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越来越多的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京城兵马零星地散着,谢津冷笑一声:“常将军,此时归降尚来得及。”
    常戎安挥剑砍去,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宁死不降。”
    他白色的孝衣早已污浊,孝衣被刺破数处,更有浓重血迹沾染。
    谢津似是轻叹一声,而后攻势不绝,身后大军压来,京城兵马仅余百人,被叛军一一围剿,常戎安不退反进,直冲谢津,势要将他斩杀于此。
    “嘶——”
    战马重重踏来,横断去路,谢津从容退出,他一手持剑,仰头看向城墙上的赵渝,露出抹笑意,他招招手:“全军进城,不留活口。”
    “铛——”
    常戎安挡下数人,四五把兵刃压下,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立于城门口,苦苦支撑,决不后退,他吐出一口血,夹杂着血迹嘶吼道:“若破此城,先越我骨——”
    赵渝眼眶通红,她攥紧锤柄,常青安走上城墙,身边春兰春菊持剑随行,她拉住赵渝冰冷的手,轻声道:“尚有母亲和舅舅在。”
    赵渝摇头:“我不走。”
    “轰轰——”
    重重马蹄声响起,一队轻骑于月下赶回,白皤高扬,谢淮焦急地抬头看去,正见一袭单薄白衣,他瞳孔骤缩,脱口而出道:“小鱼——!”
    赵在洹咬牙向前冲来,他一手挽弓,箭矢飞掠,驰援常戎安。
    常戎安目光骤亮,爆发出无穷光彩来,连同身旁仅存的兵马,他猛然拔剑砍下,瞬杀数人,向外突围。
    “诛杀叛军——!”
    “乱臣贼子,束手就擒——!”
    数千人齐齐呐喊,响彻京城,谢津望去,正见赵在洹飞身而起,足下踏于马头上,如箭矢般冲来,连杀数人,转瞬即至。
    “舅舅——!”
    乌骏狂奔而来,正正接住他跃下的身影,他拉住缰绳,冲杀而出,大队兵马席卷而来,接应常戎安,守住城门,而后逐步蚕杀。
    谢津的兵马不断紧缩,局势彻底颠倒。
    “嗤——”
    鲜血喷溅,谢津抹去脸上血迹,他看向远处谢淮,他一袭盔甲,气势不凡,剿灭叛军时他并未亲自动手,可也并未留情。
    谢津突然笑起来,笑声不绝,带出伤势,他咳嗽几声,眼角带泪,谢淮看着他,眼神一变,他拉紧缰绳奔来。
    “噌——”
    “谢津——!”
    天旋地转,他栽倒落马,谢淮急急赶来,他伸出手来,向他拉来。
    最后时刻,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争出的那条出路,是谢淮啊。
    当夜,叛军尽数伏诛,谢津自刎于阵前。
    城门大开,迎入接连征战的兵马,赵渝跑下城墙,看着坐于战马之上的谢淮,多日未见,他更沉默了,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深沉,赵渝顿了顿,露出个笑来,而后眼前一黑,谢淮翻身揽住她,紧紧扣于怀中,他埋首于她肩头,闭了闭眼。
    将军府高高挂起白绸,常戎安和常青安一行人跪于门前,棺椁入府,香火不断,老夫人起身,坐于灵堂前,一手按于棺椁上。
    战事彻底平息,新皇登基。
    “嘉平将军临危受命,击退西夷,护国有功,追封护国大将军。”
    “赵氏三子赵在洹,赤胆忠心,夺回儋州,击杀匈奴,封为定国将军。”
    “……”
    因着大乱频发,谢淮仓促登基,圣旨连下,大赦天下,出走的百姓陆续归家,屋舍铺子完好,一切都在慢慢恢复。
    常家赵家立下汗马功劳,赵渝册封皇后,执掌凤印,赵在泽官至一品,统领百官,赵在凌护送诏书有功,封为忠平侯,赵在洹战功赫赫,封为定国将军,加封武安侯,镇守儋州。
    常戎安封为宣平侯,继续掌管禁卫军,护卫京城,陈婵月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常青安则是加封为一品镇国夫人。
    那把故剑被谢淮拿入宫,加刻八字“春风桃李,青山有思”,有此天家刻字,如同尚方宝剑,尽斩当诛之人,见之如见圣,不可冒犯。
    一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蛮夷受创严重,近年边疆当安全无虞,没了乱军,大卫归于平静,想必要不了多久,便可恢复往昔勃勃生机。
    新皇登基,长陵也赶了回来,于坟前叩首,他听说了赵州一事,深感惭愧,向常青安行礼赔罪:“因我之故,使夫人遭难,实我之罪。”
    常青安:“将军无需如此。”
    她轻声道,青袍依旧,宠辱不惊。
    长陵看她几眼,忽然道:“恕我失礼,夫人很像一个人。”
    “我等身世并非秘密,一半为蛮夷血脉,幸得护国大将军庇佑,有此生路,我从军之时已至十六岁,此前种种,皆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