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及川彻在思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前的少女倒显出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还悠哉悠哉地拿把梳子顺着同样很悠哉的扫帚毛毛。一时间,除却这间屋子正以欢快步调玩乐的家具,再也没有其余杂音了。

    ——是的,这些家具都非常、非常神奇。

    不,恰当来说,应当是一言不合将他带到她家的这个人神奇才对。

    及川彻很难控制住自己惊奇的目光望向眼前人。过于直白、似乎根本没想着收敛一点的目光让后者不由得稍扬起了眉眼,像是思考了有几秒,她才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梳子,抬起眼来平静地回视他。

    及川彻呆呆地跟她对望。

    半晌;

    礼见默默地移开视线,皱了皱眉,有些忧郁地评价:“好蠢。”

    及川彻:?

    不行他真的要喊小岩了!哪有女孩子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骂他蠢的啊!

    “没关系,我见过还有比你更蠢的,”礼见很走心地随[kou]安慰道,“所以你这个蠢的级别在我这里不高,请放心。”

    及川彻沉默了几秒:“这是安慰吗……?”

    礼见想了几秒:“应该?”

    及川彻:……

    不,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安慰啊!明明是嘲讽吧!绝对是嘲讽吧!!

    “请不要多想。”对方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许怜悯。

    及川彻:“不,我没有多想。”

    他很坚强。

    礼见叹了声气,“好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又随之联想了什么,但就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愈发怜悯看来,及川彻不由得笃定她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难得起了些许泄气的心思。

    虽然这么说有种自恋成分,但是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看到他的脸居然没有尖叫——

    “啊、”礼见很有礼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尖叫一声。”

    及川彻:?

    被人当众揭穿心理念头不亚于社死,但这不是重点。

    “你有读心术?”

    他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却是投来比他还要诧异的目光,陪着理所当然的[kou]吻:“我可是魔法少女欸,少年。”

    及川彻:可是其她的魔法少女都不会读心术吧!!

    “奇迹即是魔法。”礼见很严肃,“因此,你没见过不等同于不存在。”

    “……”

    那好吧。

    突然感觉平时小岩的唠叨也不是那么烦人了,及川彻忧郁地想。他现在格外想小岩,好想回家。真的。

    “带给你不愉快的体验真是非常抱歉啊。”礼见也很忧郁——她发现自己的扫帚毛毛居然打结了,也太不可思议了——话锋一转,以极为随意的[kou]吻道出粗略听听便令人汗流浃背的话语,“以及,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暂时不能回家了。”

    及川彻:?

    这次反应很迅速,他噌噌地往后退了有好几步,望着她的目光从惊恐转为警惕,张了张[kou],下意识道出那几个字:“你想囚禁我?”

    礼见:?

    在这句话脱[kou]而出后及川彻便意识到了不妥,正当他脑筋急转弯迅速思考该如何妥帖地将这个话题绕过去,却见面前的少女如同恍然大悟那般,右手握拳轻敲了下左手的手心,发出赞叹似的轻“啊”声。

    “我明白了。”

    礼见向他点头。

    及川彻:?

    不。你明白了什么?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明白吧!!

    但很显然,光在心里拼命吐槽是没有用的,比方说及川彻此时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摆着一张面瘫脸,随手变出了一条粗绳。

    非常、非常粗的那种。

    及川彻直觉不妙。

    他试图以再后退一步的方式来让眼前人醒悟,甚至抬手比在前方用安全距离勉强阻止她,同时结巴着道:“冷、冷静。”

    礼见眨了眨眼,平静到毫无[bo]澜的语气:“可是,一般来讲,囚禁人都需要将对方绑住吧。”她掂量了下手里的粗绳,欣赏的目光顺势赞叹,“这条绳子用来绑人刚刚好。”

    刚迈进门一步便将这句惊天动地莫名其妙格外丝滑且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收进耳朵里的黑子哲也:?

    他停滞了有几秒,后脚步格外坚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安静地凝视着门牌号。

    好,没有错。

    于是黑子哲也再往前跨了一步,顺手敲了下门,三声。

    “抱歉,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他很有礼貌,委婉又微妙的语气,“但很显然,这是一个法律社会。”

    及川彻——

    及川彻安详了。

    有些可惜,但礼见还是乖乖地收起了绳子,转而再拿起梳子扔给黑子哲也,大发慈悲给他个重要任务。

    当然,所谓重要任务也不过是给扫帚梳打结的毛毛罢了。

    所幸黑子哲也从小到大都很听她的话,对此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继续语气微妙又平静地提醒她下次最好不要变出那么粗的绳子了。

    “放心吧小哲,这次是个意外,”礼见摸摸他的脑袋,自信发言,“只是偶然想到用粗绳绑人效果会大大提高呢。”

    缩在角落里的及川彻浑身一抖。

    黑子哲也很淡定地任由她跟摸小动物一样摸自己的脑袋,同时冷静发言:“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礼见叹气。

    于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缩到了及川彻待的角落。

    后者被她吓了一跳,反[she][xing]就要跑。

    [005]

    但没跑成,因而想要起身的动作被无端压制了。及川彻僵硬了几秒,慢吞吞地向身侧望去,撞上那双漂亮的褐[se]眼睛。是的,她的眼睛真的非常、非常漂亮——但为什么人就这么恶劣呢?他想不明白。

    “虽然我也很想囚禁你,但现在好像不太行。”礼见有些忧郁地摸摸他头发——嗯嗯?怎么这就上手了?及川彻继续僵硬地任由她的动作,同时分神去注意她的话:“毕竟小哲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虽然不是很怕,但想了一下我还是得照顾他人心情的。”

    及川彻:那你倒是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啊。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下次换条质量好些的绳子继续吧。”礼见眨了眨眼,很热心地询问他,“你想要细的还是粗的?不过你看起来很娇弱的样子,粗的我怕把你弄伤就不太好了。我想想——”

    及川彻:你不要再想了啊啊!

    “……我不娇弱。”

    他只憋出这么一句。

    礼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的。”

    及川彻:不,你根本就没懂吧啊啊?

    他撇了下嘴巴,很忧郁:“我想回家。”

    “啊、”礼见很有礼貌,“虽然我记得一开始我就回答过这个问题,但鉴于你长得比较符合我的审美,我不介意再回答一次。很遗憾,现在你还暂时不能回家。”

    及川彻:“……为什么?”

    礼见歪了歪头。

    “从天而降的童话公主……”她慢吞吞地说着,似乎思考了几秒,反问,“你不觉得这个故事有趣到让人不由自主想展开一场研究吗?”

    及川彻:?

    他默默地凝视着她,很迷茫:“你想研究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风度翩翩。

    及川彻:“那我当然非常介意啊!很介意!非常非常介·意啊!”

    “真可惜,”果不其然是她泼冷水的声音,清晰、果断且随意,“不管你介不介意,我都会进行这场研究的。”

    及川彻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麻了。

    “所以,有劳你了。”礼见颔首,顿了顿,又格外含蓄其言,“如果事后你实在是很想被我囚禁的话,我会考虑的。放心。”

    及川彻:……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啊!

    他好麻木。

    此时此刻想到前段时间被他打败的小飞雄好像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呜呜,他有点想一向被他欺负的小飞雄了。

    好痛恨,他终于知道被人压榨是什么滋味了。

    抛下双目无神看起来已经不想与任何人[jiao]谈的及川彻,礼见跑去自家幼驯染身边观察他梳毛毛的进度。

    一如既往的完美,打结的地方也梳顺了。

    礼见再次感叹小哲你真是德艺双馨啊。

    “……你是不会运用形容词么。”

    “当然不是,只是所有我能想到的形容词放到小哲身上都不那么贴切。”礼见语速缓慢,微垂下了眼,注视他的目光很真诚,“所以,在我心里,小哲是绝对完美的。”

    “……”

    黑子哲也很平静,没有接过她的话,只简单询问:“老师布置的戏剧作业吗?”

    “当然不是。”被拆穿了也只从容自若地收回情绪,礼见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之笑,慢悠悠地转过身去,语气轻快,“只是心血来[chao]的发挥罢了。”

    黑子哲也不是很意外地轻哼了声。

    从小到大,他就是被礼见这样戏弄着长大。后者如同直立行走的面具,说的话有时连隐形的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好在他在她十五年的戏弄之下已经学会了合理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可能这就是幼驯染的优势吧。至少这点是让他感到庆幸的。

    再说回那个被礼见带回家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年长几岁的样子,但那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也可怜兮兮地被后者玩弄在手。

    多么可怜啊。

    黑子哲也怜悯地叹气。

    说是囚禁什么的,实则礼见也清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知道归知道,将它变得好玩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礼见一如既往慢悠悠地、不急不缓地像猫在捕猎那般,近乎恶趣味地看着猎物为之惊慌。

    啊、黑子哲也伸手,极为[shu]练地接住礼见递来的香[cao][nai]昔,再次毫无[bo]澜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多么可怜啊。

    于是被迫变成猎物的及川彻礼貌询问那她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礼见只笑眯眯地看着他,轻巧地将反问扔给他:“童话故事里,从天而降的公主降落在王子身边,可总得有弊端吧?你猜,代价会是什么呢?”

    询问之时,她的眼睛始终安静地注视着他。沉稳的、平静的、沾满笑意的——实在是过于漂亮,及川彻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思维也下意识跟随着她的步子走,像是喃喃自语:“午夜十二点……?”

    “Bingo~”清晰的一声响指。

    她倏地弯起了眼睛,声音也轻了:“直到午夜十二点,上帝必须收回从天而降给王子一份惊喜的公主。”

    隐约响起时钟划过的动静。

    嘀嗒、嘀嗒、嘀嗒——

    似乎有某种强烈的光线在眼前撕裂,及川彻反[she][xing]地闭上了眼睛,一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个世纪——他睁开了眼,意识尚未清醒,随之迎来的便是[shu]悉的训斥声与砸到脑袋上的拳头。

    “混蛋及川,你发什么呆啊!”

    [shu]悉的小岩[shu]悉地骂骂咧咧,“都要迟到了你还睡!快·给·我·起·床!”

    “呜哇!很痛欸小岩!”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及川彻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脑袋,从而也下意识道出控诉的话。

    “现在、立马、给我起床!”

    ……好奇怪。

    及川彻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梦吗?

    *

    从天而降的公主……

    注视着眼前划过零点的钟表,礼见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无意识摩挲了下还未全然收起的粗绳,微微眯起了眼。

    盯着她一举一动的黑子哲也幽幽地点出一个犀利问题:“你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情吧,礼见?”

    “当然。”礼见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