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绾。”

    一把伞撑在了殷绾的头这死人冥婚,会有刚死不久的鬼魂跟着送亲队伍,图个吉利热闹,沾沾喜庆。送亲队伍里的活人得将脸遮起来,免得鬼魂见了谁,缠上他身不走,闹得活人也烙下一身霉运。

    天渐渐沉下来,送新娘上轿的时辰也快到了。

    外出发前,李明顺老夫妻俩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和一个极小的金锁。

    “这是我们给萧萧准备的。”李明顺将玉镯交给殷父,话没怎么说便开始流泪:“都盘算好了,等孩子嫁人那天就给人戴上,没想到啊……我一直不愿我女儿去喜欢那些个有钱人家,可我劝不住啊!”

    老夫妻俩看着殷父将玉镯戴上李萧萧的手腕,“萧萧是爱惨了杨家那个混账,非要嫁,我们也不说什么,只求她在那儿幸福快乐。”

    “还有。”李婶拿着那小金锁,“这是她姐姐给她的,现在霜霜大着肚子,我让她别来了,这玩意儿小,也是一片心呐!”

    殷绾接过金锁,将其放入新娘口中。

    眼前这俩老夫妻怕是深爱着自己的小闺女。出身于穷苦人家又如何,有爹娘疼着、阿姐爱着,平日里生活上也没紧着她,也算是一种幸福啊。

    “起轿——”

    抬轿头领一声吆喝,四人抬轿将新娘稳稳抬起,所有送亲人都身着红衣,脸戴面具。锣一敲,开了头,唢呐起,笙鼓来,整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城里去了。

    天已是黑得彻底,送亲大队一路走来都没个百姓出来看。阴婚呐!谁家愿意受这档子晦气,嫌最近闹鬼不够凶?

    殷绾手挎竹篮,沿路撒着纸钱,算是答谢犒劳前来的小鬼们。为了不让明火吓着鬼魂,殷绾都将红灯笼里的火换成鬼火,也不让点火放炮,表面上这支送亲队伍人不多,后面跟着的鬼却不少,三三两两搭着话。

    别人听不见,殷绾可是一句不落听地俩耳朵嗡嗡响。

    “兄弟,你是怎么死的?”一个缺牙说话漏风的鬼对身旁的鬼问道。

    “别提了,进山遇上暴雨,头撞石头上不说还跌泥塘子里,两条腿断了,两三天都没人发现。”

    “那你是刚死啊!我都死半年了,走错道儿来这穷地方了,能遇上活人娶鬼妻也得见识见识呐。”

    周围的鬼唧唧喳喳聊了一路,送亲队伍也很快到了杨家。

    新娘无法正常行走,便由一左一右两位壮汉架着,殷绾便作为伴娘随行,全程跟在李萧萧身边。

    进了杨家,入了堂,殷绾便看见主位处两个位子空了一个,只有杨双杨老爷,李玥娘说是疯了,怕是现在胡言乱语,上不得台面。

    只是那空位处多了一个鬼,李萧萧。

    她双手抱胸,一脸平静地看着杨景华和自己的尸体过了门槛,向自己走来,瞧着他们拜天地,拜高堂。第二次见她的景哥哥下跪,向着自己跪,李萧萧连个表情都不给,满脸冷漠。

    礼成!

    接下来按照李萧萧的要求,她要多留

    一日,和她的景郎过这洞房花烛夜,之后才肯安心离开。殷绾也是答应了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洞房内,蜡烛都是按照殷绾的要求更换过的,以免伤着李萧萧。众人将新娘抬进屋内放置在床上,便都出去了,顿时,屋里只剩杨景华和李萧萧了。

    李萧萧坐在桌子旁,拨弄着家人烧给她的丝绢,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景郎娶自己的尸身。

    杨景华掀了新娘的盖头。折腾一天了,那脸上的妆没花,还是十分漂亮的。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姑娘,杨景华压制着心中的别扭,伸手摸上了她的手。

    “啊!”

    那几根指头早已冰冷僵硬,还长着尸斑,不再是曾经那纤细柔软的玉手了。

    脸蛋再漂亮也不能掩盖李萧萧死去的事实,眼前就是一具存放了几天的尸体。

    想到这,杨景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床沿干呕,怎么想都恶心。

    李萧萧起身,靠近杨景华。只见他那双眉难受地皱起,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身子一点一点挪远了些。

    “我让你厌恶了吗,景哥哥?”李萧萧摸不到他,一切都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嫌弃你,你怎么就对我厌烦了?”

    杨景华实在接受不了身旁放着一具尸体,起身跌跌撞撞坐到圆桌最远的位子。抬眼再看李萧萧时,她还是像个大家闺秀一般,安静地闭着双眸,红嫁衣更衬那雪白的皮肤。可惜是个死人。

    半月前还是相互爱慕约情的人呐,此刻已是相看两厌。

    李萧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满心迷茫在街上游荡着。她的要求殷绾替她办到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快乐,甚至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景郎还是她心目中温润如玉的高洁模样,自己在他眼里也不是让人害怕的怪物。

    过去的杨景华是满肚子的情话,抱着她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听得让人脸红神荡。黄昏月下,荷花塘前,那温柔让她动心过无数次,不过数日工夫,一切都消失殆尽了。

    她看见杨家为她装饰好的灵堂,看见杨母李玥娘疯疯癫癫跑出来被丫鬟抓回屋,看见家门前好多鬼看完热闹聊着天离去。

    她也该走了吧。

    此时的李萧萧心中已经没了挂念,没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

    另一边,殷绾也算是忙了一天,回到家已是后半夜,她爹早就睡下,想来也是累着了。

    将面具丢在一旁,没见着小狐狸,殷绾便开始四处寻找:“小川?小川?”

    “殷绾。”白延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进了屋,“怕你饿了,做了些饺子,快尝尝。”

    白延川将饺子放在桌上,还为她拉开了椅子。

    殷绾到底是个凡人的身子,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确实饿着了,坐下便直接吃。

    这手艺从来不会让殷绾失望,不沾一丝肉,味道绝佳,属实享受。

    “明儿个我要去苍峒山。”殷绾边往嘴里塞饺子边说着,“到时候我把你带上,你可不许给我闯祸,听到没?”

    只听前半句怕是白延川要原地闹脾气了,好在殷绾会把他带上,顿时也就泄了气,乖巧地嗯了一声。

    殷绾捶打着酸痛的脖子和腰肢,一天了,都没坐下几回。

    忽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双肩。似乎是试探,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它主人的小心。见殷绾未开口阻止便稳了心,为她揉肩。

    白延川的手很有力道,手法生涩,不太控制得好轻重,却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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