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陈多喝了[kou]橙汁。
他俩也没去特别远的地方，就在旁边一处小饭店坐着了，是陈多选的。
“你看那家店怎么样，感觉不错！”
“嗯，”孟呈安看了眼，“这家的炒菜很好，你很有眼光。”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落陈多耳朵里，有点热得慌。
烧得他耳尖都红了。
坐进去后才突然意识到，人家孟呈安是本地人，肯定要听对方的意见选饭店啊，他自作主张就罢了，还莫名地得到了句夸夸。
一紧张，伸手就给那瓶橙汁抓手里了。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身上还沁着冰凉的水汽，正好缓解尴尬。
孟呈安把菜单递过去：“想吃点什么？”
工作[ri]的中午，饭店的客流量不算多，陈多的指尖按在菜单上，抵住，稍微用了点力气：“你先点。”
“好，”
孟呈安也没再推迟，拿起铅笔：“喜欢什么[kou]味，能吃辣吗？”
陈多语气轻快：“可以，没啥忌[kou]的。”
话音落下，孟呈安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很明显，对方表达自己不挑嘴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小骄傲。
蛮可爱的。
他垂着眸子，圈了俩这道饭店的特[se]菜，然后把笔递过去：“我点好了。”
陈多接过，拿着菜单瞅了圈，加了条清蒸鱼。
“那天没让你们吃成烤鱼，”他笑笑，“今天来补一个吧。”
说话间，孟呈安已经习惯[xing]地开始烫杯子，动作[shu]练，结实的胳膊露出来一截，线条明显，手臂上面还浮现一点的青筋，顺着没入男人卷起的袖边。
这时陈多才注意到，对方穿了件藏青[se]的衬衫，工装风，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才稍微缓解了下胸[kou]的紧绷，宽肩阔背，腰围劲瘦，坐得也大刀阔马，姿态挺拔，一点儿塌肩驼背的感觉都没有。
陈多又喝了[kou]橙汁。
他的确喜欢高大的男人。
在陈多的审美里，对象就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最好能单手给自己扛起来——不过这些话陈多没跟梁乐讲过，因为他后来琢磨，原因可能是由于童年时，父母不在身边，他没能跟别的小朋友一样被抛起来举高高，毫不顾忌地耍小[xing]子。
爷爷愿意抱他，让小多多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老一小一块儿去公园溜达，度过快乐的时光。
但陈多会心疼爷爷。
所以对于自己的这种偏好，陈多觉得，应该是一种补偿心态。
说句害臊的，就是他想撒娇。
不过，这也不是恋人的义务，所以陈多就没跟梁乐讲过这回事，当然，也和他这么多年的脾气有关。
他[xing]子挺要强的，也习惯独当一面了。
甚至对于别人怜悯的眼光，都不再敏感。
“瞅啥呢？”
陈多放下筷子，歪着头笑了：“哥你这眼神，跟我们保安大爷看大黑一样。”
孟呈安顿了顿：“大黑是谁？”
“他养的狗，”
陈多坦然道：“特喜欢吃剩饭，非得等到饭盆里的食物过夜了才吃，每次大爷都要骂它……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满脸写着，崽啊，你吃点好的吧！
孟呈安跟着笑了起来，眸光很柔和。
由于是面对面坐着，所以彼此的表情能看得很清。
陈多这才发现，孟呈安笑的时候，会垂着睫毛，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大，笑意很浅。
就像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儿。
一个小麦肤[se]，或者说能称得上黝黑的糙汉子，总会让人和汗水、烟[cao]、以及粗粝的手掌相挂钩，和孟呈安并不是这样，他有一双长了粗茧的手，却没有多余的难闻味道，看着清爽干净，笑起来的神情好温柔。
也不会勉强他吃不喜欢的东西。
陈多爱啃[ji]架，野猫似的嚼巴半天，孟呈安不催，也不劝他吃点别的，就陪着一起安静吃饭，偶尔为对方的杯子添点热水，喝一[kou]，温度正好。
慢慢的，把那冰凉的橙汁都给忘了。
这道茶树菇炖[ji]不愧是招牌菜，味道鲜美得要咬舌头，陈多给[ji]爪翅尖等边边角角啃了个爽，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呵欠。
更开心的是，他偷摸着过去结过账了，孟呈安也看见了，没说什么。
陈多心里终于舒坦了。
“喜欢吃[rou]少的部位？”
“嗯，”陈多认真地点头，“一[kou]下去都是[rou]的感觉……不太喜欢，可能上辈子是条流[lang]猫，没吃过好的。”
孟呈安递去纸巾：“没有。”
“没有什么？”
“不是像流[lang]猫。”
陈多给剩下的橙汁喝完，擦了嘴巴，跟着离开餐桌往外走，孟呈安已经替他掀开门帘，午后炽热的阳光变成了流动的金子，洒上男人的肩膀，和因为回眸看自己时，那微微垂下的短密睫毛。
染上蜜一般的灿烂。
陈多的眼睛被灼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挡在了眼前。
一紧张，就想抓住点东西，但此刻他的背包被孟呈安帮忙拎着，手里什么都没有，只好掐自己的掌心。
同时还要干巴巴地回应人家。
“哈哈……怎么不像流[lang]猫？”
多抠搜，没见过什么世面和好东西似的。
“不，”
孟呈安已经拉开车门，把背包放在后面的座椅上，神[se]很平静。
“像个小公主。”
“砰——”
车门关闭的声响在陈多心里炸成朵烟花。
好羞耻！
居然还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讲出来！
他臊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给安全带扣上了，一声不吭地瞅着窗外。
装死。
同时在心里开始嘀咕。
孟呈安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膝盖上的两只手绞来绞去，抠完手心就抠指甲，指甲抠完就捏衣角，直到外面天[se]渐晚，落[ri]熔金，陈多那点不该有的心跳才逐渐消逝掉。
一路上他不开[kou]，孟呈安也不怎么讲话。
陈多神情黯淡。
开始生自己的气。
第 11 章
居然会自作多情——
当时间拉长，这点别别扭扭的羞赧持续下来，想重启轻快的聊天气氛，却也变得尴尬。
虽然连陈多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忸怩个什么劲儿。
沉默犹如实质，弥漫在小小的车厢内。
直到陈多终于憋不住了。
……想去洗手间。
中午喝了一肚子酸酸甜甜的橙汁，当时有多惬意，这会儿就有多难受。
路边没服务区，想着一[kou]气到火车站那里就好，谁知中午吃饭耽误了功夫，现在刚进小镇，前方就开始了堵车。
陈多绝望地闭了闭眼。
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追尾了，”孟呈安往外看了一眼，“要等一会。”
这里离火车站，就二十来分钟了。
陈多努力压抑嗓音的抖：“能掉头吗，换条路……”
话没说完就结束了。
自己也知道不行。
后面全堵死了，小镇道路规划不够完善，这儿是条单行道，两侧还满满当当的摊贩，放学的小孩溜达的大爷，卖菜的叔叔和骑自行车挤着穿梭的大婶，人声鼎沸，那叫一个热闹。
孟呈安略微皱了下眉头：“晕车吗？”
陈多勉强笑了笑：“没，就是我想去厕所了。”
想通之后，那股尴尬的别扭劲儿就没了，他老老实实地[jiao]代完毕，就愁眉苦脸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都怪孟呈安。
那瓶可乐和矿泉水，对方压根没动，这会儿还在塑料袋里搁着呢。
安静两秒钟。
孟呈安猝然转过头：“……对不起。”
嘴紧紧抿着。
陈多愣了下：“没事呀，是我没提前跟你说。”
干嘛道歉呢。
孟呈安利落地拉手刹停车，一把打开车门：“跟我走。”
“会不会挡……”
陈多刚下车，就看到个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路边卖橘子的大叔正巧接住。
“哎，这不是小孟……”
“我耽搁几分钟，”孟呈安颔首，“要是前面动了，麻烦您帮我往旁边挪下车。”
说完，他就转身冲陈多招手：“来，不远。”
是不远。
只是光陈多挤到他身边，就花了点功夫。
人太多了，说句摩肩接踵也不为过，小姑娘吃个糖葫芦都得举得高高的，生怕糖丝黏到了同伴的头发上。
这种烟火味十足的街道，孟呈安早已习惯，但他不知道陈多能不能适应，只好沉默地在前方开路，为陈多开辟出条道来。
“轰！”
巨大的爆米花声响，人群中惊出一阵小小的[sao]动，陈多没注意，差点被冒失鬼撞到——
孟呈安按住了他的肩头。
一拉，给人带到自己身边。
旋即松开。
隔着衣服，搭住了陈多的手腕。
动作很轻。
“就在对面，”
孟呈安没回头：“二十米，马上到。”
被人群挤得几乎贴在一起，能嗅到那股很淡的洗衣粉味儿，陈多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宽阔的肩，和一点微红的耳垂。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晚霞真美。
给不苟言笑的男人都沾染上了[se]彩。
手上的温度倏然消失。
孟呈安停下脚步：“到了。”
是处刚建成的公共厕所，干净亮堂，陈多可算是松了一[kou]气，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哥，”
他心情不错，笑呵呵地迈下台阶：“咱走吧？”
孟呈安仰着脸看他，手在身后背着。
一只粉[se]的气球冒了出来，被风刮起，扬起很高。
“给。”
他朝陈多伸出手，胳膊很直，姿势有些僵硬。
陈多驻足，呆呆地眨着眼。
“为什么要给我气球？”
“觉得好看，”
孟呈安艰涩地开[kou]：“就想……送给你。”
其实来之前他也思考了，自己这是什么心态。
何小武开玩笑说他心里有鬼，孟呈安当时摇头，说没有。
才认识几天呀。
他只是震惊罢了，因为陈多谈的是男朋友。
后来便是很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就觉得陈多这人，挺有意思的。
想想真不容易，千里迢迢地跑来一趟，得到的却是背叛，失去了自己的恋人，还生了场病。
孟呈安记得他第一次见陈多，群山脚下，夜幕低垂，这人小脸蛋上几道子灰黑，忒埋汰。
眼睛却亮晶晶的。
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洒脱。
所以……
他趁陈多去洗手间的功夫，在路边买了只气球。
没啥理由。
就是觉得陈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