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是受不了和你待在同个空间。」砚耕也站起来,「地址。」他厉声,「你这么满怀欢欣的跑来,不会只给我不能证实的情报吧?我要亲眼去证实!」
    她默默的给砚耕地址。
    「你的确很适合我老爸。」砚耕咬牙切齿的,「两个人一样的自大、无耻。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这么希望看到我痛苦的样子?现在你可以回去跟那死老头交差了!你是个好贤妻,继母,原谅我这破地方没办法招待你!」
    他粗暴的开门出去,碰的巨响。
    站在没有灯光的客厅,邵莉虽然扬着头,眼泪还是缓缓的流下脸颊。
    并不是士豪要她来的。只是她无法忍受曾经为她那么着迷,爱她那么深的砚耕,居然能够爱别人更深,挤掉她在砚耕心目中的重要性。
    恨我也好。我就是没办法让你无视于我。这些年,和士豪生活的新鲜和兴奋过去,再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她渐渐的后悔。只是她将后悔深深的埋在心里。
    她啜泣了起来。心里有种惨酷的快感。
    砚耕不知道她的后悔和报复,急急的找到亦凯的别墅。想按门铃,心里却犹豫了起来。
    真的吗?如果亦凯是个无耻的无赖,他说不定还觉得充满信心。但是,他很清楚亦凯。除了品味恶俗,他实在…
    呆呆的望着阳台,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艾伦。
    绕了一圈,正好看到艾伦和亦凯相拥在一起。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破碎的声音。
    看亦凯小心呵护艾伦的样子,他突然转身离去。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缺点。他暴躁,脾气坏,跋扈。有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就会跟艾伦跳脚半天。看她拧紧的眉,忍在眼眶里的泪,心里都觉得不忍。但是下次脾气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好好控制。
    亦凯是温柔的,小心的。他总是那样温柔的呵护艾伦,不管在不在他面前。他拥有事业基础,华屋美食,能好好培养这朵娇贵的玫瑰。
    居然是为了这样可笑的误会…我会失去她。
    「小心点,住了两个礼拜了,你还不知道这里有楼梯?」亦凯擦擦汗,若不是他眼快,艾伦大概已经倒栽葱跌到大门外了。
    「哈哈…」她这个爱跌倒的毛病,大概痊愈不了了。以前有砚耕接住她…以后…
    或许要学得小心点了。
    晰慧脸色诡异的走进来,「今天有访客吗?」边脱着大衣。
    「没有。」艾伦摇头,「怎么了?」
    「没事。」她抬头看到亦凯,「啊,表哥你来啦?」
    「我拿报名表来。」他笑笑,「有个绘本比赛…放心啦,我不是评审,我想让艾伦试试看…」
    她虚应着,进来的时候,她似乎看见砚耕…不过,学长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她把疑惑抛在脑后,「哎呀,试试看吧,艾伦…反正你除了画图,什么才能没有…」
    「喂…」
    远远的还听见传来的笑语声…只要艾伦幸福,就好。他茫茫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徒步走到实验室。
    看见他鬼魅似的站在门口,正在吃泡面的良良差点被面噎死,一面呛咳着一面开门,「我的老天啊~兄弟,你死不拣好日子呀?摄氏十度,你就穿着一件衬衫满街跑?」
    粗鲁的把他拖进来,把她吃到一半的泡面往砚耕手里一塞,干净俐落的把大衣罩在他身上,「我泡杯咖啡给你吧,笨死了,又不是真的失恋了,搞啥呀?!艾伦又看不到…」
    「她大概永远看不到了。」喝着热呼呼的面汤,直到看见良良,他的眼泪才落下来,「她要嫁了,嫁给亦凯。」
    「那个台客?!」良良被咖啡烫了手,甩了老半天才说,「那你还在干嘛?赶快去追回来呀!」
    「…亦凯比我适合艾伦。」他用力抹去眼泪,「我是个粗心大意的笨蛋,没办法呵护这样的美丽女孩。她谈文学和艺术的时候,我通通都不懂。我连她画得好不好都不知道,只要是她画的我都喜欢…」
    「你怎么笨成这样?」良良不可思议的叫起来,「又不是嫁人了!死会都可以活标了,何况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相拥的样子在他眼前,怎么也挥不去。他没有勇气当着艾伦的面,听那些冷酷无情的话,从她那可爱的小嘴里说出来,他受不了。
    有过邵莉就够了,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良良,你讨厌我吗?」砚耕平静了些。
    「你神经病?讨厌你跟你做这么多年兄弟?」她还在苦思,「我看我们还是…」
    「我们还是结婚吧。」砚耕冷静的说。
    「啥?」忘记自己坐着,跳起来正好撞到桌子,她大叫一声,「干!你说啥?喂!你不要自己想进坟墓,就拉我陪葬!我告诉你…」
    「我不是开玩笑的。」他喝了咖啡,「不结婚,我怕将来我会破坏艾伦的幸福。再说,非结婚不可的话,我宁可跟你。反正你也没真的喜欢的人。我答应你,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想交男朋友女朋友都成…」他心灰意冷,「反正双方父母都办起来了不是?我不再反对了。随便他们。」
    「…随便他们?」良良大叫,「你也想想我的立场吧?!喂!王八蛋!你吃了我的面我的咖啡,就这样回报我?我怎么抵抗我妈?你回来啊!」
    ……
    看着他越走越远,良良简直气瘫了。我做了什么,必须接受这种惩罚?
    我只是喝醉了,搞错房间而已!妈的,为什么我就得结婚啊?
    (二十八)
    发现砚耕不再反对,双方父母更兴头的办起婚事来。
    良良拼命抗议,每次她剧烈抵抗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会昏厥过去,然后父亲指责她,母亲又哭得心脏病要发作。
    「赶紧退婚!听到没有?」在礼服店试婚纱,良良咬牙切齿的,「再这么搞下去,兄弟情份也没有了!」
    「你穿起来还不错呀。」砚耕漫不经心的说,「看起来像女人。」
    良良气得拿起头纱摔在他身上,要不是新娘礼服有铁圈,她早踹砚耕好几脚了。
    他们很幸福吧?两个人像是在嬉戏。站在中正纪念堂门口,艾伦看着对街的婚纱店,觉得今天出来走走的主意很蠢。
    但是…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合适。
    骑着机车,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不觉来到和砚耕住在一起的小窝。砚耕也搬回家了。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回忆。
    很冷。但是晴朗。
    她试了好几次才爬到屋顶。穿着粗织毛衣,毛料裙子,她把帽子脱下来,呵了呵手。
    许许多多的回忆汹涌。这种天气,是晒猫和晒棉被的日子。今年的冬天,来得这么早。她已经没有棉被可以晒了。
    她轻轻的唱着盛夏的果实,那天在学校操场,和谐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膜回响。那么多的回忆…
    她无力招架。
    甚至没有勇气兴师问罪。她害怕从砚耕的口里听到真实,而真实往往都是残忍的。
    眼泪慢慢的滑落腮边。或许…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真爱是谁吧?士豪的话一直在她心里盘旋…她不得不承认,良良比她适合当砚耕的妻子。
    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伤心吧。
    她溜下屋顶,冲回家里。泪眼模糊中,打开画册。
    野鸭:你真的要走了吗?
    麦穗娃娃:嗯。你也要飞回南边了,狐狸也找到他的同伴。我不想留在孤孤单单的麦田。
    野鸭:说不定,狐狸只是想找同伴说说话…
    麦穗娃娃:……狐狸还是跟狐狸一起比较幸福。我也该启程了,还有很长的旅途要走…
    野鸭:你没有你的的同伴吗?
    麦穗娃娃:我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个体…天空是我的同伴,它永远在。
    她抬头看着天空,麦田的颜色这么悲伤。
    几滴很大的泪珠落在水彩画成的画册上,等干了以后,艾伦把眼泪圈起来,注明:「这是麦穗娃娃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