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绾起身走向那片林子,白延川自然是不放心,刚恢复些,紧紧跟上去。

    黑夜为树林子披上阴凄的外衣,只有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微微照亮曲径。

    寂静得骇人,地上的树影,时不时窜出来的蝙蝠,看什么都像是面目狰狞的怪物。

    夜已深,看不清林间的路,能察觉到剑割铜断铁的声音,可惜殷绾的法器一般材质的切断不了。

    然而,殷绾大意了。

    指间的轻微疼痛在告诉她,白丝撑不了多久会被割断,那利刃带着极深的煞气,还有剑灵相护,怕也是件难得的神器。

    思及此,殷绾加快了脚步,脚下杂乱的枯枝草叶摩擦着女孩细嫩的脚踝,渗出几点血来。

    女孩不以为然,丝毫不曾察觉。心跳得厉害,几根手指控制不住一般,频频发颤,这怪物就在眼前了!

    就在手中的白丝断裂之际,邪祟总算是现真身了!

    看到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身体快于脑子,先将白延川护在身后,双眼猩红盯着眼前之物——一个无头凶尸。

    不是殷绾见识少,这些年来,她对付过不少邪祟,其中不是没有过凶尸。奈何这般拥有法力会控制剑灵的,真是头一遭。

    这凶尸身上的寿衣道袍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破破烂烂还粘这不少血,从裸露的部位看像是被抽干了阳气似的,干瘪。

    左脚穿着一只破靴子,两个青黑脚趾露在外边。右脚没穿,脚踝处还被削了肉一般,透着半段白骨。

    最要命的就是那双手!

    真就不能称只为手!变异一般粗大、皮肤发皱冒着黑色气团,抓着一柄虚幻却又真实的大刀。看来不是剑灵是刀灵了!

    白延川看见那凶尸,浑身颤抖,手脚都渐渐冰凉,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腐臭传来,直冲天灵盖。

    “你怕了?”

    殷绾扭头瞧了一眼小狐狸,递上手主动握住,握住一片冰冷。

    白延川极力压住胃里的不适,努力睁开眼,手掌微微用力反握着殷绾,“不怕。”

    来不及殷绾开口安慰几句,那无头凶尸登时窜到他们面前,巨手直勾勾朝着殷绾的脖子就来了,不带一丝犹豫……

    殷绾一俯身躲过攻击,咬破手指在它腹部画了几笔。不等她将符花完,凶尸手握大刀就要朝她的脖子砍去,被白延川狠锤了胸,愣了下神。

    乘此机会,殷绾赶忙将符画完,在刀落下前夕,抓着白延川,躺下身子使尽力气,一脚蹬向凶尸干瘦带骨的右脚踝,愣是被反冲出数十尺,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沙土灰尘漫天,凶尸像是被戏恼一般,浑身散发着黑气,剧烈抖动,一副要认真的模样。

    身上腐烂的伤口似乎是画上去,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照样有力。

    殷绾将手中的白丝甩过去,昔日坚韧不断的利器,此刻只能柔软环在凶尸的腰腹、四肢,没了曾经如针般的尖锐,勒不进皮肉中,如蚕丝一般。

    这法器与主人共体(s)?(),

    与主人共情。殷绾通过白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感受到凶尸皮肉的刚硬()?(),

    体会到它甩动身体时力量的强大()?(),

    就算是两个自己,靠蛮力也制服不了它。

    周围风沙飞扬,阴气沿地而来,夹杂着邪煞之力,冲击这林中两人。

    殷绾的手指颤抖,关节被扭动一样,好比是上了夹棍,连心般疼痛。

    殷绾算是明白这凶尸的厉害。

    伤不了其身,皮肉筋骨硬过生铁,力大赛过象,稳如秤砣。

    不出片刻,白丝崩断,毫无先前的活力,软软地,退回到殷绾手指间。

    失去束缚的无头凶尸再次汇起黑气,凝聚起力量,手握长刀,向殷绾冲过来——

    忽然,殷绾开口吹起驯尸诀,音调悠长,带着嘶哑和惊悚,凄凉如唢呐独鸣,传至山间幽谷,传至苍峒山的每一寸土地,惊动了睡梦中的人们。

    驯尸诀能让受控的凶尸傀儡跟着施咒者走,双目空洞无神,失去攻击性。无头尸没有听觉,殷绾便在其身上画上起效的咒,诱导这凶尸跟从驯尸诀。

    殷绾扶着白延川缓缓起身,一步步退出树林,让这凶尸一步步跟紧自己。过程中,施咒者,咒音不可断,否则凶尸将从幻影假象中惊醒,一切前功尽弃。

    这凶尸似乎是瘸的,一脚深一脚浅,双手持着剑,慢悠悠跟着口哨声行走,甚是滑稽。

    殷绾不是仙家弟子,可摆阵聚魂探前世,控制凶尸不是什么难事,她只会弄些假玩意儿骗骗封建小老百姓,处理些小邪祟,此刻只能暂时控制住它的手脚。

    殷绾施着法,将它手中无形的刀一点点挪出那手心,以自己的血祭那刀灵,获取短暂的控制,再将白丝小心地缠上它的身子

    “不要——”

    身后一声女子凄厉的怒吼,驯尸诀迎声而断。

    电光火石间,凶尸全身一抖,清醒过来,力量瞬间充满四肢,白丝顷刻彻底崩断,残破不堪掉落在地。

    殷绾的整只手也是血流不止,淅淅沥沥从指尖中渗出来,浸透了指甲缝,低落在地,猩红一片,形成一小摊污浊。

    “阿绾!”

    白延川看着血淋淋的手,只觉得自己痛的像剜心,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喊叫的女子是西峰峰主沈岚霜,这苍峒山唯一的女仙师。

    此刻,好些弟子都闻声前来,他们中大多是从未出山过的小弟子,见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都是愣得说不出话。

    混乱之际,那凶尸再次向殷绾狂奔过来,速度快如风,丝毫不见先前跛脚的姿态。

    机敏、迅速是在场大多数仙家弟子都比不上的。

    刀灵被束缚住了,不妨碍凶尸那可怕有力的巨手。白延川想用身体为殷绾挡下这致命一击却忘记了此时他有多弱小,殷绾聚力将他推开,他便直直摔出去一丈之远,眼睁睁看着巨手抠住殷绾的肩头,用力一抓——剜下一块肉来。

    “啊——”

    在场许多弟子都发出惊呼,蒙

    上双眼。

    肩头顿时鲜血直流,冷汗顿时从殷绾头额头处落下,嘴唇煞白,脑子里一片混乱,听不见周围人的喊叫。

    最后的画面就是仙尊赶到,惊异地看着自己,长老和仙师都匆忙赶来,周围的弟子们大多惊恐万分,久久回不过神,还有自家小狐狸那绝望的双眸和止不住的泪

    逐渐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她失去知觉

    当意识逐渐回笼,殷绾颤抖着长睫毛,用力睁眼,只见许泽清抱着自己,双眉紧缩地向衡阳殿飞。

    她好想开口说话,对着她的许大哥抛出一个又一个疑惑。

    可如今的自己,喉咙像火灼烧似的疼,左肩如粗铁针扎似的,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像废人一般。

    “醒了?”看到殷绾睁眼那一刻,许泽清有些震惊。即使知道殷绾并非常人,依旧惊讶于其强大的自愈能力。

    “你现在身子虚,先歇会儿,刚刚的一切你都不用操心,安心睡。”

    说着,稍稍哄了哄她,加快了速度。

    殷绾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发觉口中的些许甜腥味,估计是痛昏过去前,咬破了嘴唇。

    初升朝阳,鸟雀喧闹。

    殷绾眯了眯酸涩的眼睛,稍微适应了屋内的光,迷迷糊糊间看到自家小狐狸雪白一团缩在自己肚子前,尾巴习惯地缠上腰肢。

    前一刻还是熟睡的样子,等殷绾一睁眼,立刻竖起耳朵,支棱起来,跳下床换回人形。

    “你好点了吗?”

    语气轻柔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人是常年不迈出阁楼半步的病秧子小姐,弱柳扶风,疏忽不得。

    “我好的很!”殷绾一笑,打趣说道:“你这小狐狸,姑奶奶我可算是救了你一命,拿什么报答我呀?”

    得,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鬼娘。

    白延川微微翘唇,“你要什么我都给。”

    “嗯——行吧!等我想好了再同你说。”殷绾满脸笑意,“现在,赶紧的,给你的主人加恩人倒杯水,渴死我了!”

    殷绾指着桌上那套青瓷茶具,回首打量着房间——这是许泽清的正殿里屋,与自己住的偏殿在装饰上相差无几,都是一副水墨青烟之景。

    白延川转身去倒水,双手有些紧张发抖,活像是借来的,好不灵活,将倒扣的盏翻起,差点打碎了,倒水时也连带着壶盖一起抖动,铛铛响,引来殷绾阵阵嘲笑。

    “将那唾壶拿来,嘴里味儿难受,我漱漱口。”殷绾垮着脸,想起刚刚自己顶着一张臭嘴说了好些玩笑话,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白延川没察觉什么,乖乖倒来水,从床底下拿出唾壶,皱眉看着殷绾将一口混着血丝和碎血块的水吐了出来。

    直到殷绾喝下两杯水,才逐渐缓过来,舔了舔结痂的下唇,询问起昨日的事情。

    从白延川的口中,殷绾了解到昨日的无头凶尸跑不离就是西峰峰主沈岚霜的爹,上一任峰主沈砚。

    此人出生将门,十六挂帅出征,两年时间战功赫赫,由于腿伤英年放弃兵权,意外发现自己绝佳的修炼天赋,在苍峒山自成一派,换剑为刀。

    来自军营的汉子,讲义气,重军规,沈砚将军这辈子没少杀敌,对付邪祟亡灵也只有一个“杀”字解决,一生杀戮无数,煞气极重。

    这也使有心之人看上这最佳的凶尸人选,炼成的几率大大增加。

    本想着再听下去,不了今日有人特意登门拜访,打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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