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穆肯星中央醫院。
纖細漂亮的銀發青年繃着唇，快步走在醫院的走廊中，找到了在服務臺詢問到的病房號碼。
阮星予推門而入，單人病房裏并沒有他想見到的那個身影。病床上空無一人，只有枕邊放着一條沒有織完的紅色圍巾。
阮星予一眼便認了出來，那分明是新生節時淩潇給聞淮野寄來的毛線。
阮星予緊緊抿着唇，眼睛紅的厲害，轉身出門，想要再去找醫生詢問。
走到轉角處，驟然停住了腳步。
面前，聞淮野穿着病服，拄着拐杖，一臉震驚地看向他。
“寶寶……”
白色的發絲不像往常一樣被他随性地捋在腦後，細碎的發絲軟軟的垂在額前，幾乎遮住了他一半深邃的眉眼。
病服領口處隐隐透出白色的繃帶。
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透露着病氣。
看到阮星予的瞬間，那雙黯淡着的眼睛都恢複了光彩。
“你說你在執行任務是嗎”
阮星予幾乎是咬着牙問出了這句話。明明眼眶已經紅得厲害，淚水都在眼眶裏打轉，可他硬是忍着沒讓眼淚落下。
他的聲線放得很輕很輕，讓人聽不出其中帶着的情緒。
巨大的心疼和無力感緊緊包裹住阮星予。
眼前的人，右腿嚴重骨折，肋骨斷了三根，任務一結束就立刻被送了過來，被勒令停止一切任務，專心治療。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聞淮野竟然瞞着自己，說他沒事，讓自己別擔心。
憤怒，害怕，愧疚，失望，不理解……無數種情緒一齊湧了上來，阮星予全身都在發抖，他戴着戒指的手緊緊攥着，嘴唇也在顫抖。
“我們不是戀人嗎，聞淮野……”
阮星予哽咽着，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淌下。
聞淮野徹底愣住了。
這是阮星予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
這并不是阮星予第一次因為自己而生氣，但在他的印象裏，阮星予又似乎從來沒有真的對自己生氣過。
但這次不一樣，阮星予是真的生氣了。
阮星予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聞淮野心裏，砸得他心髒生疼。
他沒有告訴阮星予自己受傷的事情，是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因為自己的受傷而傷心難過。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的傷好些了再回去，那時候等自己傷得沒那麽重了，或許阮星予看到了，擔心和難過也會少一些。
可他現在知道，他錯了。
從剛剛看到阮星予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他完全錯了。
他的戀人，只會因為自己的隐瞞而更傷心，更難過。
“對不起，星予，我不該瞞着你。”
聞淮野聲線同樣顫抖着，紅着眼眶。
阮星予抹了抹眼淚，扁着嘴: “聞淮野，你這個大笨蛋。”
視線模糊中，對面的身影向他跑來，聞淮野張開了雙臂。
拐杖掉落在了地面上，兩人擁抱在了一起。
“對不起，寶寶……”
聞淮野雙手捧着少年的臉頰，吻掉他眼角的淚水，瘋長的思念和洶湧的愧疚悉數湧出胸膛。
阮星予小心翼翼地抱着聞淮野，擡眸望進那雙熟悉的異色眼眸，回吻過去。
——
阮星予請了兩周的假期，實際上，在他來到醫院之前，他就已經這麽做了。
那天在基地裏遇到殷奇以後，他的直覺便已經預感到了事實。
當殷奇吞吞吐吐把一切告訴他之後，阮星予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
“遇到S級異獸突襲” “為了掩護隊友受傷” “傷得很重”……
阮星予不願意再去回想他是以什麽心情聽到這些話的，即使在駕駛飛行器趕來醫院的路上，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克制着冷靜着到達了。
然而，一切的堅強和鎮定在看到聞淮野的那一刻瞬間瓦解。
憤怒，害怕，愧疚，失望，不理解……無數種情緒在看到聞淮野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如海嘯般湧出。
在聞淮野說出“對不起”三個字以後，接踵而至的便是洶湧着的心疼與莫大的慶幸。
至少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抱着聞淮野，吻着聞淮野。
阮星予在聞淮野的病床邊搭了另一張床，照顧着他。
喂水，喂飯，穿衣服，攙扶……阮星予做得無微不至。
聞淮野恢複的還算不錯，自從阮星予來了以後，連精神和氣色都好了很多。
護士小姐來幫忙換藥的時候，還忍不住打趣說他們終于見到聞少校的愛人了。
之前聞少校白天休息或者晚上疼得睡不着的時候，就會開始織毛線。
護士小姐說聞少校織毛線的時候的樣子可溫情，可專注了，和他濃顏冷酷的外表很不一樣。
有一次他們之中有人鼓起勇氣問是織給誰的，聞淮野回答的時候笑容都變得溫柔。
聞淮野脫口而出，說是織給自己的寶寶的。
護士小姐很驚訝地說，沒想到聞少校這麽年輕都已經有寶寶了。
聞淮野這才意識到對方誤會了什麽，牽起唇說，他喊的寶寶其實是自己的戀人，但他養的唯一的寶寶也是他的戀人。
護士小姐是笑着說完這些事的，說的時候臉上都帶着羨慕。
平時阮星予聽過很多聞淮野向自己說過的類似的話，可聽着這些話從別人口中說出的時候，阮星予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和害羞。
小貓擡眸看向坐在對面的“罪魁禍首”，對方正噙着笑，靜靜地看着他。
阮星予無聲地朝着聞淮野做了個“嗷嗚一口”兇兇的表情，聞淮野歪着頭繼續看他，眸子裏的寵溺和愛意都要滿到溢了出來。
兩人面對着面，上演着無聲的撒嬌和愛意。
然而，等真正開始換藥的時候，阮星予還是因聞淮野身上的傷而狠狠地心疼了。
除了腿上的傷，聞淮野胸前和肩膀處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被紗布一層又一層的包紮着。
紗布下靠近心髒的位置，露出一半的星星紋身。
阮星予的心又被緊緊地揪起，他抿着唇和護士小姐商量讓自己來幫忙換藥。
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阮星予用棉簽一點一點幫聞淮野塗抹傷口，塗到傷口深的地方時，聞淮野忍不住身體微動。
阮星予紅着眼睛，抿着唇，處理完了所有傷口，再給他重新包紮好。
聞淮野用雙手圈住纖細的腰肢，輕輕地貼上了他的腰腹。
“寶寶……”
“老婆……”
阮星予有些無奈地垂眸看過去: “幹嘛”
聞淮野環着他的腰，眼睛裏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小狗崽。
“老婆……別生氣了好不好，理理我嘛……”
小狗崽的眸子濕漉漉的，看得阮星予心軟成了一片。
其實在照顧聞淮野的這幾天裏，他早就不氣了。聞淮野已經和他道歉過很多次了。
剛剛換藥的時候不說話，純粹是因為心疼。
阮星予任由這只大型犬(獅)抱着撒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輕幫聞淮野整理着稍長的發絲。
“我不會不理你的。”
他怎麽可能會忍心不理他呢。
畢竟他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抱着，已經是莫大的慶幸。
聞淮野擡起手臂，撫上阮星予的後頸，輕輕摩挲着，帶着他和自己額頭相抵，望向阮星予，眉眼間皆是溫柔和愛意。
聞淮野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 “寶寶，我好想你……你不在的時候，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阮星予愣着看向對方的雙眼，那雙異色的眸子微微濕潤着，裏面只有他的倒影。
片刻後，阮星予彎起唇: “我也是……唔……”
吻如狂風暴雨般吞沒了他的話語，帶着極致的思念與渴望在他的口中瘋狂掠奪，貪婪着想要榨取他口中的每一絲香甜。
阮星予很快被吻到舌尖發麻，只能發出斷斷續續可憐的嗚咽聲。
纖細瑩白的手指緊緊握着，放在胸前，他不敢去推聞淮野，怕碰到他的傷口，只能任憑對方在他口中瘋狂索求。
無法吞咽的津液不斷地溢出晶瑩，濕噠噠的順着下巴淌下。
他的大腦也在漸漸缺氧，不知何時已被聞淮野放倒在了枕頭上。
混亂中睜開眼睛，對方的赤紅的異瞳令他感到心悸。
那是猛獸充斥着瘋狂的占有欲與愛意的眼神。
舌頭長驅深入，到了更為隐秘的通道。
“唔嗯……”
阮星予再次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感受到自己的大腦在漸漸的缺氧，眼前也逐漸發白。
直到聞淮野關切的眼神漸漸在眼前清晰。
聞淮野捧着他的臉，從深處暫時退出。
“寶寶……呼吸……”
阮星予這才在模糊的意識中，乖乖張嘴，像一只回到了水裏的小魚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前劇烈的起伏着。
阮星予從胸前到脖頸，再到臉頰，全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下意識眨了眨眼，因為呼吸不暢而積攢的淚花，順勢滑落到了枕頭上。
可枕頭上大片的水漬中可不止眼淚。
聞淮野用拇指輕輕擦着柔軟漂亮的微笑唇，擦去唇邊和下巴上淌着的晶瑩。
因為吻得太用力，原本就飽滿的唇看起來有些微微發腫，嫣紅晶瑩的小舌無力地往外伸着。
他低低的笑着，聲線嘶啞: “都濕了，寶寶……”
阮星予的意識完沒還全恢複，他的眼神沒有焦距地看着聞淮野，下意識地開始思考聞淮野話中的含義，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哪裏濕了。
天真的回複裏尾音都在微微上揚: “……嗯”
聞淮野的眸子幽暗到了極點，再次貪婪地吻了下去。
……
等下一次護士小姐再來換藥的時候，阮星予打完招呼就匆匆低下了頭。
護士小姐正疑惑着，便隐隐看見阮星予紅腫着的唇，還有衣領下大片大片遮不住的吻痕，連鎖骨上都貌似帶着牙印……
看破不說破，護士小姐心裏偷偷笑着，盡快走了出去。
——
一周過去了，聞淮野身上的傷好了很多，但終歸還是腿部傷得比較嚴重。
在阮星予來之前，他已經做了一次腿部手術。目前行動還是要靠拐杖或者輪椅，需要做複健才能恢複行走。
做複健的時候很累也很疼，在醫生的指導下，聞淮野雙手撐在支架上，咬着牙，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前移動，鬓邊的發絲都被汗水所打濕。
但因為右腿用不上力氣，還時不時會摔倒在墊子上。
醫生帶着擔憂的神色，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聞淮野雙手支撐着身體，起伏着胸膛，大口大口喘着氣，汗水一滴滴砸下。
他轉頭看了看等在複健室外的阮星予，阮星予看到他望了過來，露出溫柔的笑意，把手貼在透明門窗上，告訴聞淮野自己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聞淮野也笑了，向着醫生搖搖頭，說自己還可以繼續。
在聞淮野看不到的地方，阮星予心疼地悄悄紅了眼眶。
可當聞淮野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阮星予又總是笑着的。
後來，基地裏的隊友和上級也特意過來探望了聞淮野，殷奇自知是自己向阮星予說漏了嘴，心虛地不敢過來，但也托其他人把心意送了過來。
看到隊伍裏最優秀的人如今躺在病床上，大家心裏都不是滋味，說的最多的便是祝福聞淮野早日康複。
聞淮野的态度還是樂觀積極的，故意和隊友們開玩笑說不要垮着臉，他很快就能回去了。但其實他最擔心的是阮星予的情緒會被大家所影響。
他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阮星予，阮星予的臉上沒有太多消極的情緒，而是帶着淺淺的笑意。
晚上月色之中，聞淮野緩緩睜開了眼睛，靜靜地注視着睡在懷裏的阮星予。
除了腿上的傷，他身上其他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晚上他故意賴皮着要抱着阮星予一起睡。為了不碰到他的腿，阮星予睡在了左側。
聞淮野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愛人的輪廓。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注視着這張面容有十幾年了，但對于他來說，阮星予依舊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聞淮野動作輕柔地撥了撥阮星予額前的發絲，輕輕摩挲着他的臉頰，再到唇邊……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那雙漂亮的翡色眸子緩緩睜開，帶着笑意看向他。
聞淮野微微一怔，沒有料到阮星予會醒來，語氣寵溺中又帶着些歉意: “怎麽醒了，寶寶。”
阮星予彎着唇，聲線軟糯: “剛剛睡着的時候夢到你醒了……”
聞淮野低低笑着，輕輕摩挲着阮星予的唇角，他和阮星予之間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心有靈犀與默契。
兩人噙着笑，靜靜地注視着彼此。
“哥哥。”
“嗯”
阮星予覆上聞淮野的手，看向聞淮野的眸子裏像是裝着星星: “以後即使有什麽不好的事，也要告訴我好不好……”
“就像你愛我，珍惜我一樣，我也想陪在你身邊，陪你度過那些難過的日子。”
阮星予眨了眨眼，眼睛變得有些濕潤: “哥哥，你不需要一直都很強大，因為，你還有我。”
聽完這些話，聞淮野愣愣地注視着阮星予，而後倏然笑了。
他們在一起十幾年的時光裏，他總是習慣于保護他的小貓，保護他的愛人。
但他差點忘了，阮星予也在一點一點地長大，已經成長為了更加優秀的人。
他的小貓，他的愛人，已經可以用肩膀支撐起風雨。
聞淮野無比溫柔且真誠地捧着他的臉，吻上他的唇，還有眼睛。
“我答應你，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