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戈德里克山谷死里逃生后,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前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他手里依然只有一个魂器,并且依然没能摧毁它……
    哈利拿出活点地图,像往常那样在上面寻找安德洛美达的名字。
    她在校长室,一个人。
    圣诞假期还没结束,学生们还没有返校,羊皮纸上只有零星几个小黑点。哈利凑近了仔细搜寻,没有斯内普,也没有卡罗兄妹。他的心狂跳了起来。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
    “赫敏!赫敏——”
    这很冒险,但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赫敏瞬间明白了哈利的意图,掏出串珠小包哗啦哗啦一阵翻找,把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的肖像拿了出来。这是他们从格里莫广场拆下来的。
    赫敏跪坐在空画布前,清了清嗓子:“菲尼亚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
    没有动静。
    “呃——布莱克教授?”赫敏又试探着问道,“布莱克教授,能请您帮个忙吗?劳驾?”
    “‘请’总是有用的。”一个冷冰冰的、讥讽的声音响起。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不受欢迎的校长出现在画像里,机敏的黑眼睛牢牢盯住他们。
    “我们在迪安森林。”哈利直截了当地说,“请转告安德洛美达——我在这里等她。”
    ……
    哈利搬了个旧垫子坐到帐篷口。黑暗越来越浓,浓得几乎无法穿透。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一团明亮的光晕出现在远方。哈利跳了起来。那团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前面的树丛都成了漆黑的剪影……他日思夜想的女孩站在光里,拿着一把剑,剑柄上的红宝石闪闪发亮。
    哈利飞奔过去,雪在他脚下嘎吱作响。
    他曾无数次流血,曾有一次失去了右胳膊的所有骨头,这场流亡又让他胸口和前臂留下了新的伤疤,还有手背和额头上原来的疤……但当他把安德洛美达紧紧抱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伏地魔对他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所有幸福和美好……他所失去的一切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切。
    哈利把怀里的女孩搂得很紧很紧,反复地、毫无意义地说着:“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安德洛美达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把乱糟糟的黑发抓在手里,往后一扯,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咔嗒。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两人迅速抽出魔杖——
    是罗恩,手里举着邓布利多留给他的熄灯器,脸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看清刚刚和哈利拥吻的女孩不是赫敏。
    “噢!噢——”他脸上恢复了血色,但看起来更局促了。
    哈利沉默地瞪着他。安德洛美达扬起了眉毛,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嗯,我——你知道——我回来了。”罗恩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离开。我知道我是个——是个——”
    他在黑暗里环顾四周,仿佛希望一个足够恶毒的词会飞扑过来认领他。
    “罗纳德·韦斯莱!”赫敏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帐篷口响起。她像一头愤怒的母狮般冲过来,痛打罗恩身上每一寸她够得到的地方。
    “哎哟——嗷——我刚幻影移形就后悔了,可是——嗷!”
    罗恩护着脑袋往后躲,赫敏紧追不舍。他们扭打着跑远了。
    哈利咧开了嘴。真好,真好。又见到了安德洛美达,罗恩也回来了,还有格兰芬多的宝剑……绝望的阴霾散去,光明和希望又填满了他的胸膛。
    第77章 少女的记忆
    帐篷里蓝色的魔法火焰欢快地跳动着,哈利忙忙碌碌地煮着茶。
    “我不能待太久。”安德洛美达说。
    哈利终于坐了下来,给她倒上热乎乎的茶水,绿色的眼睛里是很深的关切。
    “你——还好吗?”
    “我很好。”安德洛美达的语气很平淡,“没有生命危险——七年之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杀死我。”
    “可他是个疯子!”哈利的语气又快又急,追问道,“你怎么能确定——?”
    “我对他有用。”安德洛美达含糊地说,然后递给他一样东西,“这是莱斯特兰奇家族金库的钥匙,金杯就在那里,但你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去拿。”
    “可是——”
    哈利还想再问什么,安德洛美达打断了他。
    “当我让你去销毁金杯的时候,”她说,“不管你那时在做什么,不管你那时身处什么境况,不要迟疑,立刻动身前往古灵阁。然后去霍格沃茨,去找斯内普——”
    “他杀了邓布利多!”
    斯内普的名字突然出现,一下挤走了哈利脑子里的混沌迷雾,把他抛回了去年夏天那个可怕的夜晚,身旁燃烧的火焰和手里捧着的热茶仿佛在瞬间失去温度,强烈的仇恨涌上心头。
    “邓布利多为了掩护我被马尔福缴了械,斯内普——”
    安德洛美达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德拉科·马尔福缴了邓布利多的魔杖?”
    “对,”哈利说,“但在斯内普赶到前他就已经放下魔杖了。是斯内普,那个卑鄙、龌龊的叛徒,那个可耻的杀人犯——”
    “我相信西弗勒斯·斯内普。”
    一阵沉默。哈利瞪着她。
    “我亲眼看到他杀死了邓布利多!我亲眼看到——”
    “让他自己向你解释。”安德洛美达说,“销毁金杯后立刻去霍格沃茨,他手里有邓布利多留给你的最后一条信息。”
    “是什么?”哈利生硬地问。
    安德洛美达没有回答。
    ……
    深夜,霍格沃茨城堡里寂静无声。
    安德洛美达站在厄里斯魔镜前,脸像肩头的雪花一样苍白。
    镜子里依然是里德尔,十六岁的模样,在漫天星斗下对她微笑。从莫斯科的白雪到金字塔的阳光,他们约定要一起征服世界……
    她闭上眼睛,在绝望中承认自己的卑微和软弱。当她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灰色的眼眸坚硬如钢铁。
    “我准备好了,阿不思。”她轻声说。
    镜子里的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身影,手里紧握着一个东西——掌心一沉,真的有一件冰凉的物体被她握在了手中——是蛇怪的毒牙。
    安德洛美达死死盯着那枚毒牙。许久,她终于取出了拉文克劳的冠冕,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冠冕像活了一样,幻化出迷惑人心的烟雾。一个声音从魂器里响起。
    “我拥有你的心,它是我的。”
    迷雾散去,十六岁的汤姆·里德尔站在那里。
    他是连月光都唾弃的坟墓,可是她爱他。她所有痛苦和欲望指向的中心,都站着里德尔。在一切之后。在所有耻辱、剥削和背叛之后。
    多么荒谬,多么可悲。
    但爱不能屈折她的灵魂。
    她高高举起毒牙——
    冠冕忽然变形了,一个黑色封面的日记本出现在眼前。那年夏天她曾苦苦寻觅……
    安德洛美达的声音如此沙哑又如此坚定:
    “所有人都应该有更好的命运。”
    她攥紧毒牙狠狠刺去——
    一声可怕的、持久的、穿透耳膜的尖叫,乌黑的血从里德尔心口汹涌地喷射出来。他扭曲着、挣扎着,双目赤红,英俊的脸上是极度的疯狂——
    “那我呢?那我呢——?”
    安德洛美达颤抖了起来。
    啪哒一声,日记本变回冠冕,碎裂成几块。里德尔消失了。一切都复归沉寂,只有血仍然从冠冕残骸里汨汨地渗出来的声音。
    第78章 纽蒙迦德
    我看过你哭——一滴明亮的泪
    涌上你蓝色的眼珠
    那时候,我心想,这岂不就是
    一朵紫罗兰上垂着露
    ……
    乌云翻滚着,漆黑的海面动荡不安。
    安德洛美达在伏地魔身后飞行。暴雨和狂风中她连一个最简单的防水咒都没施,巨大的危机席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