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也是敏静的朋友吧？来来来，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除了几个老同学，我们敏静一向没什么朋友，多亏你们照顾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敏静。
除了李警官，允浩和海美都是敏静的学生，算哪门子朋友？但是此刻的敏静也无暇顾及徐妈妈的话中话，连表面镇定都勉强了。
突然，允浩一把搭上李警官的肩，笑着回头对敏静说道：“老师，我和李警官出去买酒，你们要喝什么别忘了发短信给我，一会儿见！”
一头雾水的李警官被允浩半推半就地拉进电梯，看着他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随后转向他，开始了不间断输出：
“李警官，蹭饭可以，以后也欢迎你常来，但是我们说好了，第一，我和老师的关系不能透露，一个字都不可以；第二，关于那个案子，我也不确定老师告诉了多少给家人，所以能不提就不提，除非你想让那个聒噪的小姑娘传的全世界都知道；第三，案子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李警官被允浩的密集输出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第三个问题。
“哦对，我们找了指纹资料库，发现了礼物上的指纹所有者。“
这是个大突破。
“指纹在资料库里？有前科？“
“不是，如果有前科，我们在之前那个受害者收到礼物的时候就会发现了，这个指纹所在的资料库是出入境管理处，确切地说，那是个脱北者，具体身份就不方便透露了。“
“那找他问话了吗？是他吗？“
“没有，找不到，脱北者本来就流动性大，加上大多没有固定居所，他们多数还有做假身份的地下中介帮忙，最近一次发现这个人的踪迹是两年前，就在这一带，另外，很意外的是，这个人是个女性。“
“女性？“
李警官所说的意外允浩懂。跟踪犯罪这种罪行，由于男女生理结构的差异等多种因素作用下，80以上的受害者是女性，而80以上的加害者是男性，这种加害者为女性的例子实在不多，更何况敏静的生活圈很难接触到脱北者。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故意把指纹留下来呢？一次遗留可以说是意外，两次一定就是故意了。
“情报部门呢？脱北者失联情报部门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这位小姐来韩国很多年了，刚来的两三年会定期向情报部门汇报，后来渐渐融入韩国社会就不强制去情报部门报到了，这是常规操作，况且脱北者来到韩国生活大多过得比我们艰难些，所谓的社会边缘人物，哪怕长时间不出现也不太会有人注意，更别提主动去找了。“
“如果我是一个脱北者，本来身份就敏感，好不容易到了韩国，肯定每天想着学习技能赚钱糊口，哪怕是违法犯罪，也是到迫不得已才不得已考虑，根本不会去做跟踪尾随入室盗窃这种成本高风险高收益小的行为，被抓到了送回北边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是？“
“把这位小姐当做嫌疑人为时过早，但她和嫌疑人一定有某种关系，找到她这个人或者是关于她的线索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李警官有种就地收徒的冲动。他拎起收银台出买了单的几瓶酒和饮料，想着今天人实在太多，不然可以和允浩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允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起手机给敏静发消息，将与李警官串好的供词完整陈述了一遍。然而，退出界面的时候，他扫到几条未读短信，来信者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罗海美的那几条尤其醒目。允浩略微扫了眼，无语地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李警官冷眼瞧着，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对着个手机都能笑的那么宠溺。
回到家的时候场面看上去很温馨，罗海美在厨房帮敏静妈妈打下手，说是做饭，也就是装装盘，饭菜都是现成的。敏静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她不擅长说谎，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见他们回来，表情轻松了许多。
罗海美和李警官这两个人，一个自来熟，一个神经大条，在饭桌上喋喋不休，全然不顾剩下三个人的微妙的沉默。
“海美和允浩，一个活泼一个沉稳，长得又都好看，真是相配呢！“
此时罗海美正给允浩夹菜，仿佛她不是客人倒像是主人，徐妈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饭桌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罗海美的那一筷子紫菜上。
允浩又不喜欢吃紫菜。
敏静撇了撇嘴微微别过头，这细小的不悦被对面的允浩尽收眼底。
允浩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也对，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既不能否认也不愿承认，既想顾及敏静的感受又不能不顾大局。
倒是罗海美像是受到什么鼓励一样，打着鸡血兴奋地说道：
“是吧是吧？阿姨您可太有眼光了！李允浩脾气可差了，要不是我可爱，才不会喜欢这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木头呢。“
拜托，可爱和喜欢什么人有什么关系？逻辑搞搞清楚好不好。
“哦这么说是你追的允浩咯？“徐妈妈似乎对他们的关系特别感兴趣，敏静想打断，竟从妈妈的表情中看出了真诚的关心。
“那当然！全校都知道！“
允浩斜眼看着她，她那表情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真想让她闭嘴啊，允浩压着性子焦灼地等待这个夜晚快点过去。
“敏静也知道吗？“徐妈妈突然将目光移向了身旁尽量只吃饭不说话的敏静身上。
“啊什么？“敏静毫无准备地将埋着的头抬起来，茫然地看着徐妈妈，嘴边还粘着一颗米粒。
允浩没忍住，低下头憋笑。嗯，心情好多了。看嘛，这才是真的可爱。
”妈妈你这么八卦干什么？给人家留点隐私啊——“
”隐私？小孩子也有隐私的吗？“
敏静发现允浩即将送到嘴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子，像是电影点了暂停键，但是只一小会儿，又恢复了正常。
”妈妈——“敏静嗔怪着便不再理会徐妈妈。
好不容易有一搭没一搭地熬过了这餐饭，李警官话已带到且酒足饭饱，和允浩还没一起走进电梯，出门的一路上罗海美都在撒娇让允浩送她回家，这娇滴滴的语气中，就连李警官这样的大直男都看出来敏静的低气压。
哪里不对。允浩丝毫没有理会罗海美的喋喋不休，陷入沉默。
为什么徐妈妈要敏静当晚就跟她回水原呢？按理说下周一放完成绩单敏静就放寒假，理所当然回水原过年，何必急于一时，哪怕徐妈妈知道一点案子的事情，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怎么早不让她回家呢，偏偏选在这时候？
“喂李允浩！你在不在听我说话？！“罗海美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吼起来。
“有话快说，我前面左转。”言下之意就是就此别过，走好不送。
“哼，李允浩，你可真够奇怪的。”罗海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讥笑，“答应我考完试给我答复直到现在还在装傻，在徐老师面前倒是装的很乖巧，我倒是忘了问你，你今天去徐老师家干什么？”
允浩心头一紧，这一天好长啊。
“与你无关。“
“你喜欢她？“
允浩一向对罗海美的言行不太在意，哪怕她整日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他其实未必就听进去一个字。然而此时，你喜欢她，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夜幕。这个冬天，可真冷。
“什么？“
“以前姜尤美就和我说过你喜欢徐老师，我当时完全没在意，这怎么可能呢？你，李允浩，前风波高中老大，现风波高中校草，喜欢比自己大10岁的班主任，你叔叔的前女友，这怎么可能呢？“
见允浩没什么表情变化，罗海美语气更加乖戾。
“可是你回来后的这几个月，我冷眼看着，倒让我不得不信，要说依据，咱们就不说了吧，点到为止，给彼此都留点颜面，我在意的是这个结果。“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罗海美的语气已近乎冰冷。
“这个结果让你不满吗？“
“何止是不满，简直是心寒。“
允浩冷笑了一声。
“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此刻允浩已然明白，前几日威胁自己要公开敏静和叔叔的关系是种试探，今日罗海美到访完全是为做最后一步的求证。还能配合演晚上这一出，忍到现在才摊牌，有点卧薪尝胆的意思，倒是以前小瞧了她。虽然罗海美确实是在允浩身边的女生中坚持地最久的，这也是允浩一度对她心软的原因，他以为自己能感同身受，如今看来，还是有区别的，她不是喜欢，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看上的人竟然没看上她。
“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算正常，索性就任性到底，我直说了吧，你不选我可以，但绝不会让你和徐老师一帆风顺。“
明白了，这是要鱼死网破。不必问她的手段、证据，仅仅是散布出去徐老师和男学生在一起或者只是暧昧关系，加上例如“勾引”“诱导”之类的词汇，敏静就难以在学校立足，甚至影响到以后的职业生涯，这种事情无法自证清白，况且他们之间实在算不上清白。
“条件？”允浩冷冷地扔出两个字。
“做我的男朋友。”罗海美一点也不含糊。
允浩瞪了她一眼：“过分了。“
“不用约会不用陪伴，做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就可以，帮我挡掉烂桃花，我也不稀罕心里想着别人的男人。“
允浩刚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罗海美便转身走了，在他背后摇了摇手说道：
“给你一个寒假的时间整理，下学期开学正式开始，请务必配合，走了！“
允浩看着罗海美离去的背影，寒风吹彻深夜的街道，穿透他的身体，渗进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