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瞬间倾洒进整个房间,房间内摆放着各种仪器,它们连着何夕的身体,将她的身体状况通过线条与数据的形式展示出来。
    戴明月站在窗边,迎面感受着阳光,她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林间鸟鸣清脆,溪水在不远处缓缓流过,春风吹得丛林飒飒作响。
    她睁开眼,眼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琥珀色,就这么恍惚了一瞬。
    没看容阙一眼,她抬脚往屋外走去。
    穿过院子的草坪,她在小溪边停下,清澈见底的水,有几条小鱼流过,她掬了一捧水将脸上打湿。
    冰凉的感觉让整个面部的毛孔打开,她整个人也活过来了般,随后才走回房间内。
    房间里容阙静静地坐着,也看着她。
    戴明月在床边的一块小黑板前停下,上面写着白字。
    422
    她看了一瞬,抬手擦掉末尾的2,重新写上字数。
    423
    这是她进入何夕梦境的次数。
    她放下笔,怔怔地看着那三个数字,眼眶逐渐湿润起来,她抬手遮住眼。
    第423次,我失去了你。
    戴明月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拉过何夕的手,轻轻抚着手上的肌肤,因卧床一年有余,她的手都变得瘦弱纤细。
    她又看了眼一旁的仪器,上头跳动的线条跟数字都在正常区间,但何夕就是醒不过来。
    容阙欲言又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人间自是有情痴。她见过许多。
    过了会儿,容阙见门外的护工等着,起身道:“先去吃饭吧。”
    戴明月擦了泪水站起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何夕的身子,这才放心出门。
    走到饭厅中,早餐已经做好,戴明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两个包子。
    正在吃饭时,何晚就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林雾。
    两人看到饭厅只有容阙跟戴明月,心下就明了了。
    等戴明月吃完饭,何晚才问:“何夕她......她怎么样了。”
    戴明月抽了纸擦嘴,扯了个极淡的笑:“她很好,我们还是在缙云观相遇。”
    在梦里过了半年的时间,醒来不过一晚,她已经过了这样的日子一年多。
    一年又一个多月,一共403天。
    她有时候一天能入两次梦,只是这样格外消耗体力些,醒来后往往身心俱疲,需要缓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其实不仅是戴明月入梦过,何晚、林雾等人也进去过,但对于除了戴明月以外的人来说,何夕的潜意识固若金汤,她能够快速判断出外来人的入侵,并且将之驱赶在外,根本进入不了梦境,只有在戴明月身上,她才会放松警惕,让她一次次进出。
    “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
    戴明月露出一个很难过的笑:“与之前的几次一样,她的潜意识在逐渐提高防备,她坚信这不是在梦中,只要我一说出做梦,她就会将我踢出梦境。”
    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阳光,蹙眉道:“我也一样,我有时候也在怀疑,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甚至生出了要在梦中陪她一起走下去的想法。”
    何晚看着她日渐日渐消瘦的脸,忍不住心疼道:“你先休息几天,一定要照顾好身子。”
    林雾也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明月姐,你别太伤心,至少现在咱们能知道何夕姐到底怎么样,她在梦中并没有遭遇不测,那不就说明她的思维意识都是正常运转的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你一定要稳住心神,咱们一步步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时候的安慰是苍白的,但所有的关心都是真挚的。
    容阙看了眼她的状态,也说:“你休息几天吧。”
    休息的这几天里,戴明月去了农场。
    自从她淡出影视圈以后,除了照顾何夕外,她都会去农场劳作一段时间。
    她终于理解何夕说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只有在磅礴的大自然面前,她才会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像是拥有了一切,又像是从来不曾拥有过什么。
    林雾家的房子重新翻修过,变成了现在她与何夕住的那栋山间别墅。
    她时常去何夕说过的那个小山坡,不远处是羊群,她躺在斜坡草坪上,盖着草帽,耳边是虫鸣间奏曲,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她去江边找到了那间老房子,院子里真有一棵老桑葚树,结着一串串酸酸甜甜的果子,采摘时弄得她满手的紫色浆水;她专门挑了有雨的日子,去了两人在梦中躲雨的山洞,她独自坐在洞中看雨,靠在山壁上,有时候也觉得何夕就在身旁。
    感受着风,微风轻拂,像爱人的手抚过脸颊;感受着雨,滴滴答答,像爱人的吻落在唇边。不知道在她没进梦的日子里,何夕又会在做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