宛如少年,「还是妳先?」
    「你先吧,我卸妆拆头发的工夫可大了。」她轻笑。
    芳晚倒是没想太多,自去洗浴。等她出来的时候,上善已经面着墙躺下
    ,让出半个床。
    这么多年独睡早已习惯…现在还得重新适应。天气热,独眠犹可,还多
    个人挤…这婚是结得对还是不对…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躺下。才刚躺稳,上善已经翻身压在她身上。芳晚
    的眼睛睁得很大。
    硌得慌。
    怎么会?他不是有隐疾吗?
    上善发现她全身僵硬,不免有些懊悔太心急。隐隐约约,他知道张三公
    子和她感情一直不好,极少来她房里。比那不经人事的少女,也没强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