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头发更长了,更瘦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谢钧怔怔看着,紧紧、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心脏在这一刻突然翻滚起被刀搅动一样的痛。
    内监的匕首深深横在秦时的脖颈上,一脸小人得志,声音粗嘎嘎,笑得扭曲而残忍:“谢钧,你自断骨翅,我就把他的尸体完整地还给你——”
    谢钧没有回复好与否,只是怔怔看秦时。那个无赖雄虫的微笑唇依旧含笑,仿佛下一秒,就又会睁开眼睛,戏谑地笑他。
    洛川看出不对劲,皱眉深思,又一眼落在秦时的尸体上,眸色深了深,捏紧了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只是,还不待他行动,一柄剑就横在他脖颈上。
    他心中一凛,顺着剑尖看过去,是谢钧。他的目光还是在秦时身上,一直一直在秦时身上……
    ……
    秦时陷入了死后的大混沌。
    但这次跟先前几次都不一样。他仿佛是被放逐到宇宙,做一次决定命运的选择。
    所有的过去都离他很远很远,一切零零散散,记忆中闪过的,都是他的缺憾与不甘。
    是他妈妈临死前求了很多人才联系到律师签署的那份股份转让合同,到死都怕秦清越为难;也是她最后拼死送去的那封“好好照顾秦时”的信。
    是陆承教他打架、带他逃家长会,又一次次救他于水火;也是陆承算计他、利用他、杀死他。
    是秦清越一次次漠视他,终其一生不在意他;也是他濒死前病床上的“你是谁?”和“不是……秦时不是这样的……”
    这一生那么遗憾,秦时想起来,总会很难过。
    流星质的混沌宇宙中,他仿佛听到了忏悔声、痛骂声、呜咽声、祈求声和,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微弱呼唤声,仿佛选择,就会有无数的新生的可能。
    但这在秦时眼中甚至不算一个选择题,因为他从不痛恨自己的经历,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不需要重新开始。
    在他活着时,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去爱了。
    现在,就当一切,都算了吧……
    秦时闭上了眼睛,隔断前世的一切,闲闲地勾唇笑着。
    他不在意了。
    那一刻,仿佛天崩地裂,秦时觉得头很疼,下一个感知就是脖子疼。身体也仿佛有了重量。
    他艰难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这才感觉到此境不妙。
    身后的人还得意忘形嘎嘎笑着,笑得秦时头疼,秦时明目张胆夺了他的刀,握住刀锋,刀背重重掷在那还没反应过来的虫太阳穴上,哐当一声,那虫像一块沉重的板,直挺挺仰倒下去。
    秦时也支撑不住,踉跄两步趴在栏杆上,刚经历生死,他却还是一脸不在意,只懒懒压在栏杆上,甩几下手上的血。
    头发飘荡着,他眼睛不经意一瞥,正正看到了下面的谢钧,脸上的笑意瞬间放大,眼睛都亮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可能是短路的大脑还没正常回去,秦时晕着脑袋想也不想就直接爬过栏杆跳下来,谢钧也什么都不顾,扔下剑,去接他。
    秦时抱住谢钧的腰身,语气都是笑的,懒散着:“谢钧,你终于回来了啊……”他又笑了一声,更紧贴着谢钧,拖长了调调,像在撒娇一样:“我好饿啊——”
    谢钧至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就是……秦时觉得自己腰快被勒断了……
    第六十一章 完结
    秦时过上了自己一直期望的甜蜜生活,每天好不自在,惬意的要死,闭眼睁眼,谢钧都在身边。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安全。自十二岁起,他一直在争、一直在找、一直不甘的东西,都在这样似水长流的时光里,有了答案……
    对于后续杀了洛晟这个事,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后是阿清动的手。
    他拼死闯进去的,却原来只是空城计。
    大皇子依旧坐在他的高位,树倒猢狲散,更何况他这样残忍自负的。整个大殿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阿清要来拿一个东西。一个好多年前,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玉玺早被摔碎了,御案上,空无一物,他用那把玄金墨铁的刀暴力把御案划开,最下面一层,滚出来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依稀“上将”二字。
    阿清扔了刀伸手去接,不让它落在地上。
    牌子已经脏了,都是灰尘,跟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一样,被掩埋、被遗忘。
    阿清紧紧握着那个牌子,他的眼里没有别人,也没有他自己,只有一滴湛湛的蓝色,那么漂亮,像眼泪一样。
    他低头看那个牌子很久很久,终于抬起头,赤裸裸直视洛晟,冷冽的眼睛里晕开了红,依旧剑拔弩张,是用尽灵魂的控诉,也是蔓延半生的恨。他不哭,也不说话。却也足够震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