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杜骏奇重新拾回一种久违的英雄气概,也许该好好「照顾」这只又笨又没胆的菜鸟。
    吃完香Q 的米糕,喝光每一滴温热的汤,她吸吸含水的鼻腔,回头谢谢杜骏奇。
    「你还要弄多久?」他站在工作台前,看着那一丛丛其实还满赏心悦目的花束。
    「有些要再重新整理一次,线条不是很完美,比如那个……」「我懂― ― 」什么外围线条什么鬼的,她今天早上已经说过了。「我是问你还要多久?」「大、大概,再、再一个小时……」此刻她虽然满心感谢,不过,并无法因此减轻面对他时因紧张而造成的结巴。
    「那就快点弄完,早点回去睡觉!」都快十二点了,一场婚礼非得搞出那么多花才叫浪漫?他实在不懂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结婚。
    「是!」古应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迅速收拾桌面餐具,冲回工作台,开始进行修整工作。
    待好一阵子没听见声响,她才敢转身向后望去。
    不知何时,他悄悄离开了。
    看着仍旧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这次,他的离去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反而有些莫名地怅然。
    她喜欢公司总是热热闹闹的气氛,虽然她很少参与大家的聊天打屁,但是,身处在其中就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因为,「宙斯」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
    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位主管与同事,除了杜骏奇,每次打从他身旁经过就像老鼠见到猫,不知怎的就令她全身紧绷、寒毛直竖。
    他不修边幅、脾气火爆、缺乏耐性,骂起人来隔着十间房子都能听见他的吼声,古应薇一直觉得活动组的同事很可怜,有这么一位可怕的主管,随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她猜,大家都是有苦难言,有眼泪往自己肚子里吞。
    但是,他特地买来的宵夜、没有亚岂思的大嗓门,此时细细想来却有了不同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男人专属的,霸道的温柔。
    她个性内向又害羞,总是被动地等待别人来认识她,最怕带给别人麻烦,即使内心也有许多热情,却从来不懂如何表达,他霸道地不让人拒绝、凶恶恶地不让人感谢,却意外地被她发现他藏在粗犷外表下那颗体贴的心。
    也许,她真的错了,也许,他一点都不可怕。
    古应薇为花朵撒上金粉、垂枝串上小珍珠、叶片黏上透明水钻,在水银灯的照映下,照照生辉。
    「完美。」她槌槌整个僵硬的腰背,所有工作大致完成,明天到现场再处理天花板架构,和送客时供宾客与新娘合照的背板造景就O 凶了,这场婚布工程,惊人的繁复。
    收拾工具,将剪下的枝叶全装进黑色垃圾袋,望一眼满满的花海,仍不禁赞叹造物者的巧手,为这世界创造出如此美丽的花草植物,洗涤所有疲惫。
    一一确定窗户都锁上了,古应薇背起包包,退出大门,设定保全系统。
    砰!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道甩上车门的声音,古应薇立刻转头,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一辆大车走下,她全身毛发顿时竖立,愣了几秒后开始放声尖叫。「啊― 啊― 」「别叫!」低沈的男音瞬间来到她面前,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一只大手捣住她的嘴。
    「唔r - l 」古应薇怎么可能不叫,她根本无法控制不叫,天啊!夜路走多了不怕碰见鬼,就怕遇上歹徒。
    「是我!杜骏奇!」「唔― 」她拚命槌打歹徒的手臂,死命想扯开捣在嘴上的手。
    「给我闭嘴!」「……」她愣住了,耳朵反应迟缓地接收到歹徒的名字叫……杜骏奇?
    「看清楚了没?是我!」杜骏奇蹲下身体,让她仔细瞧瞧。
    「唔……」确定是他,她瞪大眼睛,猛吞口水,两脚还发颤着,必须紧抓着他的手臂才能支撑自己。
    杜骏奇见她已经冷静下来便松开手,揉揉自己的耳朵。「你们女人的尖叫声也太恐怖了。」「你、你不是回去了?」光这一天,她就被他吓得几度魂飞魄散。
    「我在车上听音乐。」他见公司里面只剩这个童工,附近又没什么住家,怕出事,索性留在车上听音乐。
    反正他习惯晚睡,到外地办活动时在车上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他在担心她?虽然他轻描淡写地说,古应薇却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想法,因而心跳漏掉了一拍。
    「不是说工作剩一点点,怎么搞到现在?」他刚刚看过时问,已经快两点了。
    「对不起……工作上,我有点『 龟毛』 ……」黑暗中,古应薇看不见杜骏奇脸上浮现的笑容,龟毛好,工作上不龟毛怎么会进步。
    「那、那我可以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不可怕了,她却还是怕他跟他对话总是控制不了地紧张。
    「嗯。」他坐回车上,发动车子。
    古应薇也走向她的机车,拿起安全帽。「喂― 我载你回去!」他从车窗探出头来。
    「赫?!」她一惊,安全帽滚落地面,连忙追着捡回来。这个人怎么老是这么大声说话,吓死人不偿命。
    「不用了……我有骑车……」基本上,她没那个胆反抗他的命令,只敢小声地解释。
    「一句话别让我说第二次,上车!」「是!」她丢下安全帽,「咻」地坐上他的车。
    「地址。」他踩下油门。
    「大声点!你没吃宵夜是不是,」她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地糊成一团,害得他总觉得自己重听。
    「板桥民生路……」呜……她好想跳车喔!为什么他要把音乐开那么大声,然后才嫌她说话太小声?
    古应薇报完地址,紧张得胃缩成一团,采分段式呼吸,随时准备他突然说话时,加强心脏的承受力。
    车厢里只剩音乐,杜骏奇很满意她的安静。
    大部分女人说话的tone 对杜骏奇来说太尖锐,话多又聒噪,那种停不下来像机关枪的说话方式,就如喇叭不断传出回授的刺耳高频让人抓狂,幸好,这个女人话不多。
    车子高速平稳地驰骋在黑夜中,古应薇渐渐松下紧绷的肩膀,感觉眼皮好重,四肢好酸,稍稍靠往椅背放松一下。
    「然后咧?」车子下大汉桥后,杜骏奇问接下来路怎么走。
    半晌都没听到回应,他转过头去,发现她小小的头颅卡在椅背和车窗之间,睡着了。
    他将音乐音量调小,发现她睡觉时居然会发出像猫「呼噜、呼噜」的声音,脖子高高仰起,小嘴微张,完全不计形象只顾睡,他忍不住笑了。
    连意志力过人的李文芳都累到送急诊,这个看起来就这么一个人撑到最后,已经太教他吃惊。
    第二章
    阳光从灰蒙蒙一片的天空慢慢地透亮了起来,原本安静的街道渐渐出现车辆急驶而过的引擎声,古应薇从熟睡中转醒,感觉耳边充斥着「轰轰轰轰」的声音,很吵。
    蒙眬中,脑际闪过「迟到」两个字,她惊吓地坐起身体。
    「咦?」茫然地望着前方的马路和招牌,不是自己的房间?
    难道,她竟然累到睡在马路上?
    不一会儿,她便发现自己在车上,身上盖了一件西装外套,而旁边还睡着一个人。「啊……」 是杜骏奇!
    她倏地将脸转回正前方,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在旁边,为什么她没有回家、没有躺在自己的床上?
    一连串问题像滚水泡泡不断冒了上来。
    昨晚他送她回家,会不会是她睡着了,他没有叫醒她,车子就停靠在路边的停车格里,他们两个人就在车上过了一夜……封闭的空间里,古应薇心跳愈来愈快,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让男人送回家,也是第一次和男人独处这么久的时间,第一次和男人「同车共眠」,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偏偏是每次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让她「判咧等」的杜骏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