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八娘的身孕最初还是罗云英察觉出来,直等坐稳胎,才捅到?屠生跟前?。
大好事,屠生狂喜,凡崔八娘身边一应事物,比照着村里最?好的来,还额外给独门小户,单提溜个罪奴做下等杂役。
这厢崔八娘吃喝不愁,便是出不得?罪奴村都无所谓。
她仗着肚子逞威做强,不拘看守的肖二还是牛娘子,俱都小心伺候。
小人难处,这两个明面上敬,背地里早就抱团,将?崔八有孕的消息转到?屠生娘子耳朵里。
“那可是个辣手的泼皮货!”
罗云英一想到?昨日的事情,就是一哆嗦:“咱是怎么也没见过女人家能长得?像个山似的魁梧!”
雄健的屠生娘子单手捏一个崔八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屠生在,还能辖制几番。偏人家就是寻空来的,一手拎小鸡般提溜走了崔八娘,罗云英眼巴巴望着,无可奈何。
“等人走了,我急忙去屋里看。那地上一滩血,八娘进气多出气少,已?经半死了。”
她愁肠婉转,喊人快去请托生婆和大夫。
村里外把持在牛娘子手上,她喊破了嗓子,却没个人动一下。
她连呼作孽,一抬眼见崔三赤红着眼,一副冲进去报仇架势,忙往下压手:“快莫生事了!”
好赖她年岁大,有些?经历。
心知胎儿活不成?了,可别拖着当?娘的一并死,一通肚子按压,生将?那个死胎剥离下去。
“八娘命大,万幸身下没大出血。不过...”她长出口叹:“....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诞下的死胎是个浑身发紫的男娃,屠生听消息赶回来,看都没看一眼,只啐一口晦气,抱着酒坛子就灌。
“那两个下三滥借机进话,说八娘命里带克,连累了腹中?孩子。屠生个怂蛋,没胆子寻他那恶妇出气,就发泄到?八娘身上,连个大夫都不叫请。”
崔三内心怆然,怒火烧得?理智全无,面相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秦巧忙安抚地拥他,看向罗云英:“罗娘子,旁的先不说,我们带了银子,你看能不能在屠生跟前?说句话,就像当?初买三郎一样,赎出八娘来。
入手死沉,罗云英一掂量,里头没有十两,也差不离。
她又何曾不忧愤,当?初拼着崔八娘在屠生跟前?的体面,她跟牛氏闹撕了脸面。
如?今悔之晚矣,尚不知何去何从,又怎么敢再往屠生跟前?凑?
“我....我怕是帮不了你们。”她踟蹰着,“二娘,你也在村里呆过,自?保都不容易,遑论别的。”
还是胡老接了银子揣起,“这趟我去试试。”
拉人的板车都带了,“活的出不来,死的总不能再困住吧。”
罗云英见状,心里松口气,起身作别,三两下钻了暗洞不见。
尽人事听天命罢。
秦巧心知他着急,却也没法:“再等等吧。若再不行,牛郎君回来,咱们再请他走走人情寻别的路子。”
这是万般无奈下的一点子自?我宽慰。
昨夜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如?今晨曦难捱,折磨得?人满头大汗却无心避暑,两人焦灼地来回盘桓,总是扭头去看山路,盼着胡老有个好结果。
幸而苦等没有辜负,日头偏斜,胡老背负板绳的身影终于出现,崔三大步奔去相接,第一眼看车上人没盖着白布裹,唰地一滴泪落在地上。
“莫看了。走离了再说。”
胡老低声催促。
崔三连忙擦去脸上泪涕,抢了胡老背上的麻绳负好,避开道路石头,尽最?大努力平稳地回到?家中?。
“大夫请了没?”
“请了请了,生拖了一天没叫人走,在东屋里等着呢。”阮氏匆匆道。
探头瞄一眼,瞧这大日头走一程,崔三怀里那姑娘硬是一点汗珠子都没,心里暗呼不妙。
“嫂子,有吃的吗?”
阮氏忙去灶屋:“有!温热的绵粥,下肚更好。我这就端。”
前?后忙活着乱,大夫看诊下针配药,喂人吃粥喝药,一直到?月上半天,秦巧才揉着酸困的腰板从东屋出来。
阮氏送了补汤,看她咕咚咕咚喝着,问了几句。
人总是昏着,大夫说伤了根本,气血亏损,诸如?人参类的名贵药材开得?豪气。
若不是有些?家底,还真养不起这药方。
“有说多久能醒不?”
秦巧摇头,下晌请了村里有经验的生婆,将?崔三娘身下的撕裂伤清理缝过。
天热,那一处溃脓发了腐肉,折磨起来纵是人昏着,下意识还在呼疼喊阿娘呢。
“大夫说醒不醒得?看往后。先养伤口,再补气血。十天半个月,是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