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东管家请大夫来。”见他手臂上还渗着血,她满眼担忧。
    “不用麻烦。”他抓住她,淡定的说:“我房里有伤药。”
    她愣了下,瞧他这么镇定,房里又备有刀伤药,难不成他常做这种自残的蠢事?
    气呼呼的睐他,她又是心疼又气他不爱惜自己,扶他进房前,她拿出手绢,先绑在伤处上方,防止血流过多。
    见她如此真心担忧他,左世平前一刻胸臆间的忿怒刹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温情暖流。
    一进房,左佳欢就推着他让他坐在椅上,依照他的指示找出了伤药和干净布条,随即替他包扎。
    第十七章
    “你常替人包扎伤口?”见她熟稔的动作,左世平眉心一蹙,疑惑的问。
    “当然,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也修过课,受过训练,基本的伤口包扎可难不倒我。”察觉自己将现代的事脱口说出,她惊诧抬眼,正好对上他投射而来的狐疑目光。
    “呃,你一定觉得我说了奇怪的话吧?”她尴尬一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自从白胡子神仙赐我重生后,有时我会说一些连自己也摸不着头绪的话。”
    见她苦笑,不像有假,他突然心有戚戚焉。这情形一定让她颇困扰,旁人不知怎么看待她的,或许像他身上的烧烫伤痕迹一样,常遭人投以异样眼光。
    他突然对她感到心疼,也觉得自己该比别人更包容她,她都能不嫌恶的看待他身上的伤痕,她不过是说几句怪言怪语,又何需计较。
    “为什么白胡子神仙要帮你?”他突问。
    “蛤?”她愣了下,随即会意他问的是岳老头。“我也不清楚,也许他是真的神仙,神仙不都是帮好人的吗,不都说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他突地冷嗤了声,随即忿恨的道:“若真有好报,我家又怎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激动的握拳,才刚包扎好的棉布又渗血。
    “世平,别这么激动。”她没听清楚他后头说了什么话,只是一味的紧张他的伤口。握住他的手,她轻柔安抚着,“你看,伤口又流出血来了。”
    她将棉布解开,不厌其烦的再重复拭血上药的步骤。
    “其实,你不用在意玉环她、她说了些什么……”她原是想要说:“嫌恶”,但怕这话一出,二度伤了他的自尊。“玉环在冯家养尊处优,脾性娇蛮,有时其实并不是真、真心讨厌什么,只是傲慢惯了,说的做的,就难免伤了人。”
    她其实一开始就想安慰他,可又怕越安慰越是伤他自尊,但隐忍许久,压在胸口的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左世平蹙眉,一开始他以为她又在说怪话,细听之下才知她是在委婉的安慰他。
    她以为他划伤自己的手,是因为冯玉环嫌恶的态度和说了难听的话伤了他,他才会怨恨自己身上的烧伤疤痕,才会划伤自己泄恨?
    她错了,错得离谱,他不是要泄恨,相反的,他是要逼自己记住仇恨,记住他身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记住当初那些人是如何绝情对待他们林家。
    “我……”本想解释,但时机未到,尚不宜多说。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他转移话题,低沉的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丈夫,我在古代唯一的依靠,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古代?”他蹙眉。
    “噢,我又……”她尴尬笑着,他一副“我了解”的样子点点头。
    “那个,白胡子神仙……”他轻咳了声。
    他并不想相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事,也不认为有神仙存在,若真有帮助好人的神仙,当初他那为官正直清廉的爹又怎会遭人陷害,又遭一把火烧光整座宅子,林家人几近死绝,惨绝人寰?
    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愿意相信,因为他早已将她当成真正的亲人、妻子,她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又何尝不是,只是……
    “什么?”她正在帮他吹着伤口,想借此减轻他的疼痛,听他提到神仙,她倏地抬头看他。
    “他有没有告诉你,要如何帮你治疗?”平复心头激越的情绪,他平静问她。
    “治疗什么?”她又低头帮他轻吹伤口,给他“呼呼”。
    他眼底添进柔情,长这么大,她是除了他娘外,会这么细心帮他吹伤口的人。
    “治疗……你偶尔会说怪话的症状。”他并不在意这点,可或许她在意,会在意旁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
    若有治愈的方法,又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尽全力帮她。
    她倏地再度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她随口掰的话,他怎就当真了?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的人,怎会?
    直视面具下的那双眼,平日阴沉的眼神,此刻竟流露着温柔深情。
    她心口悸动着,羞赧的垂下头,她胡诌的话竟换来他的真诚对待……
    “没有,这没什么法子可治疗……”她又羞又愧的喃喃道,心底的小恶魔却跳了出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不过白胡子神仙说过,如果能找到一个背上有一条明显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每晚睡前放在额上,等七七四十九日过后,便可解此症状。”她两眼直瞅他,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欸,前一刻她才为自己说谎骗得他的真心对待而感到羞愧无比,怎知下一秒,自己就将羞愧抛到脑后,又骗了他一回!
    左佳欢呀左佳欢,你还真是黑心肠……不,她其实也不是真想骗他,只是取辟邪玉的事若一再拖延,恐会误了她爸的病情,只能把握这机会试试。
    她两眼直盯着他,他也反瞅她,好半晌不语,瞅得她眼神差点心虚闪烁之际,他突然出声,“有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指的是我家的传媳玉佩?”
    她微笑,用力的点头,察觉自己太过欣喜会露馅,忙敛起笑容道:“不过那是左家的传媳玉佩,还是别……”
    她客套的话尚未说完,他陡地起身,走向柜子前,打开一个大抽屉,又从里边拉出一个隐密抽屉,将传媳玉佩取出后返回,拉她走到床边。
    “躺下。”他温柔的下达指令。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她楞楞的照着他的话做,等她躺下,他马上将貔貅玉坠放在她额上。
    “世平……”她又惭愧又感动。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那个白胡子跟你提的红色血脉的貔貅玉坠。”他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什么红色血脉,它是染上我的血,擦拭不去,才成一道血痕。”
    “你的血?”她微抬起身,眼底流露出惊讶和不舍担忧。她猜,他可能真的常自残,日子久了,貔貅玉坠吸附他的血,才会现出一道血痕。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愿多做解释,轻压她的肩头,让她躺下。
    “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他轻抚她的脸,温柔的说着。
    在他轻哄下,她缓缓闭上眼,静躺着,内心无限悸动。
    他将传媳玉坠藏在隐藏抽屉中,代表他极为重视它,可他却在她面前大刺刺、毫不避讳地取出它,那就代表他已将她视为自己人。
    他的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这一瞬间,他掌心的温度暖了她的脸,也暖了她的心……
    一拿到辟邪玉,左佳欢自然急着想找岳老头,趁着左世平熟睡,她取下额上的玉坠,蹑手蹑脚地下床,离开龙虎楼,回到蝶院,支开所有的奴仆,她跪在庭院中,将辟邪玉捧高,诚心的召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