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侍女小声道:“圣子,你好像很喜欢那个郁家公子。”
    白漪挑眉,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意,却莫名透着几分寒气。
    “哦?”
    那侍女自知失言,连忙垂下头解释道:“属下只是见圣子您,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白漪手中捏着一只白玉瓷杯,他的手指莹润修长,像是一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可按在茶杯上时,却让杯身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想到暗中拜访那个老妖婆的郁家家主,白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只是觉得这个郁家公子,跟他一样都是受人利用的工具。至于喜欢?对跟他偶有类似的人,他从来不会同病相怜,只会觉得厌烦。
    毕竟他也厌恶拖着这么一副躯壳的自己。可人就是仿佛有受虐倾向一般,越是厌烦,越想去看,想看对方究竟是会落得和自己一般的田地......还是会就此从牢笼里挣脱出去。
    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白漪很快敛眉掩盖住了自己方才那瞬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就这么静坐在席间时,干净地就像一捧雪。
    *
    生辰宴结束后,谢望只知道自那日起,父亲便整日面容冷峻,让人不敢接近,虽然隐隐猜得出同那日谢家生出的骚乱有关。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谢家弟子都听间了打斗声,可赶过去时,那擅闯谢家之人已经白骨化灰,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他看了一眼旁边对方谢愿,见对方整日闷闷不乐地只能叹了口气。“你是又想那个郁家公子了?”
    “要不是我亲自给你看过,都要以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这一个月里,你都偷溜多少次了,就这么想去找他?”
    谢愿抱着玩具木马,趴在上面一动不动。“他为什么不来?”
    谢望按住小木马的头,帮谢愿摇了摇。“这么想往外面跑,是觉得谢家不好吗?”
    谢愿摇头,皱紧了眉头,也显得很纠结。不过十岁大的孩童只能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仿佛光是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耗空了他所有心力。
    谢望知道谢愿总想往外面跑,孩子天性总是爱玩,而小愿从未出过鹤兰城,自然对鹤兰城以外的地方都十分好奇,他在这么大的时候,也成天想着往外跑,安定不下来。
    让小愿去郁家不是不可以,他谢家可以出动三位化神期长老,外加数十位客卿,绝对能将小愿保护地滴水不漏,问题是父亲绝不会放小愿出去。
    至于郁家......
    谢望想到这皱了皱眉,眼底有些嫌恶。
    虽然他对那位郁家公子稍有点好感,但郁家人他却实在喜欢不起来,无非都是一群蝇营狗苟、攀炎附势的鼠辈,小家族就是小家族,上不得台面。
    他们谢家人要是登门拜访,才是郁家祖坟冒了青烟,那郁家主还不得将他们谢家好生供着。就算在鹤兰城以外的地方,谁不得冲谢家,将他们奉为座上宾,好生伺候着。
    谁又敢对他们谢家人,说半个不字?
    突然谢望注意到身前多了一个人,他抬头一眼,惊讶地叫出了声:“父亲!”
    谢泓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脸上的表情也不如以往那般意气风发。他将手掌按在了谢愿的头上,对上他懵懂的视线,才缓缓开口。
    “望儿,你弟弟既然想去郁家,就送他去吧,族中长老调遣三名,还有他身上的保命之物,必然能护得他无恙......”
    谢愿听了高兴地从木马上跳了下来。
    “你小心点。”谢望道。
    谢泓看着谢愿,心里却想着谢家守护神鹤老陨灭前的预言,未来谢家恐有避无可避的灭门灾祸,大厦倾塌也只在一瞬,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想到去借助魔族的力量。
    只盼他们鹤兰城谢家的血脉,能延续下去。
    *
    莲池之上有一悬空凉亭,轻盈的白纱随风飘起,偶尔掀开一角,能见着亭中坐着一老妇和一面覆薄纱的白衣男人。
    “这郁家家主真是越来越心急了,不过我们既然给他寒衣蛊,总需要派人去监视,漪儿认为谁是合适的人选?”
    白漪眉眼微弯,语气轻柔如水。“不如让漪儿去。”
    “不过是区区郁家,也轮不到漪儿你出面,此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白漪却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深意。“那郁家家主,为了养蛊,活命,必须得献祭族人,以活人祭蛊......可那郁家公子在谢家大出了一回风头,郁家之事难免没有意外,唯有让漪儿去,才更稳妥。”
    老妇思忖片刻,点头道:“还是漪儿你考虑周道。”
    白漪笑了笑,可藏在袖下的指甲却几乎刺进了肉里,轻柔如水的面容下,埋着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