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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阳(番外四)

    番外四——端阳

    上

    夏[ri],蜀中。

    烈[ri]挂在当空,热得人喘不过气。

    蜀中的天气自来是如此,一到了夏[ri],便是极少有人出门了。

    官道之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过客,一旁的茶棚里,店小二靠在桌角休憩。

    突然,一骑快马从远处本来。

    马儿的速度极快,卷起漫天尘土。

    而马上之人,只隐约看到其一身黑衣,再不见其他。如此快的速度,难道是归家的[lang]子心中急切?还是那匆匆的过客,赶着离开?

    小江知道他身下的马已经禁不起连[ri]的奔[bo],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可以,他应当停下来,让这匹马休息。可是他不能停下,因为离岳龙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端午之前,他必须杀了蜀中剑客关一刀。

    他不能停,也不能休息。

    这一条路,他要走到何时为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连想也没有去想过。

    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每一条路,都是他自己一步步走下去的。

    就像他如今在天门的地位,也是他一个一个人,杀出来的。

    关一刀是他杀的第三百零九个人,但是不会是最后一个。

    关一刀虽然以刀为名,却是一名剑客。他并非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也不是名动蜀中的剑客,但是他偏偏有一块硬骨头。他所在的门派柳叶门全部归降了岳龙轩,唯有他不肯归降,离开了柳叶门,回了蜀中。

    岳龙轩自然不能容忍有人的反抗,所以派小江前来杀了他。

    按照小江的身手,杀一个关一刀自然是绰绰有余,所以岳龙轩给予的时间并不多,端午是最后的期限。小江本应该早早便到了蜀中,只是他先去大赌坊,暗中观察故人如今的[ri]子,因此才耽误了时间。

    小江赶到关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夕阳西坠,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夏[ri]的落[ri],总是很红很红。落[ri]最红的时候,便是他要坠落的时候,人也是如此。

    小江推开门,门是虚掩的,并没有关上。

    关一刀所住的院子,是一个极普通的院子。院子里栽了一棵石榴树,眼下开的正好,榴花耀眼明。

    关一刀坐在院子的石凳之上,见到小江,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没有逃?”小江心中一叹气,开[kou]道。他本以为他来得这样迟,关一刀早已经离开了蜀中。只是这蜀中,他总归还是要来一次的。

    “我该往何处逃?”关一刀反问道。

    “天下之大,总有你容身之处,何必留在这里等死。”

    “从我离开柳叶门的那一[ri]开始,我便知道这江湖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关一刀坦然地说道,“所以我回到家中,安置了我唯一的妹妹后,便在这里等你了。我等了你近一个月,你比我预想的来得迟了很多。”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小江的剑还握在手中,他的剑还没有出鞘,似乎还在等待什么。

    “你是天门的黑骑,而我不过是柳叶门的大弟子,我不认为我能够杀了你。”关一刀缓缓地拔出剑,继续说道,“但是即便是死到临头,也要奋力一搏。”

    关一刀话音一落,手中的长剑便毫不留情地出手了。

    他一出手,就是不容喘息的攻击。柳叶门的武功,讲究的便是一个轻灵,剑如柳叶,行如[chun]风。关一刀的剑极快,剑光如闪电般向小江攻来。

    一剑刺来,小江居然没有动。他似乎是要避不开这一剑,即将胸膛中剑了。

    关一刀心中疑惑,手中便慢了一分。

    就在这时,小江动了,他身子一闪,竟顷刻之间移到了那棵石榴树下。

    关一刀心中一急,长剑便横扫过来,石榴树上的榴花被剑气一扫,纷纷坠落地上。

    小江却足间一跃,立在了关一刀的剑尖之上。

    “若是你现在归顺,我可以替你向岳龙轩求情。”小江的手还在背后,他的长剑还未出鞘。

    关一刀却是冷冷一笑道:“我若不愿呢?”

    “那我只好杀了你。”小江凌空翻身,落在了石榴树上,长剑已经提起。

    关一刀忽然大笑起来,“那便杀吧!”

    关一刀话音一落,小江的剑就出鞘了。

    剑气[bi]人,连石榴树上的绿叶也被剑气所摧,片片飘落。

    关一刀只觉得自己笼罩在剑气之内,已经避无可避了。

    就在此时,剑气突然消散,叶子飘飘[yu]坠,而拿着剑的小江也突然脸[se]苍白,[yu]坠非坠的样子。

    关一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眼下是绝好的机会。如果能活,谁愿意去死?

    关一刀长剑一挥,朝着小江便刺了过来。

    小江万万没有想到,心疾居然这个时候发作了。想来应该是连[ri]奔[bo]导致的。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先休息一下再过来。

    小江一个转身不及,左手被剑刃扫过,划破了衣袖。关一刀见状,手中的剑更加凌厉,招招毙命。小江虽然心疾发作,但是毕竟身手远胜关一刀。他回转心神,以守为攻,竟是让关一刀讨不到半点好处。

    两人你来我往十余招,也没有分出胜负。

    天越来越黑,流星升起。

    夜风中传来栀子花的清香,多么宁静的夏夜,谁能想到这小小的院子里,会有这样一场生死搏斗?

    小江心念转动,知道不可以在拖延下去了。

    他的心疾发作得愈发厉害,他必须停下休息。

    关一刀越战越勇,剑势锐不可当。

    关一刀飞身一剑朝着小江刺来,就在他以为这一次小江也会避开的时候,小江竟然不避不躲。小江只是略微移动了一下身姿,让这一剑,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右臂之上。

    关一刀心中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觉得心[kou]一阵刺痛。

    关一刀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胸[kou]上破了一个洞,正在不停地流血。

    血流的那么多,那么红,红得就像刚才看到的晚霞一般。

    “为……什……么……”关一刀不明白,自己是哪一招输给了对方。

    小江将左手缓缓地摊开,手心里是一截带血的石榴枝。

    刚才小江正是抓住关一刀刺入的那一刻,左手运气,一掌将这石榴枝打入了对方的心[kou]。

    石榴枝并不粗壮,却在小江手中成了致命的杀器。

    关一刀看到小江手中的石榴枝,顿时明白了一切。他仰头大笑起来,笑着说道:“你……很……好,我……服……。”

    说完,关一刀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小江看着地上的关一刀,这才松了一[kou]气,强忍着为自己包扎了伤[kou],靠在一旁的石凳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翌[ri],正是端午佳节。

    年年端阳年年[chun],年年杜鹃颜[se]新。

    小江将关一刀安葬好,带着关一刀的佩剑回去赴命。

    小江的右手受了伤,但是他依旧要赶回天门。

    这一个任务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官道之上的茶棚,今[ri]里开始卖起了粽子。粽叶飘香,似乎在勾着离乡人的脾胃。

    小江回望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中

    东晋,太元五年。

    五月端阳,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

    马府没有女主人,但是端阳这等节[ri],管家自然十分上心,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菖蒲艾[cao]挂起来,粽子雄黄备好,样样不少。

    只是这府中的老爷和少爷,一言不合又堪堪吵了起来,少爷一时不顺心,便骑马出去了。

    “逆子!”马太守将案上的酒杯一甩,也直接去了书房。

    他本意是想和这逆子好好谈一谈这今后的入仕,谁知道这逆子又提起了他死去的发妻,若不是今[ri]是端阳佳节,他非动用家法不可。马文才一路骑行,朝着别院而去。那座别院是他母亲留下的嫁妆,自从他母亲过世以后,马文才一旦心中不快,就会去别院坐一坐。别院连着一个庄子,都是马文才母亲的嫁妆,现下也归马文才所有。

    马文才到了庄子上时,已经是正午,[ri]头正毒辣,烤得人喘不过去来。马文才将马儿停在了小溪旁的树[yin]之下,准备让马喝点水。马文才一个翻身下马,却见溪水旁有一老者,似乎是晕在了水中。那老者衣着简朴,手中一竹杖也落在水旁。

    马文才看了一眼,心中叹了[kou]气,便上前从溪边将那老者捞了起来。

    若非今[ri]端阳,这庄子上家家户户都去看龙舟竞渡了,这老者在这水中自会有人救起,自然不需要他马文才多事。只是眼下,这庄子上看起来一两个时辰也不会有人回转,若是他不救人,这老者只怕凶多吉少。既是如此,马文才也只好将此人救起。他不希望他母亲的别院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仅此而已。马文才将此人捞起,仍在了马背之上。

    马儿喝了水,他又拉着马儿一路行到了别院。

    庄子上的农户自然是离开去看龙舟了,但是别院里的下人却还是在的。

    马文才这一年来来别院的次数颇多,因此管事黄大都已经十分[shu]练地接过马绳,准备将马儿带到马厩里。

    黄大见马上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老者回来,顿时吓了一跳。

    “少爷,这……这……这……”

    “我带着追雪去溪边喝水,看到他晕倒在溪边。庄子上今[ri]无人,所以我就把他救上来了。你找个大夫给他看看,看完了给他几两银子让他走人便是。”马文才将袖[kou]一挽,简单地[jiao]代了一番,便去了房间。

    马文才最常去的房间,便是放着他母亲牌位的那个房间。

    他走到房间里,房间里因此常年关着窗,总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马文才关好房门,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擦拭着牌位。别院上的仆人倒也知道马文才的习惯,只静静地待在了门外守候。

    晚风送凉,很快便入夜了。黄大前来轻敲房门,问道:“公子,已经酉时了。”

    马文才听到黄大的话,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发现已经有点点星光漏了进来,这才惊觉一天已经过去了。

    马文才收敛了心神,走出了房门。见黄大还站在门[kou],马文才开[kou]道:“捡几个小菜,送我房里去便是了。”

    黄大忙不迭地答应了,刚要离开,马文才又道:“粽子就不必送了。”反正无人过节,又何须应景。

    马文才浅尝了几[kou]饭菜,就听到黄大来报,说是公子救下的老者,想来与公子致谢一番。

    原来那老者是因为烈[ri]炎炎中了暑气,并非大事。马文才将他带回别院后,黄大立刻请了大夫过来。不过几针扎下去,那老者便缓了过来。这半[ri]好水好饭地招待着,那老者的[jing]神更是恢复了大半。因此入夜想来致谢一番。

    马文才摆了摆手,开[kou]道:“不必见了。今[ri]已迟,留他一晚,明[ri]给他几两银子,送走便是了。”

    马文才做事向来随心,他救那位老者并非因为想要救人,不过是不想自己娘亲的庄子上有什么事端。故而他也没有把自己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居之,也不想要他人的感激。黄大一看如此情形,便知道少爷心中所想,也就回转客房与那老者分说了。

    老者被黄大安置在客房,此地是竹园。因为院中多栽种竹子,因此而得名。院中竹林青翠,池中荷叶正绿,此刻星光点点落入水中,更是一片悠然风光。那老者用过晚膳,便点了一盏灯,坐在这池外的凉亭中,怡然自得。黄大见了那老者,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家少爷说,施恩不望报,老先生不必在意。今[ri]天[se]已晚,老先生便在此处休息,待到明[ri],少爷愿送老先生一份程仪,方便先生上路。”

    那老者听得此言,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kou]道:“你家少爷少年心[xing],却如此磊落,实在难得。既是如此,老夫便叨扰了。”

    老者本想见了救人之人,致谢一番便罢。但是眼下这少爷这般心[xing],倒是让他起了爱才之心,有了另外的计较。

    原来这老者便是戴逵。他出门来到此地,既是为了欣赏美景,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画意更上一层楼。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年龄,以为还是年轻的时候,故而一时不察中了暑,晕倒在溪边。若不是遇到了马文才,只怕他就此丧命。他心中十分感激,本想送对方一幅画以示感激。但是对方如此态度,反而让戴逵心中一动,便做了另外的打算。

    翌[ri],戴逵亲自去见马文才。

    过了端午节,马文才的心情便恢复了大半,因此黄大再来禀告的时候,他便同意了面见老者。

    戴逵是在马文才的书房见到马文才的。马文才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紫[se]的深衣,长裙曳地,大袖翩翩,优雅动人。画像的笔触显然有些生硬,尤其是画中人的面容神[se],有些模糊,可见落画的人年纪算不得很大,极有可能就是救了自己的那位马公子。这画中女子看起来是妇人发饰,三十有余,而马公子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想来应当是这少年郎的长辈至亲。不过这幅画中,却可看出落画之人的深深思念,画中情意倒是体现地淋漓尽致。思念,想来这当家主母已经离世……算起来这马公子也算是有学画的天分,可惜未经雕琢,学得不够好。既然二人相遇,莫非这也是一场师徒缘分?

    见到马文才,戴逵倒也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所想,而是开[kou]道:“多谢公子昨[ri]救命之恩,老朽心中十分感激,固有一物想赠予公子。”马文才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公子救人不是为了什么东西。”

    “这是自然,只是我这物品,我想马公子会喜欢的。”戴逵不慌不忙地说道,“马公子的这幅画像虽然画得不错,却有几分不足之处,想来是马公子鲜少落笔,故而对面容神[se]有所欠缺。老夫身无长物,唯有这一笔丹青还过得去,马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与我细细叙说一下这画中人物的音容笑貌,老夫愿为马公子画上一画。”

    马文才听得此言,当即站了起来,开[kou]问道:“此话当真?”

    丹青一途,在马家只是小技,故而马文才学得只是皮毛。自娘亲过世后,他心中思念娘亲,这才在别院画了这一张画,供自己想念。可是他对于丹青不通,这画像他总觉得略有不足。但是若是去找旁人来画,旁人没有见过娘亲,也未必能画得像。

    马文才年岁渐大,回忆里娘亲的样貌却开始模糊起来,他心中正为此烦恼,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说是他可以画出娘亲,马文才心中如何不欢喜?眼下马文才堪堪十五岁,自然不会多思多虑,脸上的欢喜便显了出来。

    “若是如此,那便麻烦老先生了。”

    戴逵见状,心中又多了几分满意,至孝之人,不错,不错。

    马文才亲自为戴逵准备了画笔画纸和颜料,开始细细叙说起来。

    “这画中之人乃是我的娘亲,只是她早早过世了,故而我画了这一幅画以做思念。”

    “我娘亲的眼睛极美,圆如珠,润如墨。她的眼睛总是像水一样宁静,若我犯了错,她总是静静地看着我,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我。”

    “娘亲的眉毛淡而弯,状似柳叶,故而她每[ri]清晨必要画眉,有一次我起得早去找她,一不留神竟让她的眉画歪了。”

    “我娘亲的肤[se]极白,可是她也要擦粉,因为她的脸上总会有伤痕……”

    “我娘亲平[ri]里极少欢笑,总是皱着眉头,但是她抱着我的时候,却总是说她很高兴。”

    “我娘亲的唇[se]极淡,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似水,对我也是爱护有加。”

    “娘亲的身子又瘦又弱,但是我父亲打我的时候,她总是扑在我的身上,替我挡住那些棍子。”

    马文才说着说着,竟不知道是在说他娘亲的样貌,还是与娘亲相处的点点滴滴。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少年心[xing],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如此失礼,立刻转头擦干了眼泪,瓮声瓮气地问道:“我都说了这么多,你可画好了?”

    戴逵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有如此难堪伤人的过往,心下更多了几分怜惜。

    “自然是好了。”戴逵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了马文才。

    戴逵既见过马文才所画的画像,又有马文才的[kou]述,画一张人像画,自然是不难。

    马文才转过头看戴逵递过来的画,画中的那位紫衣妇人,美目盼兮,神[se]温柔,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娘亲吗?

    眼前这人的画技居然如此了得,仅凭自己的[kou]述,竟能画的如此惟妙惟肖?这样的画技,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风采……马文才心中一动,手中的动作便慢了几分。

    等到戴逵催促,他才缓缓地接过了画像。马文才将画像小心收好,对着老者鞠了一躬道:“多谢老先生赠画。”

    “老朽这手丹青,看来是入了公子的眼。既是如此,公子可愿学上一学?”戴逵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

    “戴老先生执意不肯入仕,乃是隐士高人。可我不同,我是一定要建功立业,夺取一番功名。我若是成了先生的弟子,我将来入仕,岂非坏了先生的名声?”

    马文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他并不想学丹青,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些技艺,也的确是无用的。

    他要学,便要学在这世上活着的手段。

    这次争吵后的那一夜,让马文才明白了,若他事事都要依靠他的父亲,那么他这辈子都只能听从他父亲的安排。他必须有自己的人手。可是这一切该如何去培养,无人传授过马文才,而马文才更不能去问他的父亲,只能靠自己去摸索。

    戴逵出身世家,其父又曾是朝中重臣,如果戴逵肯教他,就会事半功倍。

    “马公子果真聪慧,竟能猜出我的身份。但是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成为我的弟子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戴逵摸了摸胡子,心下更喜了几分。

    “大丈夫建功立业,要靠的便是自己。借助旁人而来的名声,我马文才还不需要。”马文才自负地说道。

    “果然是少年心[xing],老夫很是欣赏。既是如此,老夫就在这借住三月,传授你一点别的东西吧。你既不学我的丹青,自然算不得我的弟子。”戴逵看着窗外的竹林,开[kou]说道。既是舍不得这个徒弟,也只好从旁入手了。马文才想学得,是生存之术,是谋略之术,是朝堂之术。既是如此,那便从他想学的入手吧。

    马文才听罢,朝着戴逵跪下,开[kou]道:“多谢先生。”

    戴逵叹了[kou]气道,“在与我学习的这三月中,这丹青你不妨也练上一练,如何?”

    “先生这……”马文才没有想到,戴逵居然还没死心要他学丹青之术。

    “若你将来遇上了心上之人,难道你不想亲手画下他的样貌,不必借旁人之手吗?”

    “我若有了心上之人,自然会[ri][ri]待在她的身旁,何须画像?”马文才不解地问道。

    “这世事难料,也许你将来与他分离,还要靠画像找寻,你[kou]述让他人来画,岂不麻烦?”戴逵继续说道。

    马文才心中叹了一[kou]气,只好点头道:“先生说得极是,那便一起学吧。”

    戴逵这才满意地扶起了马文才。

    端阳(番外四)

    挂在门上的艾[cao]传来阵阵清香,仿佛在告诉众人端午虽过,余韵犹在。

    下

    五月端阳,是一个难得的佳节。

    家家户户煮粽子,挂艾[cao],到处飘着粽叶的香气。

    但是对于王蕙来说,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自从北伐胜利以后,尼山书院也很快重新开院了。今[ri]端午佳节,学子们都放了假,只余王世玉一家在书院里过节。本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地过节,谁知道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她自然非常欢迎,但是另一位,她就不是很想见到了。

    王蕙在厨房一边包粽子,一边唉声叹气,听得一旁的王兰都忍不住开[kou]问道:“小蕙,你今[ri]怎么回事,怎么都在叹气?”

    “姐姐,我是为我自己叹气。”王蕙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粽叶。“我好不容易看上个祝英台吧,她居然是个女儿身。我接着好不容易看上小江了,他倒不是女儿身,结果他居然跟了马文才。这马文才有什么好,他比得上我吗?”

    王蕙说着,忍不住悲从中来,她的命怎么那么苦,这心上的人儿都不属于它……

    她跟女人抢也就罢了,谁知道还要跟男人抢?

    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这马文才怎么非得跟她抢小江呢?

    “小蕙,马公子与小江二人历经生死,情比金坚,你就不要在里面瞎凑什么热闹了。他们二人今[ri]来看父亲,你可不要失礼了。”王兰想到王蕙昔[ri]对小江的举动,忍不住开[kou]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有分寸。”王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马文才与小江的来访让山长王世玉十分的高兴。

    做为山长,看到自己的弟子学有所成,自然是十分骄傲的。马文才在北伐一战中的表现,让尼山书院与有荣焉,更是让王世玉十分满意。端午佳节,马文才与小江二人前来拜访,王世玉心中更多了几分欣慰。还未到午膳的时候,王世玉便在与二人一起对弈品茶。

    “许久不见,马文才你的棋艺大有[jing]进。”王世玉与马文才下完一盘棋后,十分高兴说道。而且相较于当初的棋风,马文才如今的棋风柔和了许多。

    都说棋风见心[xing],可见马文才这两年战场磨砺,反而多了几分柔软心肠,这真是让王世玉十分欢喜。他原先就喜欢马文才的才华,唯独对于他的[xing]子有几分不喜。为人太过霸道与无情,视人命于无物,这样的人若是成了一地之官,一军之将,只怕对于百姓并非好事。眼下看来,却是他多虑了。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女儿王兰所言,忍不住又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观棋的小江。

    小江今[ri]穿着一身青[se]的衣裳,更是衬得人多了几分俊秀。

    如芝如兰,也难怪马文才倾心不已,也难怪自己的小女儿念念不忘。

    “棋逢对手,自然有所[jing]进。”马文才转头看了一眼小江,略带笑意地说道。他与小江两人都擅棋,因此闲暇之时,两人便常常对弈。最初马文才输多赢少,但是后面便渐渐是马文才赢多输少了。以至于,后来的几次对弈,多了几分旖旎风光……马文才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小江见到马文才的笑容,以为他是为赢棋而感到高兴,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王世玉见二人相视一笑,也感老怀大慰,哈哈大笑了起来。

    “书院夏[ri]风光不错,你们二人不妨去走走,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也去找你们师母去了。”

    说罢,王世玉便起身离开了,独留下马文才与小江二人。

    小江没有想到,山长居然会当面打趣他二人,有些愣在了那里。

    在小江印象中,山长一向是个极其严肃的人。

    马文才难得见小江发愣的样子,将棋子收好之后,便起身从后面环抱住了小江。

    身后有[shu]悉的触感传来,小江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马文才拥入怀中了。

    “山长好意,可不要辜负。”马文才在小江耳边低声说道。小江今[ri]穿的衣裳领[kou]并不算高,透过领[kou],还依稀能在脖颈上看到昨晚留下的痕迹,看得马文才心头一热。“可要故地重游一番?”

    小江想到昔[ri]点滴,就点了点头,“也好。”两人便一路牵手,朝着后山而去。

    后山的那一条小溪,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溪水清澈,鱼儿欢游。

    马文才想起昔[ri]小江捉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只要想到与小江相关的事情,他总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马文才飞身一跃,落在了溪水上游的一块岩石之上。这块岩石是天然被流水冲刷而成的,十分巨大,也十分平整。最妙的是,岩石上方,刚好长了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正是茂盛的季节,密密麻麻的枝叶挡住了岩石,使得[ri]光也照不进来,十分[yin]凉。

    马文才刚一站好,小江也飞身而至,落在了岩石之上。岩石昨[ri]刚被暴雨冲刷过,眼下十分干净,但是马文才还是脱下外袍,摊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

    小江倒是觉得站起来,恰好能伸手够到榕树的枝丫,十分有趣,并不愿意坐下。

    马文才一伸手握住小江的手腕,一下子把他拉入了自己的怀中。小江没有想到马文才会强拉着自己坐下,一时不稳,一下子扑入了马文才的怀中。

    “光天化[ri],如此投怀送抱不好吧?”马文才伸手把玩小江额前的碎发,笑着说道。

    小江见马文才如此,也一时兴起,伸手握住了马文才的手指,轻轻[tian]了一[kou]道:“是好还是不好?”

    马文才见状,那里还忍得住,[chou]出手按住小江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今[ri]自从上了尼山书院,一直是人来人往,弄得马文才一直找不到机会亲一亲小江,心中不知积攒了多少□□。

    唇齿[jiao]缠,直到小江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马文才这才放开了小江,说道:“好。”

    一直午膳时分,二人才从后山回来,只是不知为何,小江的衣袖之上零星沾了几片榕树叶。

    午膳早已经做好,因山长并没有想到马文才来访,故而桌上只是家常的饭菜,只是多了一盘自家包的粽子。

    对于饭菜,小江并没有什么挑剔的,但是那盘清蒸鲥鱼他的确喜欢,连着下了两筷。

    马文才见状,也伸筷子夹了一筷子,尝了一[kou]。

    “江公子,这鲥鱼是我今早早起去买的,是不是特别鲜?”王蕙见两人都吃了这鲥鱼,连忙开[kou]问道。

    小江点了点头,“的确鲜美。”

    “可惜,像我这样知冷知热的女子,却始终没人喜欢。江公子,我……”王蕙见小庄回应,说得更起劲了。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筷子鱼[rou]塞到了嘴里。

    “食不言,寝不语,小蕙吃菜。”王兰不知何时夹了一筷子鱼,塞到了王蕙的嘴里。

    王蕙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王兰的意思,只好悻悻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山长和师母见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文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鲥鱼的鱼刺挑出,然后把鱼[rou]放到小江的碗里。

    吃过午饭以后,马文才与王世玉二人去了书房,小江一人呆在院中休息。

    今[ri]难得是艳阳天,王兰便在院中翻晒[cao]药,王蕙也在一旁帮忙。

    见小江一人待着,王蕙便来到了小江的身边。

    “江公子,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王蕙给自己鼓了鼓劲,开[kou]道。

    “小蕙姑娘,但说无妨。”小江微微一笑,开[kou]说道。

    “我自知我样貌平平,是配不上江公子这样的才貌。”王蕙自嘲地笑了一下,开[kou]说道。

    “小蕙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小江不甚赞同地说道。王蕙的外貌固然一般,但是她为人热情又果敢,是一个好姑娘。

    “江公子不必安慰我,虽然我平[ri]里看着不甚在意,但是我心知肚明。我今[ri]只问江公子一句话,若我有我姐姐之貌,你可会……”王蕙并非不知道小江与马文才两情相悦,但是她年少夭折的梦,她总要问一句才能安心。只是问到最后,那句话也不知为何说不出[kou]了。

    “不会。在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马文才一人,再无其他。”小江明白王蕙的未尽之言,于是便开[kou]回答。

    王蕙听得明白,只见小江只是提到马文才的名字,语气就柔软了几分,更是悲从中来。

    “小蕙姑娘你是个好姑娘,将来自会有美满姻缘。”

    王蕙擦了擦自己脸颊的泪水,也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本姑娘自然要嫁得好。”

    说罢,她便一转身跑进了房间里。

    王兰见二人说完了话,这才走到小江身边,行了一礼道:“江公子不必歉疚,妹妹心大,哭上两[ri],也就能撒开手了。”

    不让王蕙亲自问一句,她是不会死心的。眼下这样也好,她听了小江的回答,自然就死心了,也就能放开了。

    书房里,马文才将带来的白玉棋递给了山长王世玉,将自己这次来尼山书院的所求一一阐明。

    “你希望我收小江做关门弟子?”王世玉有些疑惑地开[kou]。“这是为何?若你要为他找一依靠,我觉得谢家更合适,更何况谢道韫一直极为欣赏小江。”

    “小江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他极喜欢书院,相比较谢家,我认为山长您更适合。”马文才说出了自己的思虑。他不能说出小江的来历,只能编造小江无父无母的身世了。他并不需要为小江找一依靠,他若在,他便是小江的依靠。他若不在,以小江的本事,谁也伤不了他。马文才想为小江找的,乃是一处可以休息的归家之处。谢道韫自然很好,只是王家太过复杂,并不适合小江。

    “老夫还是不明白。”王世玉摇了摇头。

    “小江自小孤苦,从未感受过家庭之亲。山长威严,山母慈爱,王兰王蕙亦是活泼。若是小江成了山长的关门弟子,弟子如半子,想来他也能感到几分家庭之亲了。”

    王世玉听到这里,才明白马文才所想。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原来你是想着让小江亦有家庭之亲。马文才,你觉得这是山长布置功课,旁人有的,小江也要有……”

    要不前人怎么说,若是动了情,智者也变成了傻子……

    “你与小江两情相悦,你们两个合起来便是一个家。家庭之亲,爱人之情,这便都在其中了。小江年少孤苦,那你今后便多多疼爱,补起来便是了。我即便收了小江为关门弟子,所能给予的,也弥补不了他亲情的缺失。因为有些缺憾是旁人无法弥补的,独独你可以。”王世玉继续说道。

    马文才自与小江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有长辈循循告知,不免用心听了几分。

    他本就聪慧,只是爱上了小江之后,难免当局者迷,眼下听山长如此一分析,顿时明白了自己想法中的谬误。

    马文才真心实意地对着山长一鞠躬道:“弟子明白了。弟子受教了。”

    王世玉见马文才一点就透,心中又有些不舍,这白玉棋子他确实非常喜欢。

    “这白玉棋……”

    “自然是送予先生,乃是学生的端午之礼。”马文才心中高兴,自然不会在意这白玉棋。“学生有事,现在就告退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想见到小江,见他眼中的欢喜。

    王兰晒完药材,小江便离开了院子。

    午后风清,小江便靠在栏杆之上休息。小江以前极少有这么悠闲的午后,但自从余杭事了以后,马文才便按照葛洪所说,每[ri]午后都要小江小憩一会,久而久之,一到午后,小江便开始有了困意。更何况刚才在溪水边的他与马文才二人的情难自制,也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使得小江更觉得困意连连。

    夏[ri]的微风,带着一点点艾[cao]的香气。风吹过竹林,发出刷刷的响声,让人忍不住昏昏[yu]睡。

    小江的头缓缓垂下,靠在了栏杆之上。正觉得有些不舒服要翻身,忽然被拥入了一个[shu]悉的怀抱。

    温暖而又[shu]悉的触感,令小江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佛念。”

    “我在,睡吧。”耳旁传来了[shu]悉的声音,让小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小江完全入睡以后,马文才这才抱起来小江,抱着他回到了客房。

    入夜时分,小江却发起了低烧,还带了几分咳嗽。

    马文才着急地去请王兰过来,王兰为小江把脉之后,神[se]却有些古怪。

    王兰的神[se]看得马文才心中大惊,连声问道:“是不是旧病复发,还是有哪里不好了?”

    王兰四下看了一下,还好还好,只有自己一人前来。

    看到马文才焦急的神情,王兰这才开[kou]道:“无妨,只是一点风热罢了,并非旧疾复发。应当是冷热[jiao]替,一时不察才导致的。只不过马公子以后白[ri]里还是节制一点。”

    她一伸手把脉,便知晓了病因,只是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言明。

    只是眼看马文才焦急万分,王兰不得已才开[kou]说明。

    王兰说罢,心中不停地默念,我是医者,这乃平常事…

    马文才听得此言,立刻想到了白[ri]里在溪水旁的那一场情事。

    二人事后便在溪水里清洗,想来是那里着了凉。想到此处,马文才也沉默不语了一会。

    不过既然知道了病因,倒让马文才安心不少。

    “说来也奇怪,小江昔[ri]心疾在身的时候,小病却不多。如今治愈了,反而常常因为一点点风雨就发烧,这是何故?”马文才想到昔[ri]小江心疾在身,跟自己一起在郾城餐风露宿,风雪上战场都不曾发烧,反倒是这半年来,心疾治愈之后,有时候吹一点冷风,就会发烧。自己也是大意了,早知道如此,白[ri]里就该忍下来,而不是随了心意。

    “这是好事。”王兰想了一下,含笑说道。“好比一个木桶,若是有一个破洞,那水永远也不会满,只从这个破洞出。可若是桶修好了,那水便会满起来,偶尔一晃[dang],就漏了出来。小江的心疾就是那个破洞,正因为他有心疾,所以许多病反而被压制了。眼下他已经恢复正常了,所以一点冷风也会发烧。这一年,他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好,变得像一个普通人。再过一年,他就不会再这么容易发烧了。”

    听了王兰的解释,马文才心中才多了几分安心。

    王兰把完脉之后,便去药方拿药了。谁知道治疗风热咳嗽的几味药材居然都缺了,无奈王兰只好再来告知马文才此事了。

    “眼下已经入夜,下山不便,更何况山下的药铺,药材也未必齐全,不如等到明[ri],我去山上采药即可。”王兰见马文才神[se]有些焦急,连忙安抚道,“若是马公子实在着急,那就去后山砍些竹子过来吧。”

    “竹子?”马文才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竹子。小江是风热,取竹沥可治之。取淡竹,断两头节,火烧中央,器盛,两头得汁,此为竹沥(1)。”王兰说着,又从人从厨房端来一个炉子,放在了房间外的院中。

    马文才不过一刻钟,就砍了十七八根竹子回来,也放在了院中。

    “如何用?”马文才开[kou]问道。

    “砍成十寸长短,劈开,架在炉子上。”王兰说完,正要挑一根竹子用柴刀砍断,却见马文才伸手拿过柴刀,一下子把所有的竹子都砍成了十寸左右的长短。

    接着炉子生起火来,马文才又将竹子劈开,放在火上开始中部炙烤。

    取竹沥其实并不复杂,是一个慢工细活,因此王兰平[ri]里也不太开此药方。

    “制作竹沥火候的掌握是关键,不可太急,以免伤到竹壁,只可文火慢慢煨。”王兰说完,马文才立刻将火候调制文火。

    “一盏茶的时间,置换一次竹片。”王兰又仔细[jiao]代。

    “竹沥取之较慢,一炷香的时间,只得一小杯。江公子风热不重,大概四五小杯即可。”

    马文才听罢点了点头,将杯子放在竹片的两边,耐心等待。

    王兰今[ri]过节忙碌了几分,眼下也有几分疲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等到第一杯竹沥取好,王兰才起身告辞。

    “马公子已经会取竹沥了,那我也回去休息了。小江此次的风热不重,马公子不必太过担忧。”

    王兰起身与马文才告辞,走到院中,又转身留下了自己的灯笼,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马文才怕竹叶炙烤的烟气透到房子里,就将炉子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眼下既无星光,也无月光,而书院简朴,院中更无灯笼,这马文才就靠着一点炉火的微光以及那房中窗户透出的灯光,如何能看清。不如将这灯笼留下,给他照个明。

    马文才却将灯笼拿了起来,递给了王兰。

    “夜黑难行,王姑娘还是自己带着吧。”

    王兰见马文才执意,也就没有拒绝,提着灯笼离开了。

    翌[ri]清晨,等王兰来到客房院中的时候,只见到满地被炙烤过的竹片。

    王兰刚想伸手敲门,马文才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小江还在安睡,只是神[se]看起来[jing]神了许多。王兰伸手把脉,低声道:“风热已经好了大半,今天我采好药材,给他煎上一副就好了。”

    “不需竹沥了?”马文才开[kou]问道。

    “若喝竹沥亦可,只是竹沥取之太过繁琐,不如我采药来的方便。”王兰说着,就要起身去后山采药。

    “那就用竹沥吧。这竹沥味甘,比苦药容易入[kou]。等我我再去取些竹子来。”马文才说完,便飞身而去,不过一刻钟,又带了十七八棵竹子回来。

    王兰见状,煎药的想法也只好作罢。只是这马文才怎么知道竹沥味甘……

    王兰转头看向睡梦中的小江,小江的唇边的有一点微肿。

    王兰心道:幸好小蕙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然岂不是要更加伤心。

    等马文才带回竹子,王兰便起身回了药房。小蕙正在房间里炮制甘[cao],见到王兰回来,她连忙问道:“江公子如何了?”

    王兰答道:“马公子取了一夜的竹沥给江公子饮下,如今已无大碍了。”

    王蕙听得此言,愣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道:“我确实不如马公子。”

    “小蕙……”王兰不明白王蕙怎么突然提到了马文才,有些疑惑地说道。

    “鲥鱼易得,竹沥难取。江公子选他是对的。”王蕙深吸了一[kou]气,转身继续炮制甘[cao]了。

    虽说王兰给王蕙讲过马文才与小江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可是对于这二人的相处,王蕙只有当年在书院里,马文才的颐气指使的印象,实在难以相信马文才会对小江好。但是经过昨晚一事,反倒是让王蕙明白了二人的情意,也彻底地死了心。

    王兰走后没有多久,小江就悠悠转醒了。

    小江一醒来,便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起身打开房门,却看到马文才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之上,将一片竹叶放在了火上,小心翼翼地烤着。火烧竹子,带起阵阵烟雾。

    烟雾之中,马文才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但是那个身影却依旧那么清晰。

    这是属于他的烟火人家,属于他一人的马文才。

    小江想到这里,只觉得满心欢喜,开[kou]叫了一声“佛念”。

    马文才听到小江的声音,连忙起身,也转头望向对方。

    悠悠夏[ri]正长,院中树[yin]满地。

    如此良辰美景,何不留给有情人耳鬓厮磨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