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向佛

    第23章

    到荣妃寝宫的路程并不算远,路上,年嘉瑶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荣妃突然叫我干什么,我和她好像没什么往来吧。”

    “是因为前些[ri]子三侧福晋到荣妃处告了您一状。”997直白说。

    “就因为我不跟她玩?”年嘉瑶十分震惊,“她小学生吧?”

    刚说完,年嘉瑶就觉得她的想法还是太超过了——按照清代女[xing]的受教育水平,三阿哥的侧福晋应该连小学生都算不上。

    她忏悔。

    “宿主!”997有时候真的会被年嘉瑶的脑回路怼得无话可说。

    “好好好,不就是荣妃要来找我麻烦了呗。”年嘉瑶叹了一声,“你再把荣妃的资料发我一下,我分析分析。”

    接收到荣妃的资料后,年嘉瑶发现她这个人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荣妃其实才是生育了康熙第一个孩子的女人,并且入宫以来总共生育了五子一女,只不过养活的只有三阿哥和三公主罢了。

    “从没有名分的包衣格格到四妃之一,荣妃这一路上的晋升和德妃相似,只不过在最后的封妃之路上,原本地位超过惠嫔和宜嫔的荣嫔却在妃位排在了第四。”年嘉瑶看着资料,有些茫然,“她做了什么让康熙讨厌的事了吗?”

    “她对孝懿仁皇后不敬。”997一句话就道破缘由。

    “孝懿皇后啊......”年嘉瑶咂摸了一下,“她觉得大佟佳氏德不配位,不能凌驾于她之上?”

    “是,孝懿皇后入宫没多久便是贵妃,四年后就升为皇贵妃统领六宫,荣妃比孝诚皇后赫舍里氏入宫还早,自然咽不下这[kou]气。”

    “那现在小佟贵妃入宫,她岂不是要气死了?”年嘉瑶觉得荣妃的想法很荒谬,“虽然我经常把后宫比做公司,但无论现代还是后宫都是更受领导喜欢的员工晋升得更快,有资历的老员工不一定能步步高升,荣妃在宫里这么多年都没想明白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宿主一样豁达。”997如是道,“有些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了。正巧前些[ri]子太子被警告,康熙爷又连着任命了好些太子党之外的人才,荣妃已经在猜测康熙爷是不是要二废太子了,为了三阿哥能够在众阿哥中脱颖而出,她也急了。”

    “可是这跟要折腾我又有什么关系?”只一瞬,年嘉瑶就恍然大悟,“难不成因为四大爷是孝懿皇后的养子?她看孝懿皇后不顺眼,自然也看四大爷不顺眼,同理看我也不顺眼?”

    “小佟贵妃是四爷的姨母,她羞辱你,就等于在羞辱四爷和佟佳氏。在这后宫中,四爷不方便出面和长辈争执,能帮你的,便只有佟佳贵妃。佟佳氏没能护好你,失的是她和四爷的脸面,更是佟佳氏一族和四爷之间的缔结。”997对年嘉瑶道。

    “同样的,若是宿主您被荣妃惩罚的消息传出,也会让前朝官员怀疑四爷的治国手段——一个连后宅女人都管不好的皇子,又何以管得好这天下大事。”

    “那我当初没有接受三侧福晋的邀约,岂不刚好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告状理由——顺便让田氏上升高度,说我是在打荣妃和三阿哥的脸?”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把一场邀约当回事,除非她这个人很小肚[ji]肠。”997对年嘉瑶道,“不过田氏也确实是这么告状的。”

    “她也真是太飘了吧!”年嘉瑶震惊,“总不至于觉得太子被废三阿哥就能上位了吧!”

    年嘉瑶刚说完,立刻明白过来现在这时候三阿哥的赢面好像确实很大。

    年嘉瑶知道历史,所以对三阿哥的失败太过了[shu]于心。但现在的情况是,大阿哥已经被圈禁;太子老二被斥责,并且随时有再被废除的可能;人心所向的老八也同样被康熙痛斥废除过,余下来有夺嫡可能的就只有他、老四和十四。

    一旦太子二废,三阿哥作为第一批封王的阿哥,他既是汉人传统观念里的长子,又是开国名将世袭勇勤公董鄂氏的嫡孙女婿,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政治成果显著,深受康熙的好评与喜欢——怎么看怎么都是最佳的新太子人选。

    可四阿哥仅次于他,虽然目前看来四阿哥处处不如他,但佟佳氏一族就是那个定时炸.弹。尽管佟国维明面上支持的是老八,可老四的养母毕竟是孝懿皇后,两边的关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如何让佟佳氏一族与老四渐生嫌隙、并且放弃老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破坏一个联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朝有前朝的陷害手段,后宫也有后宫的解决办法——而年嘉瑶,就是这个切入点之一。

    想明白这些,年嘉瑶只觉得疲惫。她并不想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她叹了一声:“所以你知道她要怎么找我麻烦了吗?”

    “暂且不知。”997说,“不过翩儿比您速度还快,她已经快到佟佳贵妃处了,宿主再拖延些时间,或许就有救了。”

    年嘉瑶点点头。

    她跟着传话的小太监,很快就到了荣妃处。

    入了宫行了礼,年嘉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慈祥恺恻女人。

    荣妃其实是那种很平易近人的长相,如果不是四大爷提醒过年嘉瑶,她对荣妃的第一印象肯定很好。之前在中秋家宴上时年嘉瑶也打量过荣妃,她举止端庄谈吐不凡,待诸位福晋女眷也都以礼祥和,很少有人会想到她慈祥的佛面下藏着一颗如蛇一般的心脏。

    “来了,到本宫这让本宫瞧瞧。”荣妃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主动对年嘉瑶招了招手。

    “是。”年嘉瑶应声走过去,深蹲福身,只微微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她。

    “上次家宴本宫就注意到你了,你坐在田氏的身边,当真是一个标志的美人。”荣妃伸出手,让年嘉瑶把她的手放在荣妃手上,“瞧瞧,万岁爷连这红血玉的如意镯子都赏了你,可见万岁爷是真的对你很满意。”

    “荣娘娘谬赞了。”荣妃未说来意,年嘉瑶便也不多说什么,打算先与她打个太极。

    系统告诉她说翩儿已经将消息传给了佟佳贵妃的宫女,但佟佳贵妃现在正在陪太后礼佛,消息递不进去,佟佳贵妃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只能靠她自己再拖延一段时间。

    年嘉瑶的心沉了下去。

    她垂在身侧的十指收紧,面上却恭敬如初。

    “你不必紧张,坐下说话吧。”荣妃似乎看出了年嘉瑶的防备,当即命人赐座,还给年嘉瑶上了茶,“尝尝,这是万岁爷赏的太平猴魁,这个天气喝最适宜。”

    说罢,荣妃就用杯盖撇了撇最上层的浮沫,而后饮了些。

    “谢娘娘。”系统确认了这清茶中并无添加,年嘉瑶才放心地也品了两[kou]。

    不错,茶味并不算重,还唇齿留香。

    年嘉瑶喝了茶,就恢复了那般懵懂的眼神看她。

    荣妃见年嘉瑶放松了些,便主动提及道:“听闻之前太后赐了你一串象牙的菩提佛珠,可见你与佛祖是有缘的。不知你今[ri]是否带在身上,能让本宫一观?”

    年嘉瑶哪敢随便应承,只道:“皇玛嬷赐给妾身的佛珠是顶顶珍贵的东西,妾身自知愚笨,生怕弄坏了它,早早就供起来了。”

    “那真是遗憾。”荣妃抿抿唇,双睫微微颤动。

    但年嘉瑶却能明显感知到,其实荣妃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仿佛她才不在乎什么佛珠不佛珠的,不过都是为了后面要说的话做铺垫罢了。

    果不其然,荣妃继续道:“本宫礼佛多年,见你第一面便觉得你与本宫有缘。其实本宫早就想将你叫到身边来说说体己话,奈何宫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如今终于得空,又恰逢佛祖托梦,本宫觉得今[ri]是个好时间,便叫了你过来。”

    若是旁人听荣妃这样说,第一反应一般都是反问她:那么荣妃娘娘喊妾身来是有什么事要[jiao]代吗?荣妃见对方上钩,自然图穷匕见,到时候想再拒绝就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年嘉瑶深谙对上敷衍的原则——能只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言两个字。她不问不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很恭敬地说了句:“是。”

    荣妃一时有些哽住。

    但她究竟是见过大风[lang]的人,脸上挂着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还开起了年嘉瑶的玩笑:“四阿哥的话少,你的话也少,你们俩在府中难不成也这样面对面坐着,都不说话的吗?”

    荣妃向佛

    “是。”提到四阿哥,年嘉瑶再度点点头,头却微微偏过去,脸颊也泛出淡淡的粉[se],好像害羞了一般。

    荣妃:“......”

    荣妃一时间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从田氏的描述中,年氏应当是个跋扈娇纵的女人,不仅把四阿哥哄得只带她一人出巡,就连佟佳氏那个小贱人都对她青睐有加。

    那一定是年氏故意不搭理她了,荣妃心想没错。年氏都敢把田氏的请帖扔出去,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仗着有佟佳氏给她撑腰罢了。荣妃敛下眼中冷意,心中却越发幸灾乐祸——今[ri]佟佳氏可救不了她,佟佳氏一早就被太后叫去礼佛,现在还没结束呢!

    于是荣妃也懒得跟她计较,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贱人,给太明显的惩罚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瞧你这话说得,难不成你跟四阿哥就没什么体己话可以说?”荣妃不信。

    “四爷忙,妾身也总是见不到他。”年嘉瑶不知荣妃想套出些什么话,但只要她表现得一概不知,就算她再想问,她也可以全部摇头。

    问就是她是后宅女眷,不宜问四爷在忙些什么。

    问就是四爷鲜少与她[jiao]流,很多事她也是茫然不知。

    荣妃只与年嘉瑶[jiao]锋了两三回合,就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油盐不进。年氏是真的一个字都不多说,但态度上却也让她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荣妃也懒得与她再纠缠,便直接道:“昨儿个佛祖给本宫托梦,说要让本宫寻一亲近之人为本宫抄写七七四十九卷经书供奉,方能保佑本宫的康健。”

    说罢,荣妃还象征[xing]地抚了抚胸[kou],轻咳了两声:“你也知道,本宫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指望,无非就是子女的一片孝心,本宫也想这身子骨能撑得久一些。可惜老三的福晋这些[ri]子病了,若不然本宫也不会想到你。”

    荣妃的话点到即止,她身侧的宫女却没闲着,直接呈上了干净的纸笔,跪立在年嘉瑶面前:“请侧福晋用。”

    年嘉瑶没吭声,视线挪到荣妃宫中最内侧的佛龛下,却见那处已经摆放好了一架低矮的长条形茶几。

    这种茶几年嘉瑶见过不少,她的嫂嫂们罚妾室跪着抄写经书,用的就是这种桌子,只不过荣妃宫里的更[jing]致些。甚至荣妃还“贴心”地命人在茶几前放了一方看起来并不算柔软的跪垫——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罚她还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在宫中,礼佛原本是修身养[xing]的东西,为得就是表现出她们的淡泊宁静,告诉皇帝和各位爷她们的不争不抢,让他们能不为后院之事烦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礼佛也变成了一种变向宫斗的工具,借着不入流的缘由罚低阶妃嫔抄经之事常有发生——问就是要对佛祖虔诚,要对佛祖尊敬,所以不仅要抄经,还要跪着写以明心志。

    年嘉瑶从不信佛,礼佛拜佛无非是她赛博迷信的一向乐趣所在。但荣妃现在完全是把她架在了火上烤——若是不为她抄经,就是没有孝心,就是不愿她能身体康健,就是断了她这些[ri]子的指望!

    虽然年嘉瑶想不明白抄经和人的寿命有什么关联,但荣妃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并且这件事就算闹到康熙那儿去,最多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你身为小辈为长辈跪着抄写经书怎么了?为何宫里那么多愿意为荣妃娘娘祈福的人荣妃都不要就偏要你,因为她觉得与你有缘,才给你这天大的福气!

    并且抄经书这种事情一旦开始,除非自行抄写至结束,否则不可能终止。

    只要年嘉瑶跪在了那方垫子上,她就必须要将这七七四十九卷经书抄完!

    所以,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不能答应!

    她看了看荣妃,又看了看宫女,轻轻一笑,也咳嗽了两声,一时间没有答话。

    不就是装病么,谁不会?

    实在不行就让系统把她打晕好了。

    “小佟贵妃还要多久?”年嘉瑶迫切询问。

    “贵妃娘娘已经得知消息了,她一时半会走不开,先派了大嬷嬷来宣旨,正在往这边赶。”997欣喜道,“四爷也来了,他们马上就到。”

    “那我再拖延片刻。”年嘉瑶说,“荣妃总不能叫人按着我给她抄经吧?”

    “那可还真不一定——”

    997的话音刚落,荣妃就立刻开[kou]道:“怎么,年侧福晋是不愿意么?”

    荣妃虽是笑着看她,但年嘉瑶却感觉被她双眸注视着的一切都好像如冰冻凝结。

    年嘉瑶心底冷笑一声,晃晃悠悠站起身,手撑着额头,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

    “长辈的要求,妾身这个做晚辈的理论上应当做好,可是娘娘您也知道,妾身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四爷为此也愁了许久。如今妾身头晕脑胀的,实在是担不起这么重的任务,若是因为妾身耽搁了时间,岂不是折损了佛祖托给娘娘的好运?”她的话不疾不徐,几乎是一字一顿,听起来真的像虚弱至此。

    荣妃猜到年氏不可能随便妥协,如今话已至此,年氏虽然表面恭敬,但也就差撕破脸了。

    荣妃端着茶杯的手重重一放,瓷器与桌面碰撞出巨大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宫殿久久回[dang]。

    “是么?你连这点对长辈的孝心都没有,让本宫如何信你不是在装病?”

    年嘉瑶无语。

    以己度人,三侧福晋果然是在装病。

    不过就算她是装病又怎样,“可你也不是我的正经长辈啊?”

    年嘉瑶没忍住嘀咕了两句,却不料最后一句话恰好被荣妃听见。

    荣妃怒火中烧,几乎是一拍桌子:“好啊,好啊。”

    与此同时,有宫女匆忙入殿,在荣妃耳边耳语了几句。

    她们说的是满语,语速又快,年嘉瑶听不真切,但从荣妃的表情中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嬷嬷和四爷到了,但被拦在了外面。”997语速匆忙,“不好,荣妃可能要狗急跳墙!”

    “把她押过去!”几乎是997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荣妃出声,语气里的怒意越发浓重,“好啊,怪不得敢跟本宫作对,这救兵搬得可真及时!”

    “荣妃娘娘,您就不怕妾身到皇阿玛那去告您一状吗?”年嘉瑶练了这一个多月的武术和太极,又有翎儿在前面抵挡,还不至于就立刻被两个宫女按住。她只觉得荣妃是真的失心疯了,竟然敢如此对她。

    “你算什么东西?”荣妃瞪着她,憎恶的目光好似要将年嘉瑶撕碎,“让你为本宫抄经书是本宫对你的恩赐,你还敢给脸不要脸?那也怪不得本宫了,还不快动手!”

    “是。”年嘉瑶身侧的宫女立刻应答。

    她们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嘭”地一声,有人从外面直接将荣妃的殿门撞开。

    “荣妃娘娘,叨扰了。老奴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奈何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奴才挡了老奴的路,老奴只好用了点手段先进殿宣旨了。”

    她说完,不等荣妃有半句应答的功夫,就直接道:“贵妃娘娘[kou]谕,宣四阿哥侧福晋立刻前往松鹤清樾侍奉太后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