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尾巴并没有彻底哄好宋葬。
宋葬非要检查殷臣的伤口,一路追到黑暗世界，抱着殷臣半透明的受伤本体摸了又摸。
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就是在故意欺负人。
看似恐怖诡谲的庞然大物,被宋葬折腾得浑身泛起漂亮淡粉,盘踞蔓延的黏腻触手绷紧蜷缩，不敢再让宋葬碰到柔软的吸盘。
殷臣确实没受什么伤,只破了一点点皮。受损程度，也许还比不过宋葬在他唇角留下的血色印记。
两人懒洋洋地回家洗完澡，瘫坐于宋葬特意定制的沙发床，累得几乎不想说话。
“宋葬,你变强了。”
殷臣嗓音微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宋葬大腿上,突然给出理智判断。
“嗯,伙食太好。”宋葬居高临下盯着殷臣,意味深长地回答。
毕竟殷臣的每一丝本体,都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恐怖能量，正常人吃了会死，宋葬吃了……会营养过剩。
如果不是每日坚持特训和晨跑,他早就被殷臣的血肉喂成圆球了。
殷臣就当没听见，镇定自若地翻过身,掀开宋葬松软的白T恤，把脸贴在他肚子上。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宋葬蓦地脸红，咬着唇不敢动。这人真是的，脑袋再偏几下，就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
脱离特定环境和场景，他总会比殷臣更内敛，也更容易害羞。
成功令宋葬保持安静之后,殷臣又若无其事提起了宋澜景的问题，想带宋葬也去时间的长河逛一逛。
有关这一次离奇的母亲穿越事件，殷臣还是想继续查下去。但在此之前，他要征求宋葬的意见。
万一再受伤，宋葬肯定要被他彻底气死。
宋葬果然在担心安全问题，手放在殷臣略微濡湿的柔软黑发间，无意识揉成一团。
“宝宝，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吗？我也没想到，我妈居然会攻击你。”
“她一开始没认出我，几秒后就收手了，还对我笑了笑。她应该清楚我的身份。”
宋葬眯了眯眼：“真没想到，你还有给别人说话的一天。”
“她是你妈，”殷臣掀起凤眸，一寸寸扫描宋葬的脸，“很神奇，你和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讨厌她。”
“可是她都没有养过我。我想要母爱，但我心里也一直有点膈应……所以我自己没找过她。”
“她能发现我是谁，说明她知道你
的经历。也许有她的苦衷。”
“殷臣，你真的变了。”
殷臣并不否定：“逃避是没有意义的。你总要得到一个真相，一个回答，一个和解。”
宋葬闻言沉默片刻，感动地抱紧殷臣：“宝宝——！”
“嗯？”
“宝宝我们再做一次。”
“……”
*
宋葬同意了第二次寻母之旅。
在他的强硬要求下，殷臣把他放进了“腹部”。
没有氧气的纯粹真空环境，滚烫湿润，疑似器官的各种柔软怪异结构在不断消失，又不断增生、重组。
殷臣说他变强了，但其实殷臣自己也在一直变强。
本体与生俱来的生存机制，让他几乎站在万事万物的顶端，时时刻刻吸收着宇宙与世界逸散的庞然能量，收入体内反复循环，自行变得更为凝实精炼，更具威压。
宋葬都不敢盯太久，会看得头晕眼花。他谨慎地戴好氧气面罩，抱紧了缠在腰上的触手。
没错，殷臣的触手可以抵达异世界空间，也能塞进自身躯体的腹部，行动自如。宋葬尽量不去多想原理，安全为上。
随着本体腾空，悬浮于毗邻地球的奇异空间里，宋葬看见了一层近乎无形的屏障，萦绕在整个星系外围。普通的星体太空碎片可以随意出入，可殷臣接近时，会有隐隐的斥力传来抗拒。
“地球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殷臣说过。宋葬记得。
而时间本不该被肉眼看见，但从更高维度的视角来看，就像永无尽头的胶片，或是一条笔直的河流。
身处于殷臣的躯体之内，宋葬得以看得无比清晰，若是近距离审视，就能看见世间每一帧的人生百态。
宋葬没有心思欣赏游览，他的目光，投向不算漫长的未来。
殷臣所记住的坐标，有一间空荡荡的茶室。他们在流动的长河里翻找了数千帧画面，曾经静坐品茶的宋澜景却不见踪影。
茶杯下，压着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
【宋葬，我爱你。别来找我。】
很显然，宋澜景不想再被他们找到，刻意避开了二次接触。
宋葬很难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他们并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他的亲生母亲，在五百年后活得很好，身体健康，没有危险，而且……她说她爱他。
这已经算一个足够确切的回答。
宋葬
没说什么，视线仍然定定落在这间柔和舒适的茶室里，随即蓦地一愣。
“……殷臣，你看到了吗，时间长河边缘的细线。”
就像针织衫上悄然分散拉长的绒毛，曾经微不可察，却绝对不能被人忽略。
——这是未来的分支！
“我看到了，走，去看看。”
殷臣把湿润的触手搭在宋葬发顶，揉了揉，反身带着宋葬一路向前。
他们没有直接去看长河里流动的人与物，而是径直往尽头快速逼近。
未来有什么？
死寂。
没有任何斡旋余地的绝对死寂。靠得太近，甚至有被死寂所同化吞噬，彻底化为虚无的风险。
殷臣心绪稍稍凝重起来，用一条废弃的触手谨慎试探，发现这个死寂的未来，居然和他本人也存在着因果关系。
当然，集合体的存在感占比更大。
殷臣思索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语气微沉：“宋葬，这是地球被吞噬、彻底毁灭的未来。可能不仅是地球，也包括我们所在的整个时空。
“但它已经失效了，只是留下了一条细小分支，作为记录。”
人类文明很可能被彻底覆灭，而且时间并不久远，就在五百年后的未来。
对比人类的万年历史，区区五百年就会迎来灭亡，实在是一种令人悚然的可能性。
幸好幸好，这一分支已然失效，不是时间长河的主流。否则今晚宋葬肯定睡不安稳，真的要翻来覆去想出拯救地球的手段……
宋葬沉默着陷入深思。
已知，无限游戏极有可能是人类发明，立场中立，终极目的仍不明确。
已知，宋澜景在诞下宋葬后，离奇消失于现实，莫名其妙出现在五百年后的关键节点，且拥有足以伤害殷臣的超自然能力。
也许宋澜景早就知道，人类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迎来终极的覆灭。
她不缺钱，不缺爱，也爱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保护自己的小家更重要呢？
保护人类的家？
由于宋葬沉默得太久，殷臣低声出言安抚：“别害怕。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殷臣一边说，一边将软乎乎的濡湿吸盘黏在宋葬身上，揉来揉去。
“……宝宝我们是来调查的，不是来约会的。”
宋葬轻咳一声。如果让殷臣再揉几下，事情性质就要变了。
殷臣
若无其事：“在虚无周边，谁也看不见我们。”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妈会偷偷地看？”宋葬欲言又止，“她能看见你第一次，就能看见你第二次。”
“……很有道理。”殷臣哑然。
两人莫名有点局促地安静了半晌，面面相觑，发现现在他俩的姿势确实挺微妙的。
宋葬半躺在殷臣肚子里，背后靠着一团盘成圆球的怪异脏器，像白云靠枕。身上搭满半透明的触手，自然而然伸进宋葬的T恤里，什么也不做，就贴着肚子。
夏季清凉的居家短裤很是宽松，柔软布料被掀开小半，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肤早已一点点被黏液裹盖。
殷臣还把他缠得那么紧……
无论到底有没有做坏事，这样的姿态被妈妈看见了都会很尴尬。
就连殷臣也难得有了些诡异的心虚感。
殷臣幽幽开口：“宝宝，此地不宜久留。”
宋葬频频点头：“宝宝，你说得对。”
谜团尚未解开，但在宋澜景避而不见的情况下，他们不能贸然闯入其他时空。
稍不留意，就有概率导致历史大篇幅改变，以至于迎来更为恐怖的灾难。
光是站在时间长河上窥探、展望未来，就已然是非常大胆的冒险行为。
于是殷臣想了想，在虚空中留下一个独特的联系方式。
——他自己的少量本体皮肤。
其中蕴含着唯有人类能解读的语言信息，还有些许能被认出是无限游戏的特殊代码。
如果宋澜景想要进一步了解儿子的情况，以及无限游戏如今的状态，她大可以主动找过来，或者换种隐蔽的方式沟通，不必亲自见面。
不过，即便宋澜景不愿意透露任何秘密，单看殷臣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以及展露在明面上的现实，其实都囊括了许多显而易见的真相。
——无限游戏世界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扭转人类覆灭的局面。目前来看，它成功了。
那些诡谲恐怖、处处致命的副本世界，还有那一个又一个【伪神】的存在，很可能全是人类未来将会遭遇的危机。
更可怕的是，假若集合体从未被宋葬打断计划……
“灭亡分支的幕后黑手，就是集合体吧？它真有这么厉害？”
殷臣颔首：“在我被迫分裂之前，集合体吞噬【无防护】的银河系，只需要八十年。”
八十年，看起来漫长，对于无限生命的恐怖存在而
言，就是一眨眼罢了。
更别提，集合体还有不断变强的能力。它在未来只会更为不可战胜。
以当今人类的科技水平，肯定可以提前察觉到，他们的星系正在寸寸破碎。
可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外星生物，最多只能远离逃窜，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样绝望而黑暗的未来，险些就要降临人世，甚至在时间长河中留下了令人胆寒的虚无死寂……
如果宋澜景是为了改变这个结局，才狠心抛下他，情有可原。宋葬难以亲近她，却不会有太多怨言。
万一连地球都保不住了，那她留在那时代养个孩子，似乎也毫无意义。
宋葬也不求培养感情，但他依然很好奇宋澜景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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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波澜壮阔，是否充满奇遇，是否逃离了命运裹挟，获得她自己想要的人生？
以及……他的名字到底有没有其他含义？
他随母姓，是因为父亲的存在无关紧要吗？
寻找母亲的道路陷入僵局，而早已客死他乡的父亲，倒是值得一看。或许爷爷奶奶依然在世。
宋葬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一路寻到他亲爹的老家去。
森市，旧城区，曾经最为繁盛的市中心。
两位老人家果然还活着，却被周边邻居评价为——非常古怪的有钱老头老太。
成日闭门不出，也从不做饭，快递外卖的废旧包装，堆满了走廊过道。
有顽童去“探险”，被吓得高烧三日，再也不敢调皮。
有古怪。
非常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