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几乎是瞬间，老汉的脸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一具焦黑的枯骨。
手上的重量骤然减轻，指尖传来的黏腻湿滑让他下意识松了手。
这他妈明显不是人。
段湮拧着眉头松开那一坨腐烂的[rou]，很快注意到月光下，地上一滩烂[rou]当中，有一块正在反光的石头。
这块石头看起来很特殊，上面有数不清的密集小孔，里面透着淡淡的蓝光。
外面这一层壳看起来应该是洞石，是一种多孔[xing]的海相沉积岩。但是里面包裹的石头他没见过，看起来就好像是某种荧光物质的矿石。
这东西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时在南海海底，他就是为了开采某种特殊的陨石，据说那种陨石在海底沉积数千年，里面的物质具有放[she][xing]。
这种石头当中也是含有某种荧光物质，在幽深的海底泛着淡蓝[se]的光，远看就像是深海中的眼睛。
只是他可以确定，这种海相沉积岩必定是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在海底形成。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疯爷一直在找的，就是这种陨石？
段湮皱了皱眉，回到营地。
刚刚的动静已经把疯爷惊醒，此时他正披了个大衣，在寒风中[chou]着烟。
“有什么发现？”他问道。
段湮摇摇头，“那老汉有问题。”
疯爷砸吧了一[kou]烟，点点头，“他去哪了？”
段湮思索了一下，只淡淡道：“没追上。”
疯爷也没再多问，本来就已经到了地方，他也不在乎那老汉能作什么妖。
众人已经醒了，此时已是清晨五点多。
段湮拿起望远镜朝着义仙山的地方看去，忽地，耳边传来极其缥缈似有若无的声音。
那声音绵长悠扬，听起来十分空灵，但却又听不真切。
他猛地抬头，周围是北风的呼号，四下寂静一片。
等了约五六分钟，那声音却再没出现。
他微微蹙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幻听又出现了。
原本坐着的狼牙猛然起身，眸中闪着利光，灼灼看向远处。
风声之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丝竹管弦的乐声，锣鼓声轻快伴随着悠悠笛声，吹得却不像是中原乐曲，反而带了[yin]郁的小调，宛如异域般。
那声音原本听起来十分遥远，但却好似被风吹近了一般，环绕在四面八方。
“嘘——”疯爷突然开[kou]，用手势指了指山下。
众人屏息凝神，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悬渡上，一群人影在夜[se]中穿行，依稀辨认出她们皆是身段出挑的美人，身披颜[se]不一的绣纹软纱，身影袅袅抱着琵琶似的乐器，一路进入了山体之中。
它们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犹如成千上万个发光的蚂蚁聚集，缓慢地朝着山体中行进，一片微弱的蓝光看起来十分诡异。
盛大的丝竹声余音袅袅，山脚下无数光点踏着鼓点，缓慢进入群山之中。
段湮拿起望远镜，忽地看见那队伍最末尾，有一个[shu]悉的身影。
刚刚那老汉！
他浑身陡然一个激灵。
那老汉的身影几乎淹没在黑暗中，依稀只能看到佝偻着背，跟旁边风姿绰约的女子很不一样。
老汉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头，对上段湮的目光。
他歪着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随着前面的队伍钻进了山体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消失。
胡昊率先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声音发颤：“这、这是……来赴宴了？”
“看它们的方向，是往义仙山去的。”狼牙道。
疯爷眼中闪着[jing]光，喃喃道：“那老小子诚不欺我，果真让我找着了！看见仙人引路，说明我们离那地方不远了。”
几个人飞得快地收拾好东西，朝着悬渡的地方走去。
这个悬渡下就是百丈深渊，瀑布的轰鸣声非常嘈杂，抬头只能看得见雄伟的山巅隐没在薄雾云端。
他们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给每个人身上绑好了绳索，然后依次踏上悬渡。
栈道在风中轻微摇晃，中间只有铁链相连，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疯爷和狼牙在前面打头，很快顺利通过悬渡到了对面的半山腰，亮了几下手电，以示安全。
后面几人陆续通过，黑僧在队伍最末尾断后，胡昊走在段湮前头，腿肚子一直打颤。
他紧闭双眼，时不时张开一条缝来往下瞟。
这一瞟，心里就更害怕，颤颤巍巍抓着两边的铁链往前走。
十几分钟后，众人总算是过了这条栈道，开始往山上爬。
在清晨八点多，他们终于在临近山顶的地方站定，手电的光照不到远处，谁也没有贸然上去。
此时已是天亮，疯爷从腰间[chou]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微微弯着腰穿过横斜的树枝，狼牙跟在段湮身后。
穿过挡在前面的树丛，又上了一段陡坡，前面的地势豁然平坦起来，茂密树丛中掩着一个湖。
这个湖看起来不大，水面幽深平静。
水中不知是什么东西，透着幽蓝[se]的光，看起来星星点点。刚刚从远处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些东西。
几个人站在不远处面面相觑，胡昊瞪圆了眼，悄声开[kou]：“疯爷，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头吧。”
疯爷点点头：“龙行过峡断处有池，山顶起水，便为天池，聚集龙气，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这座山虽然并不是周围最高的，但却被群山环绕，连绵的山峰如盘绕在周围的龙一般。
疯爷顿了顿，又道，“但是这里的天池好像不是天然形成的。”
段湮接上他的话：“水是融雪形成，但是秦岭大都是变质岩，没有火山。温度升高，并不是天然形成，很有可能是因为下面……”
胡昊顿时恍然，“地宫！”
段湮点点头。
这个湖边缘规则平整，看起来就像是塌陷形成，山体因为地宫的原因温度升高，进而导致周围的积雪融化，最终形成了这个天池。
第9章
湖水的温度上升，才出现了他们刚刚看到的鬼火。
胡昊兴奋地搓了搓手，试探着往天池边上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他突然“诶哟”一声，整个人便顺着小坡摔了个跟头。
他滚了两圈坐起来，揉着发痛的手肘龇牙咧嘴，头顶的手电往旁边一照，他顿时狂叫起来。
几人听见动静匆匆赶去，霎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胡昊整个人几乎淹没在白骨堆中，周围遍地全是头骨。
这是一个巨大的万人坑，其中一部分被湖水淹没，另一部分[luo]露在地上。惨白的月光照在这森森白骨之上，周围倏而起风。
头顶秃鹫盘旋，尖锐的叫声回[dang]在山顶，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无数头骨在夜[se]下发着渗人的蓝光，跟刚刚来赴宴的队伍几乎一模一样。
胡昊从万人坑委委屈屈站起来，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往前走。
段湮心中一根弦猛地绷紧。
今天是1月18[ri]。
他飞快翻开[ri]记本，第三页，上面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了一句话。
【2002年1月18[ri]】
【我清理了炸药，一切安全。】
段湮眼皮忽地跳了一下。
这句话在他看来，有种莫名的诡异。
这不像是写[ri]记，更像是在给他[jiao]代信息。
他猛地抬头，左右看去。
周围荒[cao]随风晃动，所有人都在万人坑里探索，并没有任何异常。
段湮心下有种敏锐的直觉。
他觉得关生可能已经知道了[ri]记的事情。
或许他一直跟着他们。
又或许他就在疯爷的队伍当中。
段湮犹豫了下，拿出一根笔，在旁边写了三个字。
【你在哪】
他不确定这行字关生能不能看到。
但是他准备赌一赌。
段湮将[ri]记放回包里，一转头，忽地对上一抹难以忽视的视线。
是黑僧。
见他看过来，黑僧默默移开了目光。
段湮盯着他，没由来地感觉到[shu]悉，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他认识我？
他顿了顿，走到黑僧旁边。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黑僧没说话，沉默地看向远处。
段湮抿了抿唇，忽地开[kou]：“你认识关生吗？”
黑僧神情微动，片刻后缓缓出声，“不认识。”
“那真是太遗憾了。”段湮淡淡道。
黑僧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旁边，胡昊凑上来：“什么遗憾？”
“耗子，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我[cao]？”胡昊愣了一下，“我给疯爷养老，把你老婆孩子都照顾好。”
段湮：……
他深深看了胡昊一眼。
“要是为救你而死呢？”
胡昊沉默了一会，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死了还得让我欠你点啥，歹毒！”
段湮：……
他转头看了一眼黑僧，此时他正背对着他们，负手默立。
段湮眯了眯眼，“是啊，死了还得让我欠点啥，歹毒。”
胡昊连连点头，“你看那和尚，从不介入别人因果。说是……修什么两不欠。”
“因果？”段湮抿了抿唇。
“嗐，干我们这行，不信鬼神。”胡昊摆摆手，仿佛觉得晦气般不再提。
此时，疯爷正指挥着一众人埋炸药。
刚刚他们找了个人潜入湖底去看，但是并没有找到地宫的入[kou]，整个湖的底部几乎都被白骨覆盖。
这里很可能是由于地宫塌陷，导致的巨坑。久而久之，不少人把这里当成天葬坑，但是长年累月下来，地宫导致温度升高，冰山融雪形成了现在的湖。
疯爷跟段湮讨论了片刻，按照被吞掉的地图来看，塌陷的应该是地宫最上层，现在估计全被湖水倒灌满了。
从旁边炸开，或许能找到进入地宫的甬道，避开上层水室。
当然，这也只是一赌。
疯爷这辈子最不怕赌，越赌越兴奋。
他盯着不远处的炸药，眼中露出[jing]光。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下去了。
他冲着远处的人做了个手势。
那人很快点燃引线，拼了命地往回跑。
只听一声巨响，轰鸣声震彻山间，脚下的地发出微微的颤动。
段湮刚一抬头，只觉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整个人就摔入了一片漆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