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表

    阿凯举着相机拍了十分钟,才注意到游霁他们来了。

    他招手,游霁和几个工作人员便往这边走。

    就在这时,本安静吃[cao]的黑啸突然变得格外躁动,不断抬高头。

    阿凯抱着他的宝贝机器忙又跳远几步:“游导,黑啸咋了这是,您看好它啊。”

    游暝嗯一声。

    接着他就放开了缰绳。

    阿凯心脏瞬间停了,惊呼一嗓,眼见黑啸迈开蹄子往来人踏去。

    一头肩高达一米八的黑马往自己这边来,即便速度不快,是个人也会被惊到。

    游霁身旁的工作人员尖叫着向四处散开。就游霁,像吓坏了,站着不动。

    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黑啸也没来由地加快了步伐,踏步声震得每个人心都颤一把,橙姐看游霁没反应,急得直跺脚:“游导,您的马——”

    要撞我家艺人了!这话她堵在喉咙,没说出来。

    因为下一秒就看见,传说中生人勿进[xing]格暴躁的烈马,竟在游霁面前停了下来。

    并且用鼻子轻轻嗅动和触碰他的手臂。

    倒像是在亲昵与讨好。

    所有人瞠目结舌。

    只有被讨好的游霁,僵立了片刻后,抬起手,摸了摸它的颈部,安静却自然。

    骏马靠得极近,他注视着黑啸的眼睛。

    动物的眼睛温和深邃。带着震撼人心的灵[xing]。

    游霁睫毛颤了颤。

    顺滑的鬃毛穿过指间,他低声耳语道,“好啦。”

    马头拱他的肩膀,发出舒缓的叹息声,一阵一阵的。游霁眯眼笑起来,重复:

    “好啦,黑啸。”

    众人这才渐渐向他靠来。

    “amazing,黑啸竟然这么亲小霁!”

    “是啊,它很喜欢小霁呢,好神奇。”

    游霁看这群人离自己都两米开外,看他像看马戏表演似的,失笑:“你们可以再走近点儿,它没那么凶……应该。”

    虽然当初游暝教他骑马时,这家伙确实跟个绿茶一样。他和游暝一起坐在它身上,表现得就很乖。但凡游暝不在游霁身后了,让他自己控缰,就一整个难驯。

    游霁只得求游暝还是别下马。

    游暝再上来后,不谈黑啸,他自己也会诡异地安静不少,他的背紧贴游暝的胸膛,颈侧能感受他的呼吸,有一种被环绕保护的踏实感。

    就心脏难熬。

    “游导,您看您的马儿很喜欢我们小霁呢。”橙姐分外浮夸地说,“挺有缘啊。”

    游暝慢慢走过来,看着一人一马亲昵温情的画面,点了下头。

    “小霁这么讨动物喜欢,那就好拍了。”阿凯抱着相机,从上到下端详了游霁一把,“嗯,也不需要换衣服。”

    他们是拍预热海报,希望营造的是嘉宾已在路上的感觉。正规的马术服自然与综艺的旅游主题不符,阿凯就没对造型有要求。

    游霁夹克帽衫,下面是工装裤搭双板鞋,很休闲。游暝也随意,一身黑白撞[se]侧条纹的运动服。

    两人风格迥异,但不知是哪个[se]调,让阿凯觉得非常和谐。

    他不擅长拍什么动感张力的照片,风格偏爱定焦氛围,本没打算让人上马,这会儿却提议:“要不二位骑上马拍?”

    游霁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敢骑马,而且我健身不小心把腿也拉伤——”

    阿凯本在吩咐他的助手“去问问那匹白马能不能用”,听到游霁这么说遗憾地啊了一声:“这样,那还是算了,你腿还好吧小霁?”

    游霁表情顿了下。

    ……哦,原来阿凯的意思是两人各骑一马。

    他真是脑子有病,下意识竟以为是要和游暝共骑。

    但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只能继续:“……现在还好啦,不好意思啊。”

    橙姐疑惑:“你啥时候腿拉伤的,怎么没给我讲?中午苏逐不还拉着你跑了一圈?”

    中午吃饭时有几个狂热粉丝蹲点,游霁和苏逐一前一后跑上了保姆车。

    两人之间隔着正常的奔跑距离,但就像游霁签的合约有详细提及配合CP炒作这一项,橙姐作为他的经纪人,工作职责中也被专门强调过要烘托他的cp属[xing],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情况下。

    现在是音乐节宣传期,她就要润物细无声地展现游霁和苏逐的亲密关系。

    游霁也不会纠正她的夸张用语:

    “就是本来以为好了,跑了步后感觉又有点痛。”

    边说着,他的目光鬼使神差越过马背飘到了游暝身上。

    游暝一手[cha]在裤子[kou]袋里,一手拿着手机微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姿态疏懒,对他们的话浑不在意。

    阿凯想了会儿:“那小霁,只是上马不动你可以吗?我想拍一张——大概是你骑在黑啸上面,游导在下面牵着的图,想看看效果。”

    见游霁不说话,他补充一句:“感觉黑啸很喜欢你,游导牵着应该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你的腿能不能上马。”

    黑啸跟听得懂人话似的,开始用鼻子拱他,耳朵松松地摇着。

    游霁从它云状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喉咙像堵了一下,点头同意:“那应该可以。”

    “真的吗?你不用为了照顾我工作逞强哦。”阿凯笑了笑,“主要是黑啸挺高的,上马也不容易……”

    “没事。”游霁说,“我可以试试。”

    他还挺自信。橙姐立刻道:“不行,黑啸又高又烈,你从没骑过马,实在是危险!”

    橙姐其实并不觉得游霁腿拉伤了,游霁前面从来没提过,多半还是有点儿害怕,只是以他的[xing]格不会第二次拒绝。

    谁的表

    她得对艺人负责:

    “试试结果摔了怎么办?可别自我感觉良好!还穿着帆布鞋!”

    “不会啦橙姐,我挺想上去的。我之前看过很多小视频,觉得应该能行。”

    “那这样,”橙姐转头,“还是麻烦游导协助下小霁上马,可以吗?”

    游霁手都绕起缰绳,脚也准备踩马蹬了,听见这话又松开,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游暝倒是迅速又冷淡地回答橙姐:“可以。”

    他收好手机,绕到黑啸左边来,站在游霁身旁。

    游霁仰头看了他一眼。又一次见到了眼睑下方被眼睫投出的深深[yin]影。

    他把视线移回马背,低声:“…….那谢谢游导。”

    微风乍起,鬃毛扫到游霁手背上,[yang][yang]的,他没有去挠,听见游暝说:

    “你左手握缰,右手扶在后岸桥上,这。”

    是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话。

    几个工作人员围着他们。游霁那一瞬却像突然被拽回到了17岁。

    可是就算接下来游暝仍会说:“左脚踩马蹬。”黑啸也不会对他的靠近表示抗拒。

    他不会犹豫着表示“我有些不敢”,游暝也不会说“没事”,并在他踏上马蹬时扶住他的腰。

    当年心脏被击中的感觉以一种记忆回溯的方式迟迟地、密密地涌上来。游霁还没来得及感慨时过境迁,阿凯突然喊:“等等小霁,你把手表摘了吧,风格太违和了。”

    游霁这才注意到。

    品牌方送的腕表,他上午做活动当然一直戴着,后面走神就忘了摘。

    阿凯助手问:“这是不是小霁代言的那款石英表?我之前觉得表盘设计还挺好看的,牌子叫啥来着?”

    橙姐:“对啦,叫extase,法语心醉神迷的意思。他和苏逐一起代言的。”

    “哦哦想起来了,我听说这款腕表现在在同[xing]情侣间销量特别高。”

    游霁将表从手腕刷下来:“那橙姐你先帮我收着。”

    手就垂在游暝眼前,修长纤细,表带和骨节都烙着光斑。

    “我拿着吧。”游暝伸手,接过表。

    他离得最近,又不用上马,顺道帮着保管一下手表没人觉得有问题。

    游霁也懒得扭捏:“哦,谢谢游导。”

    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是第二遍说这句话了。

    游霁脚踩在马蹬上。

    不能显得太[shu]练,他上得很慢。

    就这么半挂不挂地贴着黑啸时,深黑的影子覆上来。

    游暝毫无耐心,上手握住他的腰背直接把他往上一提。

    转瞬游霁便被他拎在了马背上。极其迅速、干脆。

    干脆到没人觉得他们的互动有任何问题,只觉得太快了,鼓起掌来:

    “哇小霁你是骑马天才!”

    “好丝滑,游霁,你和黑啸简直灵魂拍档!”

    黑啸踏了踏蹄子,在掌声中跟着激动地甩起脑袋,游霁面红耳赤,抓起缰绳控制。

    “别动。”游暝说。

    游霁手就停了,扭头瞪他。

    在黑啸背上,他难得能用俯视视角看游暝。

    男人的眼尾更加上挑,目光比他的宝驹还沉静无[bo]:

    “我说马。”

    “……”游霁再次瞪他一眼,无视后腰始终残留的那股麻劲儿,故作潇洒地把缰绳再次拽起。

    细碎的头发往后飘着,游暝看到他右耳的碎钻耳环陡然亮出一道锐光,又在他扭头后消失,像流星一样。

    “好好好,非常酷游霁,好漂亮的!”

    见游霁安全上马又游刃有余,阿凯十分满意。让游暝站在马头前侧牵起缰绳,然后拿起相机,开始拍摄。

    他拍了好几张,但并没有设计任何让游暝和游霁有肢体互动的姿势。

    毕竟游导自己就是玩镜头的,看似随和又难以亲近,阿凯根本放不开。

    不过大概是两人确实长得赏心悦目,就着黑啸和马场的风景,拍得几组虽然简单保守,却很有双男封的质感。

    后来他又给游霁单独拍。

    游暝接了个电话,就先回了休息区。

    要了杯冰柠檬茶后,游暝坐在[ru]白[se]的沙发里,透过落地玻璃继续观看马场拍摄的人。

    很明显自己不在那边气氛就活跃很多,摄影师不知说了什么,一身休闲面庞白皙的模特正哈哈大笑,鲜活亮眼。

    电话打完时,冰柠茶只喝了四分之一。

    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半小时前打开的微博,是今[ri]上午某对热门cp出席商务活动的热搜。

    游暝点了退出,手机放进兜里,又摸到个冰凉的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拿出来,垂眸打量了一会儿,单手把杯盖打开。

    咚的一声,腕表被快速丢进了纸杯。

    冰块与金属碰撞晃动,茶[se]透明的[ye]体[se]泽瞬间[jiao]融。

    游暝面无改[se]地盖回纸盖,手指按着,站起。

    他把茶水倒入流质垃圾[kou],再随意顺手地把过于沉甸甸的的纸杯扔进废弃桶,步履轻松。