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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很重的血腥味。

    牧野作蒙着眼睛,一路被警察扯着往外走。

    其中一小段路程,他明显感觉到障碍物的增多。偶尔不小心踢到,软软的,还能闻到突然浓郁的血腥味。

    很像是被尸体捂着、一直保持黏腻的湿润血块,突然挪开遮着它的尸体时散出的味道。

    中途还能感受到电梯下降的失重感,持续时间不短,所以案发地点至少是十楼以上的高层。

    很多人死了,但他还活着——靠一扇十厘米厚的防弹大门。

    所以他是被袭击后,一路逃进玻璃房的?

    但从一开始,就只有他站着的那块地有血迹,其他地方的血迹都是他后来寻找出[kou]时染上去的。

    如果他是在玻璃房中遇袭。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对方放过了他?为什么对方能通过那扇需要密码的大门?

    牧野作顿感头疼。

    ——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一个大冰块的时候。

    被警车押送回警视厅时,银[se]头发的警察明明不负责押送犯人,却还是挤在了后排,和他并排坐着。

    牧野作简直坐立难安。

    或者说,整辆车,连带着司机,一共四个人,都被低气压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腕上一线冰凉,是他灰溜溜被捕时银发警察冷笑着扣在他手腕上的。

    那时候他甚至不敢抬眼,心里莫名犯怵,那家伙的视线有如刀割,凝着寒意朝他身上扎。

    手铐都比他的目光温暖。

    “系统,这个人认识我吗?”他深感无辜,想不出除了主控角[se]曾经欠这警察几百万以外的理由。

    【红方NPC应该没见过你吧,也许只是他比较嫉恶如仇一些。】

    牧野作:“……”

    嫉恶如仇。

    可是他好像还没来得及犯罪。

    ……

    牧野作被领去审讯室。

    很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手铐将他铐牢在椅子上,他只好百无聊赖地数地上的瓷砖块数。

    一、二、三……其中一面墙用了很多半块半块的砖。

    单向玻璃吗?他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去,打了个哈欠。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七八名警员正襟危坐,面[se]紧绷,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青年。

    三小时前,数十年难一遇的骇人惨案在瑞文科技大厦十九层上演。

    三十二名科研人员被枪杀,现场干净利落,没有惊动任何警报。

    瑞文科技大厦位于米花町中心区,距离警视厅不过短短五分钟车程。咫尺之地,和警视厅眼皮底下又有什么区别?

    警视厅连眼皮子底下这一亩三分地都护不住,与废物何异。

    舆论如山,重重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要破案,要尽快破案。要用效率博取民意的转变,要用一纸罪状保住自己的工作。

    没有找到枪,可以是“提前丢弃了作案工具”,事后随便拿一把做出高楼摔毁的模样,装进证物袋拍个照就能[jiao]差;身上有血迹,简直是歹徒残忍杀害三十二名无辜百姓的如山铁证——尽管案发现场的尸体都是一枪毙命,几乎没有大面积喷溅的血迹。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让犯人亲[kou]承认罪行。

    有人小声地问:“谁负责这次审讯?”

    “听说是个新来的?”

    “新来的靠谱吗?”

    “不知道……听说他背后有人,这次审讯人选是上面人专门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他镀金。”

    “这是镀金吗?这审好了是镀金,审不好就是背锅啊……”

    忽然有人狠狠咳嗽两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倏然噤声。

    众人一抬眼,只见玻璃内光线忽明,厚重铁门推开两拃宽的缝隙,逆着光,投下一道挺拔身影。

    银[se]长发一闪而过,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

    和那双绿[se]眼睛对上,牧野作发自内心地感叹。

    好伟大的建模。

    冰绿[se],有点像翡翠,很干净的颜[se]。莫名让人想起来霜雪冻结时,刚发出芽的脆嫩松针。

    牧野作以前住在半山腰,每年都有两三个月大雪封山。寒风粗粝,迎面刮过去,像砂纸在磨,一瞬间感官都被剥夺,冻得分不清冷热。

    屋子门前有很多松树,很高,像剑一样笔直地扎在雪里。

    山里的东西都高大,以至于他明明住在松树堆里,每年圣诞节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颗小松树当圣诞树。

    后来不知道是谁在门[kou]栽了颗观赏品种的矮松树,松针嫩绿,浅淡的颜[se]冻在雪里,通透的绿和这个警察的眼睛漂亮得如出一辙。

    可惜漂亮的东西在山里活不长久,那株矮松树没等到雪停就死了。

    第 2 章

    审讯室的铁门嘎吱一下阖上了。

    牧野作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尖锐的审视让他难以抑制地蜷了蜷指节。

    难道这就是警察对黑手党的血脉压制吗!

    前方传来椅子拉开的声音,纸张翻动,视线终于也随之而去。

    黑泽阵敛眸,泛白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一小半绿[se]的眼睛。他的指尖搭在档案上,似乎是下意识折动纸张,卷起一个翘边。

    审讯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余空气流动带起的细弱风声。

    “姓名?”

    很冷的嗓音,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开[kou]是清晰利落的,尾音却带了点沙哑。

    “牧野作。”

    “年龄?”

    “25。”

    例行讯问,走个过场,牧野作相信对方早就对自己的资料一清二楚,因而答得也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飞去哪里。

    以至于对方忽然停下抬头看他,他也没能立刻察觉。

    黑泽阵的手指压在纸页一角。

    非常用力,指腹泛白,纸页也成了饱经风霜的模样。

    他抬起眼睛,直直看向牧野作。对方在发呆,耷拉着眉眼,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一笔一笔雕刻上去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过。

    脱力感和疲惫感难以抑制地涌上来,他听到胸腔中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跃动,每一下都带起绵延不绝的钝痛,细细密密地爬遍四肢。

    ——十多年了,原来真的有人的生命,能够永远停滞在同一年、同一天。

    常年的组织训练让他能滴水不漏地藏起情绪,一墙之隔的数位同僚的视线扎在他身上,也只能看到一张平静异常的脸。

    他垂下视线,翻过一页。

    纸张翻页的声响终于勾回了牧野作的思绪,他像被惊到一样,猛地抬眼。

    “今天早上七点三十二分,瑞文科技大厦一楼监控器拍到你进入大楼。”他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牧野作也想知道。

    黑泽阵看到青年面无表情掐着指尖,就清楚这人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于在十九层发现牧野作这件事,他也很意外。

    他从二十九岁重生回到现在,勉强称呼之前经历的十年为“前世”。

    前世的他此时正在执行一个为期三月的任务,并不在牧野作身边。回来之后也只是道听途说,得知组织第七实验室三十二名研究员被屠的事情,转眼就抛之脑后,完全没放在心上。

    当时的他还很年轻,只来得及生气。

    因为牧野作记[xing]不好,又把他给忘了。

    ……

    牧野作正绞尽脑汁脱罪。

    他觉得自己应该挺清白,毕竟就他这高达58的体质,真要拿武器去杀人,大概率结局是他被反杀。

    但他担心警视厅拿他顶罪。

    经过案发现场的时候,虽然蒙着眼睛,但单单是那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足以说明案件规模。

    而警车押送他回警视厅,全程最多五分钟。

    也就是说,在警视厅附近,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案件。

    但凡有丁点处理不好,大半个警视厅,不知道有多少顶帽子要为此断送前程。

    媒体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上,汹涌的民意能把警视厅淹没。

    而他此刻,就是推出来殉葬的最好人选。

    牧野作:“系统,你们内测规模这么大,有没有遇见过开局进监狱的玩家?”

    系统:“……”

    系统:“那你试试,我给上头打报告,给你申请一个‘铁窗泪’限定称号。”

    倒也不必。

    他分神太久,垂着眼睛不说话,在外界看来,分明一副支支吾吾、目光躲闪、想不出如何狡辩的模样。

    一墙之隔后,闲言碎语窸窸窣窣。

    “凶手果然是他,”有人义愤填膺,“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人不是好人。”

    “黑泽为什么不追问,这种情况就该大喝一声,恐吓他。”

    “你用词注意点,什么叫‘恐吓’,我们是正经警察好不好。”

    “新人果然不行,待会换我上吧。”

    “……”

    审讯室中,黑泽阵静静盯着面前的青年。

    半晌,他敲了敲桌子。

    “不要忽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