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霁也?曾将此事?说与虚谷听,两人仔细看了半晌,都?未从小步青身上探到半丝妖气,从前所用的巨蛇妖丹也?未留下半分痕迹。
    虚谷沉吟道:“之所以会如此,兴许只有?一个可能——这孩子天
    生极其聪慧,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传到了傅兆渊等人耳中,惊喜之余,却也?并未多心。
    饶是再前途不可限量,身为女子,自出生起便会受到诸多限制束缚,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可不成想,没多久圣上便颁布旨意,允许女子参与科举,及第者?可同男子一样入朝为官,报效社稷。
    傅绫今日又忽地想起此事?,笑道:“兴许以后咱们?青儿长大了,能考个状元回来,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梅霁打趣道:“如今你也?正?不过十?七岁,若是努力一把?,兴许咱们?青儿能有?个状元娘亲。”
    “师父,你又在笑话我……”
    傅绫自幼便不喜欢读正?经书,太守夫妇怜惜她体?弱多病,便只盼着她能够安然成长,旁的并未要求太多。
    梅霁笑着捏了捏她鼓起的面颊,“我不过是想逗你开心罢了,青儿身上没那么烫了,你去睡罢,有?我照看着。”
    傅绫眼皮有?些发沉,却还兀自强撑着,“不行,我要和你一块儿守着她。”
    知晓她性子倔强,梅霁也?不再相劝,不时地为小步青更换毛巾、擦拭手足,待过了夜半时,再一抬首,便见傅绫侧着身子支着下颌,已?然闭眼睡着了。
    他轻笑一声,将她扶放在床,为她掩好被子。
    小步青的病来去匆匆,翌日便精神大好,咿呀咿呀地捉着人的手指说个不停。
    傅绫放下心来,满目愧疚地看着梅霁,“师父,你去睡会儿吧,眼睛都?熬青了。”
    梅霁却抱着小步青温声哄她,“不碍事?,我从前不也?常一宿不眠,比昨夜可累多了。”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绫。
    后者?怔了一下,回过味来他所指的是什?么时,面上一热,别开了目光。
    忽听到有?仆从来报,“小姐,门外有?个自称是孟小姐的姑娘来找您。”
    傅绫喜道:“孟姐姐?”登时跑出去相迎。
    却在见到孟逐星的样子时愣住了,“孟姐姐,你今日怎么穿了女装,为何又罩着幂篱?”
    孟逐星掀起面纱,傅绫唬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谁打了姐姐?”
    “绫儿,我来找你,是要与你辞行的。”孟逐星沉声道,“我要离开锦城了。”
    “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陆府。
    陆承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背后鞭痕交错,鲜血淋漓,硬声道:“孩儿没错,是那些人轻薄孟姑娘在先,孩儿才动手的。”
    陆老爷沉着脸又给了他一鞭子,斥道:“你救人归救人,可何必将人推下楼去?如今赵三郎摔断了腿昏迷不醒,赵家人叫嚷着要把?你捉去官府偿命!”
    “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当场有?许多人在,他们?都?可为孩儿作证!”
    “哼,我当然知道,赵家的人也?自知理亏,那三郎又是个不成器的,赵家也?不甚器重,因此才只叫咱赔偿伍百两银子了事?。”
    “我们?又没错,凭什?么赔他们?钱?”
    话音未落,陆承又挨了一鞭子,他脸色愈发苍白,却紧抿薄唇半声痛也?未曾呼。
    陆老爷叹息一声,“此事?还牵涉到孟府的千金,赵家是城内有?名的泼皮无赖户,若是他们?再编排些什?么难听的话中伤孟小姐,岂不给她增添麻烦?”
    “可若是答应息事?宁人,不是会更助长赵家的气焰?”
    “事?实归事?实,可是阿承,”陆老爷看了儿子一眼,“你知不知道孟府最?看重什?么?”
    “面子。”
    “自家女儿顶着儿子的名号,女扮男装与一群男子争抢,只为了给儿子赢得美名打下江山。这个女儿只因被人摸了一下脸,便闹得险些出了人命。”
    “这两件事?无论哪个传扬出去,孟府都?会脸面扫地,你觉得孟老爷会怎么做?”
    陆承面沉如水,“他那般偏袒儿子的人,又怎会在意孟姑娘如何。”
    “可他不在意,我在意。”陆承目光灼灼,“我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你、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陆老爷丢下鞭子,吩咐人为他上药,“你只顾着孟府便是,其余在场的人我会堵住他们?的嘴。”
    陆承微愕,“爹……”
    当晚,陆承发起了烧,迷迷糊糊间,听到有?小厮说,有?个姑娘来找。
    他披衣下床,掌灯来到门外。
    月凉如水,他看到孟逐星一身素色衣裙,身姿纤窈,恍若仙子般立在庭院中。
    “陆公子,我是来跟你致谢并辞行的。”
    她轻声开口。
    面纱之下,她白皙的面颊微肿,有?几道清晰的指痕。
    第51章
    陆承大吃一惊, “孟姑娘,你的脸……”
    孟逐星苦涩笑道:“是家父,他得知了昨日的事, 责怪我泄露了身?份为人所欺, 影响了孟府的脸面, 以及兄长在外的名声。”
    陆承怒火中烧,“令尊未免欺人太甚!”
    孟逐星摇了摇头,“我早已习惯, 却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 因此下了离开的决心。”
    “陆兄,昨日赵家三郎察觉我女子的身?份,轻薄于我, 多谢你挺身?相救, 惹得他坠楼受伤,皆是因我而?起。”
    说着,她?从腰间荷包中取出几张银票, “这里有柒佰两银子,还望陆兄收下。”
    陆承连忙推拒,却牵连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嘶出了声。
    “陆兄受了伤?”孟逐星微微诧异,“昨日那几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你怎会……”
    “是我爹,怪我重伤了赵三, 将我给抽了一顿。”陆承说得风轻云淡,还笑了笑, “不过孟姑娘不必担心,赵三做错事在先, 如今又?昏迷不醒,他们家也不过是想要些银子了事。”
    他笑意微敛,“他欺辱姑娘一事,我定会叫他付出代价,当面给姑娘道歉。”
    “不必了陆兄。”孟逐星神色淡淡,“我并?不介怀,况且他也断了腿,日后恐怕也成?了残废,已然得到了报应,我不想再见他,免得污了自己?的眼。”
    “既然如此,我便依着你的意思,只是你方才?说你要离开,是要去哪里?可是你父兄逼迫于你……”
    “他们并?未逼我,是我自己?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孟逐星柔柔一笑,“前阵子今上有旨,女子亦可科举入仕,于明年春日加设乡试,我便想去试试看。”
    陆承微愕:“你要去京城?”
    孟逐星颔首,“哪怕科举不中,我在京城开间铺子做点生意也好,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你一介女子,孤身?上路未免太过危险。”
    孟逐星笑道:“不然呢?我难不成?还要找几个?保镖,护送着我上京?多谢陆兄关心,我心意已决,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陆承不禁有些急:“孟姑娘为何?如此着急?眼下离春日尚早,不若在锦城备考,之后再上京也不迟。”
    “这里除了绫儿?与令妹,并?无什么值得我留恋。”孟逐星将一封信递给了他,“劳烦陆兄将此信交给令妹,我一会儿?便动身?离开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陆承敏锐地发觉到有什么不妥。
    孟逐星怔了怔,笑道:“怎么会?”
    陆承忽地靠近她?,“你爹他向来将你视作工具,又?打了你,怎会突然好心放你离开,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孟逐星眼睫轻颤,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挣扎,“陆兄你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