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琴酒不知道自己在離開期間發生了什麽樣的對話,此時他只是走近,将自己拎着的袋子遞給迪諾,然後拿過迪諾手中的傘,随手收起來: “雨停了。”
    天氣預報果然沒有那麽可靠,在迪諾和安德裏亞說話間,這場濛濛的小雨已經結束,太陽倒是還沒有出來,但失去了水份補充的安翠歐還是開始緩慢地縮小,這個過程幾乎持續了一個下午,等到夕陽終于掙脫雲層灑下光輝的時候,巨大海龜已經差不多恢複成籃球大小了。
    “我帶它去見羅馬裏奧吧,”安德裏亞勸住了還想要親自把安翠歐帶回去的首領, “您不是訂了晚餐嗎現在去還來得及。”
    他不想繼續在這裏當電燈泡了,他好累啊。
    迪諾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路上小心。”
    “放心,”安德裏亞疲憊地笑了笑, “玩得開心, boss。”
    這般麻煩下屬,迪諾還是很歉疚的,但他并不是那種歉疚了就折騰自己的人,也非常清楚自己和家人之間的感情,因此,當進入預訂好的餐廳時,他便又是十分愉快的樣子了。
    琴酒的神情則有些怔然。
    他知道迪諾對所謂的儀式感是有一些執念的,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實際的見識過——包一片海灘看海龜泡水顯然和儀式感沒有什麽關系。
    但眼下的大概确實是了。
    這家餐廳的環境很好,迪諾包了場,此時餐廳中飄蕩着悠揚的樂曲聲,沒有任何多餘的人和響動,從窗戶向外望去,還能看到不錯的夜景。
    他們坐在餐桌兩側,中間擺放着精美的燭臺,搖曳的燭光中,最清晰的只有眼前人燦爛的笑容。
    ……和他身後一整面牆的玫瑰花。
    “我還以為,你最多訂了些花束。”琴酒的語氣略顯無奈,但更多的是感嘆之意。
    “花束更不好安排吧,難道要吃飯吃一半讓人上來給你獻花嗎”迪諾笑道, “花牆也很漂亮啊。”
    漂亮自然是漂亮的,能把花牆這樣完美地嵌入餐廳的氛圍當中,策劃這一切的人大約很是花費了一番心思。
    ……雖然琴酒并不是很習慣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鮮花拼出來,總覺得比起表達愛意更像是殺人預告。
    “我還想過放一場煙花,”迪諾愉快地表示, “但你可能不太喜歡那麽張揚的形式吧所以最後取消了。”
    琴酒對他的體貼表示感謝: “眼下這個程度已經讓我覺得你是打算求婚了。”
    “求婚哪有那麽快,”迪諾笑眯眯地說道, “而且求婚的話,怎麽也該更正式一點……話說回來,之前幾步都被你搶先了,求婚你可不能跟我搶啊。”
    琴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搶先”了什麽,但聽迪諾這麽說,他只是順從地點頭: “當然,我可不希望因為沒有儀式感被你拒絕。”
    “誰說我會拒絕的……”迪諾小聲嘀咕,又擺出正經的臉色, “總之,我會安排的。”
    似乎是覺得這句話的可靠度太低,他連忙嚴肅地補充: “下次肯定不會出意外了。”
    琴酒輕笑,但并沒有嘲弄的意味,而是十分信任的樣子: “我相信你。”
    其實有沒有意外,對琴酒來說并沒有那麽重要,他很清楚迪諾和自己性格中不同的部分,迪諾有敏銳的一面,但更多的還是開朗和大大咧咧的部分,他會想到安排一場約會,也能心血來潮地帶上安翠歐,要是由琴酒來安排約會,他絕對不會安排這麽容易出意外的環節。
    但是,如果是琴酒的話,根本就不會想到約會。
    所以他們之間的相處永遠這麽意外百出,大概是某種必然了,過去的琴酒很難想到,如今的自己會真心地認為,這一切毫無問題。
    他依然不是那種會追求所謂儀式感的人,但此時,看着眼前的一切,卻也能感知到一些迪諾的想法。
    水到渠成的日常相處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一切特定的時刻也值得被裝點,正如此刻,因為在經歷了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當面對眼前的這一切時,琴酒才終于實質性地認識到,這确實是他們的第一場約會。
    會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所以他也願意期待迪諾帶來的下一個特殊環節,不管有沒有意外。
    得到這樣的回答,迪諾反倒有些意外,微微怔愣之後,才露出了越發燦爛的笑: “那就這麽說定了——”
    他直起身子對遠遠站着的服務員揮了揮手: “讓我們先享受眼下的這一次吧!”
    得到信號的服務員開始上菜,他們訓練有素,十分安靜,絲毫沒有多餘的舉動,除卻本身的素質之外,多少也有額外的重視。
    這間餐廳,據迪諾所說,也是加百羅涅駐日本的成員推薦的,烹饪的意大利菜式相當正宗,除了昂貴和需要預定之外沒什麽缺點。
    但迪諾還是在一天的時間內就定到它了,甚至是包場,可見除了鈔能力,超能力也是很有用處的,日本官方就為他的約會行程提供了不小的幫助。
    不過,他之所以會定這家餐廳,和它的高昂定價以及貼心服務,珍貴食材等毫無關系,迪諾只是單純地需要一間能擺上一整面花牆的意大利餐館,就像他包下一片沙灘,只是為了讓安翠歐能自由地舒展身體一樣。
    緊張地注視着他們的服務員們不會知道,眼前這對古怪的富豪情侶上次來日本的時候,還曾經窩在車子裏啃了好幾天壓縮餅幹。
    不過,雖然對生活水平沒有太高的要求,但所謂上流社會的行事風格,兩人也都很熟悉,迪諾自不用多說,加百羅涅忙的時候他一個星期得趕五六場不同等級的宴會,而琴酒雖然多數時候都在風裏來雨裏去,但其實也系統地學習過這方面的知識。
    “因為可能會有相關的任務,”他神色淡然地解釋, “不過我學成之後并沒有用過幾次。”
    在那個關于蛋糕師的任務之後沒過多久,琴酒就毅然走上了“明殺”的道路,他的形象越來越鮮明,以至于潛入基本上變成了一種奢侈,自然也就沒了參與上流宴會的必要。
    “原來如此,”迪諾點頭, “我還想說……要是你會參加的話,說不定我們在之前就見過呢。”
    琴酒沉吟道: “可能性不大,你應該多數參加是的意大利家族舉辦的宴會,那種場合組織不太會參與。”
    就算參與,也不可能是去殺人的,烏丸蓮耶在這上面足夠謹慎。
    “說的也是,”迪諾嘆了口氣,又揚起笑容, “這麽說來,我們的相遇還挺特別的吶,要不是剛巧裏包恩選擇了你,其實我們沒有什麽機會見面的。”
    這個說法得到了琴酒的贊同: “确實。”
    “婚禮上不能不請裏包恩當牧師了,”迪諾托着下巴嘀咕, “但是總覺得他當牧師的話,事情會變得很奇怪啊。”
    剛才還只是在想求婚而已,現在就直接進化到婚禮了嗎琴酒有些無奈地想。
    但是,這似乎并不值得驚訝,對迪諾來說,他們之間的一切進展都是理所應當的,互相喜歡就要在一起,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就要結婚,他大概不知道,琴酒在之前二十多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想過結婚。
    如果不是遇到了眼前這個人,情況絕不會有絲毫改變。
    就像迪諾說的那樣,他們本來是全無交集的兩種人,就算是決定要讓琴酒介入加百羅涅的裏包恩,一開始給他安排的職位也絕對不會是“首領夫人”。
    琴酒自己就更是如此了。
    還在組織裏的時候,琴酒曾經聽說過迪諾這個人,但加百羅涅先生距離他的生活太過遙遠,也絕不可能出現在他的未來規劃之中,哪怕是在他接到任務,走向加百羅涅的時候,這在他眼中也只是段短暫的交集而已。
    可是當他們相遇之後,事情便脫離了軌道,開始自顧自地向着全新的方向駛去。
    琴酒是個控制狂,憎恨一切意外,但唯獨這一次,他毫無怨言地看着事情脫離掌控,迪諾·加百羅涅重塑了他對未來的一切規劃,為他指出了全新的方向。
    “你再這麽看我的話,”迪諾說, “我就想要吻你了。”
    琴酒恍然回神,發現迪諾正微笑着望向自己。
    他的笑容裏帶着一點促狹,仿佛得意于自己發現: “你在想什麽露出那樣的表情。”
    琴酒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的,但面對戀人的調侃,他表現得很鎮定——也很誠實: “在想你。”
    迪諾的臉上泛起紅暈,他不滿地撇了撇嘴: “啊,不能這樣作弊——那我不是更想吻你嗎”
    “是實話,”琴酒笑了笑, “而且你當然可以吻我。”
    “但是隔着桌子,不太方便,”迪諾現在倒是對這個擺放着燭臺的漂亮餐桌有所不滿了, “而且現在還沒到時候吧,怎麽也應該等吃完飯……”
    琴酒起身移開了燭臺。
    十幾秒後,迪諾愣愣地捂住臉——現在他整張臉都紅了: “不要這麽突然啊……”
    “我在去買午飯的時候查了一些約會守則,”琴酒一本正經地告訴他, “據說接吻之前不能詢問對方。”
    “你查到盜版書了。”迪諾斬釘截鐵地說。
    “那麽,”琴酒非常迅速地舉一反三, “現在我可以吻你嗎”
    迪諾下意識地抽了一口氣,然後再度斬釘截鐵地說: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